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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炒 正文 第70章 夜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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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夜聊

    ◎「僵持」◎

    ……

    “呕——”

    卫生间里,传来干呕的声音。

    楸楸一手紧紧把在水龙头开关上,视野一片水光模糊,依稀看到呕吐物通通被清水冲到下水道,咽喉仍然痉挛着,她一手掐在脖子上,连声音都来不及出,感觉到又有什么冲到咽喉处,又是更猛烈地呕吐欲冲上来,她一头扎在盥洗池上,下一秒有些什么从口腔爆发出来。

    水声掩盖了大部分奇怪的声音。

    “楸楸?”走廊传来裵文野诧异地叫声。

    脑子里虽没有嗡嗡地响,可听觉却像是隔了一道屏障,依稀听到裵文野的声音,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象,她人还趴在洗手台,回身反手,‘嘣’地一声,门被关上。

    胃里的东西基本被吐到干干净净,吐到最后只有黄色的汁水,一瞬间被水龙头喷出来的水冲走。

    她眼睁睁看着呕吐物被冲走清空,终于感觉好多了。只是眼眶还由于生理性反应而湿热着,眼前一片水雾花白,看不清周围的景象。

    她撑着洗手盆两边,盯着镜子试图聚焦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清明。

    楸楸捧起一点水,漱口又洗脸,胸前布料被清水打湿一大片,水顺着手臂胳膊肘蜿蜒而下,溅得周围满台满地都是水渍。

    再擡头时,她整个人精神显得好多了,只是些许狼狈,头发湿湿的,整个人都是恹恹的姿态。

    几分钟后,门打开,裵文野站在外面。原来不是错觉。楸楸看他凝着眉看自己,问:“你怎么了?”

    楸楸缓缓摇头,声音沙哑道:“吃撑了。”也不管他信不信,扶着栏杆下楼,想找点水喝。

    裵文野跟她下楼,擡手看表,“现在晚上十点,距离我上一次离开,过去快八个小时。”

    言下之意,甭说四个小时该消化完,八个小时怎么着都该进入新一轮进食的时间了。

    玄关处开了壁灯,没开大灯,小楼里光线昏沉暗弱,每件物什都有自己的影子,半被照明半晦暗。

    “我想吃东西。”楸楸小声道。

    假的。楸楸没有胃口。只是不想再被问下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正常的换药犯恶心呕吐罢了。正好吐空了,是该吃点东西充饥。

    裵文野沉默一阵,大约是听出她在搪塞。

    “你想吃什么?”

    “随便,”她勉强笑笑,走到客厅沙发乏力躺下,“有什么吃什么,我不挑食。”

    裵文野走到她旁边,踩着地毯就地坐下,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屋子里很静,烛光式地壁灯致使光线浮动,倒显得屋里的陈设家具都很生动。

    楸楸听不到电话那边的声音,不知道跟他通话的人是谁,是男是女。

    裵文野的声音倒听得很清楚,“……嗯,菠菜胡萝卜肉馅煮点粥,放点盐。……玉米汁?行。”

    挂了电话,裵文野拿来遥控器,打开电视机,随手点了一部电影。

    屋里仍然没开灯,莫名其妙就看起了电影。

    楸楸抱着抱枕,没精打采地看着演员走剧情,没看一会儿便开始走神,比壁灯更亮的光扑到裵文野脸上,他背靠着沙发,因着电视机的高度而微微仰头,侧脸线条轮廓深刻流畅,大约有段时间没去修剪黑发,长度快及上一个巴掌,发梢擦着耳畔,一捋额前发往后梳,几秒过后,几绺不听话的碎发叛逆压眉。

    他穿着连帽卫衣,领子很宽,帽子很大,半遮半掩白皙性感的颈。倒是颈下锁骨因着他大大咧咧的坐姿而完全显露出来,如工笔般雕刻细腻,清晰,紧致,光洁如瓷,犹如天使的一对羽翼,脆弱易折。抑或精神的钢架,支撑着万千吨重的荒诞,坚不可摧。

    她的视线停留太久,饶是裵文野从小习惯被注视,也受不了她这般赤裸裸的,饱览。

    他的表情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刚想说话,门铃响了。

    送餐的来了。打开门,裵奇致朝他挤眉弄眼一番。

    裵文野从他手里接过保温袋,刚想把人打发走,想起桌上的饭盒,便让人进来稍等。

    裵奇致没进。他靴子上都是雪,碰到暖气会湿鞋,如此反复容易发臭。

    他就站在门口,探进半边身子,在可视范围内张望一周,没看到人。

    电视上播放着电影,裵文野在收拾餐桌。

    母亲和小妹都在等着这个八卦,嗷嗷待哺,结果他根本没看到人,裵奇致失望地敛回视线。裵文野把保温袋递给他,他打伞走人。

    关上门,裵文野回到屋里,打开保温袋,里面有一大碗粥,一瓶玉米汁,干净地碗勺,他盛出来一碗,放到沙发的桌上。

    “吃点,垫巴垫巴。”他说。

    这是看出来她其实不想吃东西的意思。

    楸楸爬起来,从沙发后趴着,看他要走。

    “你去哪?”

    “洗澡。”裵文野懒懒道,头也不回上楼。

    “那你还会下来吗?”身后传来问话。

    不确定这句话的准确含义,裵文野想了下,经过楼梯转角,还是说了句,“下来工作。”

    他白天没时间工作,几乎全积压到晚上。前两天还能睡整觉,自从楸楸来了,两天加在一起,只睡了十个小时出头。

    也还算过得去吧,没有去年宣布买买买模式的时候累,去年下半年和今年上半年都在落实收购,一部分是融贷,一部分是全现金去买,其中譬如收购一家外资银行的加拿大业务,战线拉得很长,一直在过有关监管部门的审核,比如反垄断,竞争事务等等,等到交易被执行,已是年中。

    完成收购后,裵文野二话不说,包了一条邮轮宣布团建,以表自己的开心。

    下半年就没有什么收购并购企划了,大的不易吃,小的牙签肉,嫌塞牙,不吃。十月份倒是有个竞标,现在也已经结束。

    底下各个部门的小项目都在有条不紊进行着,宛若金字塔一般的管理架构,他已超额完成今年的业绩,今年可以下班了。

    可以说基本上每天只管在家打电话视频即可,随便和谁,比如驻世界各地的顾问,香港或北美的人力资源部,外聘顾问,首席财务官,世界各地的合伙人,其他地区的总裁,等等。

    因此半个月前,訾琼音让他陪同回黑龙江看望外婆,他连犹豫都没有,便答应了母亲。

    不过香港与加格达奇距离三千多,将近四千公里,干活当然不如在香港时方便。

    二十分钟后,裵文野拿着电脑下来。

    彼时楸楸只吃了半碗粥,玉米汁倒是喝了半瓶,抱着抱枕坐在地毯上,一半注意力在电影上,声音台词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不在脑子里待着。一半注意力留给发呆。

    工作了大约一个多小时,裵文野将邮箱和助理发来的工作过了一遍。下班。

    电影进行到尾声,粥吃完了,楸楸把凉成糊糊的玉米汁喝个干净,还是想喝水,扭头看向裵文野,那人刚好去倒水,她便从地上爬起来,跟了过去,拿上干净的杯子,在他倒水的时候,不声不响地挪过去。

    倒水声咕噜噜,给她倒了大半杯,裵文野把烧水壶放回去。

    俩人移步客厅。

    楸楸缓行跟在他身后,慢慢腾腾地喝水。

    “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前面突然传来声音。

    “嗯?”这一声到了马克杯的杯底,又响荡回来,就是传不出去,声音闷闷地。

    “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裵文野又问一句,在沙发前的地毯坐下。

    楸楸沉默着,水杯移开,在方才的位置盘腿坐下来,若有所思一阵。

    她问:“我还要在这里住几天?”

    裵文野的坐姿大大咧咧,右手胳膊肘搭在沙发上,左手拿着遥控器,搭在腿上,有意无意地摁着按钮,要找一部评分高的电影,电视的分辨率很高,各种蓝色绿色红色的光在屋子里变幻着。

    过了一会儿,他问:“你不等你姥姥一起走?”

    “我是希望訾姥姥能活得长久一点啦。”她说,“但我不能在这里等到她闭上眼睛。”

    今天,訾姥姥疼得起不来床,自家姥姥也不见踪影。

    訾姥姥目前是在用药吊命,但所有人都知道,癌症晚期只吃药是没多大作用的。訾姥姥放弃了化疗,意味着她放弃了一年半载的生命,精缩到一个月。

    然而命运是很残酷的,在某种时候,一个月就好比拖延症患者的‘一会儿’,厨师口中的‘适量’,不是一个准确的日期。

    或许还没有三十天,也许二十天,又或是这段时间的某一天,訾姥姥便在梦中睡过去了。

    “你呢?”她问,“你什么时候走?”

    “陪我阿妈。”他说,“就是白天在厨房找我的那位。”

    “噢!”楸楸恍然大悟,“你妈妈好漂亮。”她突然一改坐没坐相,双手撑在地毯上,缓缓凑过来,眼睛里有电视机反出来的光芒,亮晶晶地。她仔细看他,“你随你妈妈多一点。”

    “你都没见过我爸,你怎么知道?”裵文野反问。

    “因为你随你妈妈的部分有点多啊。”她说,“额头,眼睛,嘴唇,都有一点相似。总不能你脸上的五官,眼睛鼻子嘴巴脸型眉骨牙齿眼型……只能在你父母之间选择吧?肯定有哪里是只属于你自己的。不过你脸骨好好看,是随你爸爸吗?”

    “随我太爷。”

    “你太爷?”楸楸讶然。这是隔了,隔了两代的遗传?

    “我太爷有十六分之一的欧洲血统。我骨相随他,五官完全不同。”

    楸楸惊叹了一声世界的奥妙,真是神奇。

    “十六分之一,相当于是一杯水里加一滴红酒。”楸楸坐回去,小声道,“那你简直是中了基因彩票,长得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