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书库

不是黄粱 正文 第66章 9.06/黄粱

所属书籍: 不是黄粱

    第66章9.06/黄粱

    程轻黎愣了下,再接着想到蒋司修这几天频频打电话。

    很多时候都是晚上睡觉前,她已经躺下了,他手机铃响,出去接,回来也不会跟她说什么,只是催她睡觉。

    柯岩见她不说话,擡手在她眼前晃了下:“你想什么呢?”

    程轻黎看到他食指勾的易拉罐环,侧头翻了翻书,眼神冷清,问:“他们现在有事吗?”

    柯岩灌了口可乐,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你爸妈还好,就是吴姨的事情有些麻烦,不过我舅舅给她做了担保,吴姨只在问询室呆了一天,现在被限制在法兰克福,你哥帮忙找了人,法兰克福一个很有名的私人律师,不知道他怎么联系到的人”

    讲台上秃头教授还在喋喋不休地用德语讲课。

    程轻黎刚过来没多久,还做不到能完整顺畅地听懂老师的话,她跟得很吃力,一周多没上课,又没处在德语的环境,现在听起来更是费劲。

    但几个月前转学到这边时,无论是吴晓红还是程宏伟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程轻黎右手夹着的笔放下,彻底没听课了。

    柯岩那个没眼色的还一直不停地往肺气管子上戳,他胳膊撞了撞程轻黎:“真没跟你说啊?我以为你知道呢”

    程轻黎有点憋气,但也知道不能跟柯岩发。

    她左手食指抵了下笔,淡声答:“没有。”

    从小习惯了,她跟程宏伟和吴晓红本来联系就少,十天半个月不打一次电话也不会觉得奇怪,仔细想想上次有联系还是半个月前,程宏伟打电话问她钱还够不够。

    虽然说这句话很矫情,但他们要怎么才能明白,她很多时候都不是想要这些钱。

    她不想被随意对待。

    她把书本推开,左手颓丧地撑起额头,胸腔稍稍起伏,重重咽下喉间那点气。

    下午下课是蒋司修来接的她,柯岩自告奋勇送她,扶她坐上副驾,左侧肩上还挎着她的书包,书包取了递给她,单手撑着车门,弯身往驾驶位看。

    “哥,”他叫得亲切,“你工作忙让程轻黎回来住也行,我可以照顾她。”

    蒋司修右手扶在方向盘,表情谈不上熟络,语气更是淡:“不用,不忙。”

    程轻黎抱着书包,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上了一下午课,没喝水,现在她嘴巴里干,不想说话。

    没讲什么,沉默地低头玩着自己书包侧面挂的玩偶,听柯岩和蒋司修的对话。

    几分钟后,车窗升上去,暖风从空调口吹出来,扑在她的毛衣上,车子启动,蒋司修偏头问她:“想吃什么?”

    她又胡乱拨了拨包侧的那只青蛙:“不饿。”

    说的是实话,最后一节下课前,缩在教室后排分了Ariel几块饼干,还喝了汽水,肚子现在都是涨的。

    车跟着车流往前开,窗外的行道树一棵棵往后。

    她视线飘过去,忽然想到今天上午柯岩说的事,她不确定蒋司修知道多少,但她也不想问,每次都是她主动跟之前又有什么两样?

    再说他们现在又不算和好。

    “不饿也吃点,”蒋司修看了眼后视镜,确认后方车辆,“回去给你煮馄饨?”

    “哥。”程轻黎望着窗外落了叶子的树忽然开口叫了这么一声。

    她语气太认真,蒋司修打方向的手顿了顿,他微不可见地皱眉,应了一声:“怎么?”

    程清理捏着手里的毛绒玩具,这个青蛙玩偶是从学校的跳蚤市场买的,当时为了做公益,随便买了个,做工粗糙,耳朵的地方用料很硬,剐蹭着她的手心。

    她忽然觉得自己和蒋司修之间的问题还有很多,她想问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

    或者她可能需要点时间,好好想想两人的关系,即使要真的再和他在一起,她也要先好好整理自己的想法。

    是不是真的原谅他,是不是还有信心和心力跟他重新开始。

    她真的真的不想再被放弃,也不想再被骗。

    她收拢心绪,把攥着的玩偶塞进包侧面的夹层:“我想回去住了。”

    蒋司修目视前方,闻声眉心皱得更深,他能感觉到程轻黎情绪不对。

    车子还在跟着车流往前,过了红绿灯,他方向往旁侧打,找了路边停下来。

    正是日落,正对西侧,霞光是少见的橙红色,暖洋洋的在天际散开,涂抹着天空。

    蒋司修左手搭在方向盘上,不自觉地收拢,默然片刻后,问身旁的人:“怎么了?”

    程清理低着眼整理膝盖上自己的衣服:“我想整理一下想法。”

    她说得不清不楚,但蒋司修听明白了。

    什么想法,要她这么严肃认真地跟他讲,还要从他那里搬出去。

    她这个冷然的态度,还不如前几天在家里跟他吹胡子瞪眼凶他的时候,至少那会儿她是愿意跟他交流。

    蒋司修有点无奈,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透过前侧玻璃窗,凝神盯着窗外来往的车辆看了几秒,摘掉眼镜放在中控台上,冷静的:“能说说是为什么吗?”

    程轻黎摇头,她说不清,她是需要时间好好想想,去商店买东西比价付钱还要想一会儿,感情上的事自然要花更长的时间认真琢磨。

    她不能脑子一热再犯糊涂。

    蒋司修看她不想说,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东西,搭在方向盘的手轻轻虚握,像是被细密的针扎到手心。

    他不知道怎么去描述这一瞬间的颓败。

    “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程轻黎再摇头,如实道:“不一定。”

    蒋司修咽了咽气,问了句更为准确的话:“那还会回来吗?”

    音落,车厢陷入安静,只有空调暖风吹出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蒋司修的心骤然跌下去,沉沉坠着,压的人透不过气。

    沉默的意思就是也不一定。

    “我知道了,”他闭眼后靠,静默了几秒后,再次睁眼,沉稳安排,“你肩膀还没有好,再住几天,等下周换过药能动了,我再送你回去。”

    他来柏林已经有不短的时间,程轻黎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不冷不淡,他当然也会不自信,会想她确实放下了,或者是想清楚了不想跟他在一起,再或者确实也对柯岩有好感。

    他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确实玩儿得很好。

    晚上偶尔从梦里醒来,他也需要望着天花板,反复切割梦境和现实,告诉自己梦中她和别人在一起,而他以哥哥的身份参加婚礼这种事只是梦而已。

    才过十天,由于肩膀的伤程轻黎确实还需要人照顾,她没有拒绝蒋司修的安排,只是目光偏了偏,落在窗外,跟他确定:“那下周换过药我就走。”-

    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程轻黎的肩膀复查,再次好转,骨裂本就不比骨折严重,半个多月时间已经足够年轻人长好,可以稍微活动了。

    程轻黎从医院回来就开始收拾东西,右臂吊着还不方便,她左手从衣柜拿了衣服扔进行李箱,来来回回弄得很慢。

    可能是不想她走,所以看她收拾东西就有点烦,蒋司修罕见地没有帮她,而是站在房门口看着。

    这一个星期,程轻黎跟他分房睡,实验室的项目频频出现状况,他还抽空去了趟法兰克福,跟找好的律师了解吴晓红的情况,他忙得焦头烂额,而程轻黎也一直对他不咸不淡,很少跟他主动说话。

    他没有找到机会去缓和跟她的关系。

    但这会儿站着看了这么久她收拾东西,他把右手扣着的手机塞进居家裤的口袋,走过去,皱眉扯着她的手臂,把她带到自己身前。

    程轻黎穿着拖鞋,两人都是平底,距离一拉近,只能仰头看他。

    房间寂静,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蒋司修眉心蹙得很深,低声很沉地问她:“一定要走?在我这里不能想?”

    他以为自己能忍得住给她空间,但想想她要搬回那个有柯岩的地方就很烦,他没有任何把握她和柯岩就这么相处相处会不会有感情。

    程轻黎手腕被攥得紧,也不高兴,手抽了下,又推他,说话也噎人:“我为什么要在你这里想?你不是不干涉我吗?没准我和柯岩就要提前结婚了,我去和他住有什么问题。”

    蒋司修昨天晚上四点才睡,脑子本来就不算清醒,此时注意力都放在程轻黎本人身上,没注意她这句话暴露出的信息。

    他冷着脸:“我说了他不靠谱。”

    他没有松开她的手,拧眉,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你怎么住的院不记得了,跟谁在一起也不能跟他在一起。”

    程轻黎对着他的视线,更是被气得深喘了两口气,往后想推:“又是这样,用长辈的身份压我,我想怎么做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讨厌你总是像长辈一样管我。”

    蒋司修对着她的眼睛,不知道从何解释:“我没有要管你,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好”

    程轻黎听到这句就烦,打断他:“不需要,是你自己说的你不会干涉我。”

    程轻黎不知道为什么又吵起来,她心里窝着火,根本就不想听蒋司修讲,擡手拨开他,绕开他在他身后的行李箱前蹲下。

    刚扔进去的衣服几乎没收拾,胡乱塞在一起,直接扣了起来:“我现在就走,你不送我我就让柯岩来接我。”

    蒋司修被弄得没脾气,喉间深深滑动,不可抑制地吸气,回身拉住她,声音都比刚刚哑了半分:“我送你,把你送到我再走。”

    半小时后,蒋司修的车,在原先程轻黎住的小区外停下。

    柯岩提前接到程轻黎的电话,三分钟前,从楼上下来,正在路边等她。

    他没穿外套,身上还是熟悉的卫衣,裤子两侧的口袋都揣了东西,左侧那个看不出来,但右边的应该是听可乐。

    看到路边停下的车,收了手机,小跑过来。

    程轻黎和蒋司修刚在家里吵过一顿,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这会儿车子停下,蒋司修开门从驾驶位下来,绕过车头还没走到副驾驶,已经被柯岩抢了先。

    程轻黎的伤是他造成的,这么久以来给程轻黎道歉都是在口头上,现在得到机会能照顾人,他自然殷勤。

    一手开门,一手搀上程轻黎的胳膊,对走到旁边的蒋司修示意:“没事,哥,你去忙吧,我照顾她就可以。”

    蒋司修没穿外衣,身上是单薄的衬衫,三月的风还是很冷,从衣领钻进去,裹挟着凉气。

    他沉默地站在车侧,看到柯岩从握着程轻黎的胳膊带她上了路边的台阶,又绕到后备箱处,从里面拿了她的行李。

    再是一手推上行李箱,另一手再拉上程轻黎,用点下巴的方式跟蒋司修道别:“那我们走了,哥,你工作辛苦。”

    蒋司修看他一眼,目光再滑到程轻黎身上,看了两秒,启唇嘱咐她:“有事给我打电话。”

    在家里怼的那几句,谁都不愉快。

    程轻黎没看他,看地:“知道了,你走吧。”

    她语声冷漠,蒋司修也不好再多说,目光最后在她半垂的眼睫上落了落,再擡眼,叮嘱柯岩:“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从程轻黎那里离开,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实验室,最近确实忙,手底下的学生不注意,搞坏了一台仪器,先前做的实验数据有一大半都用不了,要全部推翻重来。

    吴晓红的事情进入最后阶段,最后一轮取证没有问题,她就彻底摆脱嫌疑,不用再被限制在法兰克福。

    往后一周时间,蒋司修又来往了法兰克福两趟,直到周五,再次从法兰克福离开,直接去里慕尼黑出差,晚上接到温兰的电话,终于尘埃落定。

    他托朋友找的律师帮了很大的忙,虽说即使没有这位律师,凭程宏伟在这边的关系,也能找到不错的律师,但到底不如这位把握大。

    吴晓红和程宏伟接连来了两个电话,表示感谢。

    但长辈嘛,即使是说感谢也不会身份放得很低,电话里寻常聊了几句,只说都在北欧这块,让蒋司修下次再来德国联系他们,想请他到家里坐坐。

    他们还不知道蒋司修的工作就在柏林。

    唯一知道的温兰一直抱有希望,没把事情捅破。

    由于程轻黎的关系,程宏伟早前在柏林买了房子,只是他和吴晓红一直没把工作重心转移到这边,没过来住。

    犹豫吴晓红工作上出的状况,她被暂时调离原部门,休假一个月,而程宏伟经过这一遭,也想休息一段时间,离开了斯图加特,想跟妻子女儿团聚一段时间。

    所以过了周末,事情处理妥当,两人联系了程轻黎,从法兰克福过来了柏林。

    蒋司修知道这件事时,人还在慕尼黑,他今天中午忙完,晚上回柏林。

    温兰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我和你爸也过来了,刚到柏林,等会儿就去你吴姨家,晚上也住那边,会在柏林留几天。”

    蒋司修刚开完会,走廊路过的同事跟他打招呼,他点了下头,往靠窗的地方走。

    他皱眉嗯了一声,等着温兰的下文。

    他这周给程轻黎发过两次消息,她都回了,但回得很冷淡,他正准备今天从慕尼黑回去后,再找她一趟。

    他一直觉得两人中间还有问题没有说清楚,这次再找她聊,无论她听不听,他都要把所有事情摊在她眼前,跟她说得明明白白。

    那边温兰见他只是应声,没说别的,不禁又开口:“你现在还在柏林?”

    她不清楚蒋司修和程轻黎是不是在一起,但小黎的父母刚过来,她和蒋建河也到了,所有长辈都在,她怕出什么乱子,想再敲打敲打。

    “今天晚上柯岩的舅舅也会来,你吴姨也叫小黎回来了,应该是要谈她和柯岩的婚事,”温兰已经尽量温婉的措辞,“大家都在,不好出什么差错。”

    蒋司修怎么不知道温兰的用意,但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听。

    他如实道:“我现在在慕尼黑,晚上回柏林,之后会去找她。”

    温兰当然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蒋司修着不加掩饰的话还是生气,一点都不遮掩,连敷衍都不会。

    “你”温兰提声,顿了两秒又沉沉叹气,“你真是鬼迷心窍,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不要脸的儿子??”

    她实在生气:“我跟你爸也没一个这么”

    “没一个这么道德败坏的!”她细思了两秒,找出来这么一个词。

    蒋司修还有最后一点工作,同事从前方办公室推门出来叫他,他颔首示意,对听筒那边道:“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温兰基本放弃了,烦躁的:“挂吧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