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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炒 正文 第79章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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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朋友

    ◎「我就够喜欢你什么都不喜欢的样子」◎

    不早了,如果裵文野再不同意,她就宣布今日失败,乖乖回房间去。

    人心里还是要有杆秤的。她心想。裵文野这两天总往医院跑,医院住院部都是些什么地方?跟訾千雁住同一层楼的都是些什么病人?就算身体不累,看着心都累,回来还要应付她,换位思考,楸楸都觉得自己讨人厌,在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得寸进尺才好。

    被子里,那人探出手,手肘擡起,慵懒散漫地朝她一勾,又掉在床上。

    楸楸立即松开被子枕头,在地上放了两天,还是不要带上床了。

    她飞奔上床,扑到裵文野半边身体,脑袋也埋他颈窝里,舔了舔,又张嘴啃了一口。

    裵文野吃痛啧了一声。

    她便学小狗呜呜叫,求饶。

    “变异了是吧,我不喜欢狗。太热情。”他推楸楸的脑袋。

    “那换猫,喵喵喵。”

    “猫叛逆,不要。”

    “小蛇,小蛇。嘶嘶嘶……”

    嘶到了裵文野的下巴,又被往回推,不满意。

    “冷血动物。”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免惹来她的抱怨,“你怎么什么都不喜欢啊?”

    裵文野心想:什么都喜欢,那不是中央空调该干的事情?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来干。

    “不过没关系,我就够喜欢你什么都不喜欢的样子。”她小声用气道,声音黏糊糊地,压趴着他半边身体,去抱他的手,试图挣脱,楸楸不管,愣是抱着。

    最终还是让楸楸得逞,也没再得寸进尺,缩回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依然抱着他的小臂,就不动了。睡觉。

    第二天,听到异样动静,楸楸朦朦胧胧睁开眼。

    屋子里很黑,全靠走廊外面的灯光很努力才描出完整地个人形来。

    那人在衣柜前穿衣,光着膀子拿起件中袖白衣,有微弱的光敞在他一边肩膀手臂上,光随着动作而变动,描绘着他的肌肉线条,衣服堆叠着找到领子的圆口,先穿过一头黑发,领子挂在脖颈上,肩胛骨后顶,蓄着阴影,描出背柱的弯儿来,两手前后找到袖子穿出,肩胛骨收回去,衣服拉下来,连皮带都遮住了。

    楸楸看得口干舌燥,低头咬了一嘴被子,更干更燥了,摸来手机一看,早上七点半。

    裵文野穿好衣服,回头来拿手机,见她醒了,随口问:“想出去逛吗?”

    “现在?加格达奇?”楸楸讶然。

    裵文野拔掉充电线,“现在,你来几天都没出去过。”

    胡说,她每天都出去了,户外生活非常充实。扭头一想,啧,好像还真没离开过訾家,原本要睡回笼觉的想法统统没了。

    “出。”她说。

    去医院要一段时间,车上只有他们俩个人,听说他母亲为了方便照顾她的母亲,昨天已经搬到医院附近的酒店。

    那也是訾家的酒店,现在整个酒店都没住客,只有她们自家人。

    不过大冬天的,也没有游客会来加格达奇旅游。

    裵文野停好车,帮她登记了个房间,让她如果逛累了就回酒店休息,他还得去医院把裵奇致换出来休息,他们都担心訾琼音伤心过度,所以得有人陪同着。

    裵文野昨天原本也打算不回訾家的,一来一回三小时都在路上,但转念一想,他不回,楸楸可能就要在地毯上躺一宿。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放下楸楸,先给她指明了哪里有吃早餐的地方,早市就不用去了,现在都关门了,吃完早餐可以到哪里参观云云,顺便把他的车匙给了楸楸,让她下午五点前回到医院附近就行。

    嘱咐完,他便带着裵从灵去医院。

    大约到中午,饭店时间,楸楸给她发了一段视频。

    裵文野以为是她去哪里玩录了一段视频,没点开。

    姥姥吃着流食,又疼了起来,疼得糊涂直嚷嚷着死去老伴的名字,老妈看着姥姥这副样子,没了食欲,让护工进来收拾桌上狼藉,裵文野看了一场生动的什么叫作‘疼在你身痛在我心’,也没什么心情。

    大人少吃点没关系,裵从灵却不行,青春期还在长身体,他跟母亲对视过,便带着裵从灵到这一层的花园吃饭。

    这几天连裵从灵都变得沉默。

    担心楸楸会说什么小孩不能听的话,他连了耳机才敢打开视频。

    医院信号不太好,转了几圈才开始播放,裵文野一眼认出了背景是楸楸在老宅的卧室。

    那就不是刚才去玩拍的视频。又看了一会儿,噢,原来是最近的金融资讯,她好像还不是很习惯面对镜头说那么长的话,有一些卡顿和快速剪辑,将中间一些停顿剪掉,使得整个视频流畅很多。

    整个视频不长,也就五分多钟,内容信息量极大,他最近没怎么关注的资讯,都从楸楸这里得知了。

    譬如最近许多公司宣布了interestrateswap(利率掉期;一种互换合同),主要是为了抵抗利率再次上升的风险。

    北美再一次宣布大规模裁员,美储联宣布加息,最近通货膨胀率达到四十年新高,所以美央行宣布再加息100个基点,想要把通货膨胀率给降下去,目前成功降到了……百分之七。

    以上是楸楸新一期的vlog内容,她正在为复工做准备。

    和母亲聊天过后,她觉得自己还是得有一份工作。

    啃不啃老另说,主要是有了工作就代表她会因此忙起来,没那么多胡思乱想的时间,亲人才不会担心她的死活。

    恰巧她前老大一直请她回去做都市隶人,楸楸仔细一算,她已经休假大半年,便答应了二月复工。

    对此,裵文野并未给出值得她开心的反应。

    他说:“这很好啊。”

    楸楸问:“好在哪里?”

    “现在无论是金融还是科技公司都在大规模裁员,你上司却如此赏识你,回去待遇比从前更好,这还不好?”

    楸楸当然知道好。她愀然心想。

    可是纽约位于西经74°00′、北纬40°43′,而香港介乎北纬22°08′至35′、东经113°49′至114°31′之间,时差十二个小时,两者距离13000公里左右,她的白天是裵文野的黑夜,她的黑夜是裵文野的白天。

    思之及此,她无声叹一口气,再次离别在即,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好打电话求解。

    “看来你是真的爱上他了。”慕玉窠说。

    视频里,她正在收拾冰箱,清理库存。

    楸楸趴在床上,下巴颏搁在交叠的手臂上,“他很容易就能影响我的情绪。”

    慕玉窠说:“这就是爱,爱就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轻易影响到你。”

    楸楸当然知道这个是爱,她还没有迟钝到这个地步,问题是——

    “你说,我值得被爱吗?”

    慕玉窠一顿,诧异看着屏幕里的她,说:“你怎么会这么问?你当然值得啊。”

    “你说如果我跟他表白,不,确定炮友关系,他会答应吗?”

    “你真怂啊,楸楸。”慕玉窠要被她笑死了,真是恨铁不成钢,“搞半天,这炮友关系才从心照不宣到口头约定,是吗?几年了?四年,就这个进展啊?好歹也升级一下吧?”

    楸楸惆怅道:“他还不一定想升级呢。”

    慕玉窠说:“你不问怎么知道?”

    楸楸说:“他说顶多是朋友。顶多,不就是不能升级的意思么?”

    画面里,慕玉窠皱紧了眉头,“他真的是这样说的?”

    楸楸点点头,“我亲耳听见的。”

    慕玉窠沉默半晌,说:“这个渣男。”

    楸楸抿着平整的嘴角,颇为赞同。

    事情还是没有得到解决。

    十二月二十五日,那天加格达奇下了好大一场雪,訾姥姥回到了家,在她住了七十多年的卧室里走了。

    那几天整个半山灯火通明,响彻着劈里啪啦的麻将声,混杂着人不时的抽噎。

    她一人半夜无聊,在雪场从中级道只身滚到山脚下,也没人管。

    跨年那天网上很热闹,她和裵文野在小洋楼里哈啤酒吃嘎啦。

    蛤蜊是捞汁的,就着饭包,楸楸每吃一口都很珍惜。

    再过不久,她就要陪同邓婉回北京去,以后也鲜少机会能来东北,饭包是吃一口少一口。

    可这人,也是看一眼就少一眼。

    离别在即,楸楸的心情一天比一天低落。

    他们不会永远都像前几次那样,如此有缘。也许这次加格达奇的相遇就是上天在告诉她,这是命运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她再不牢牢把握,那么他们就要永远错过彼此。

    “裵文野。”

    “嗯?”

    “你对现状感到还满意吗?”楸楸攥紧了勺子,若有似无地问。

    “满意,怎么了?”裵文野的注意力在面前的平板上,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影剧情。

    楸楸说:“那,我再问你。你觉得作为朋友,我有哪里让你觉得不满意吗?”

    平板微弱的光扑打在他流畅的脸孔,随着高潮剧情变动而半明半灭。

    半晌,他看向楸楸,眉梢上挑一下。

    “在你这里,朋友是什么意思?”

    楸楸犹疑着,不确定,“查一查?”

    “行。”

    裵文野暂停平板播放的电影,打开平板自带的safari浏览器,输入朋友二字。

    宛若一对学龄前小朋友在翻词典,俩人坐得很近,裵文野倾斜着平板,让她看清楚。

    “看好了,”裵文野说,“朋友的详细释义有很多种,第一种:同学;志同道合的人。后泛指交谊深厚的人。”

    视线从平板上移开,她看着裵文野,眼神里混杂着好学。

    “我们是同学吗?”她问。

    “不是。”他说,“我比你大一届。”

    她又问:“那我们是志同道合的人吗?”

    他问:“志同道合是什么意思?”

    楸楸想了想,“志向观点相同,道路一致的人?”

    裵文野说:“那你觉得我们是吗?”

    楸楸摇摇头,低落道:“我们是分道扬镳的人。”半晌,她问,“那我们是交谊深厚的人吗?”

    裵文野问:“交谊是什么意思?”

    这个词的含义太过广泛,楸楸这回不确定了,她摸出自己的手机,搜索交谊两个字。

    百度说这是一个汉语词汇,是相互交往的情谊的意思,具体为:相互交往的情谊。交情;友谊。

    那么问题又回到了原地,朋友是什么意思?

    楸楸不免气馁,“那朋友的第二种是什么意思?”

    “明代士大夫对儒学生员之称。”裵文野复述着屏幕上的字。

    楸楸说:“说点现代的。”

    裵文野:“特指恋人。”

    “!!”

    楸楸屏气慑息,低着头却瞳仁骤缩,摆在桌面上的手,手指条件反射弹跳一下,不敢置信朋友是这个意思?

    那她之前到底都说了什么啊!

    楸楸乍然一惊,往后躲了一下。

    “呼吸。”裵文野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噢。”她深呼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不尴不尬道,“朋友什么时候有这个意思的?旧词被赋予新义?”

    “不知道。”裵文野说,“月有肉的含义,双月,指代两个人相贴,可能是这个意思?也可以是相互扶持,互相帮助,比如同学,同事,战友。”

    楸楸看着相关例句,读了出来,“苏格拉底对看守说:‘忠诚的朋友,你精通服毒之道,请教导我应当如何服下这杯毒酒。’……”

    她气馁,趴在桌面上,用勺子舀着啤酒,吸溜吸溜。

    裵文野将平板放到一边,“你不妨有话直说。”

    她的下巴颏抵在交叠的手臂上,手臂纤细白皙,受力处渐渐晕着红,她乖乖垂下眼睫,纤长的睫毛在眼下两颊映上毛茸茸的阴影,阴影微微颤动着,暴露了她的惴惴不安。

    突然间,她擡起头,眼神执拗,认真地看他,说:“作为朋友,我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满意吗?”

    她一开始便有话直说的,是裵文野逮着她绕圈子。

    真是狡猾。

    “可我不是很明白。”裵文野胳膊肘后搭,抵着沙发,“你口中的朋友,具体意思是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狡猾,狡猾,好狡猾。

    楸楸真是心里有苦说不出。

    她该怎么说,其实她根本不想做朋友,至少是不想只是做朋友。

    她后悔了,想回到从前的暧昧关系,可她根本无法说出口。

    天,谁来救救可怜的她?

    “或者说,作为朋友,你希望交到什么朋友?”他问。

    天。怎么被反问了!

    楸楸看着他,他自然而然与她对视,可他依然是那副夷然自若的样子,彷佛无论她回答什么,他都不以为意。

    指甲快要渗到手心里,楸楸抿着唇,紧张地快要疯了。

    作为朋友,她希望……

    “看到好看的,吃到好吃的,互相分享。”

    “嗯。”

    “遇到挫折、碰上烦恼,可以互相倾诉,帮忙。”

    “还有呢?”

    没有了。楸楸咬着唇,慢慢心想。

    她迟迟不吭声。

    “没有了?”裵文野平静看她,眼底里倒映着壁灯的光,彷佛眼底深处在燃烧熊熊烈火。

    楸楸抿着唇,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此刻心脏跳得很慢,却跳得很重,呼吸也重,让她忽然摸不着头脑。

    她到底在干什么?!

    几秒钟的沉默后,他起来收拾着桌面狼藉。

    “挺好。那你就多交点朋友。”他说。

    他身后的墙,立起来一个巨大的影子,顶到天花板上。

    楸楸仰着脑袋,彷佛在看一个巨人。

    “你呢?你希望交到什么样的朋友?”

    她的脖子纤细仰着,看着天花板影影绰绰,感觉一切都不真实。

    “我?随便吧,跟你一样,分享,倾诉,帮忙,都是朋友应该做的。”裵文野微弯着腰,使着筷子横扫厨余垃圾进垃圾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