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二中的单行道一路慢走散步,学校被高高的护栏围住,往里看,还隐约能看到操场上穿着运动衫跑圈的体育生,许是因为要晚自习了,篮球场和足球场都没有人,空空荡荡。
钟晚樱挽着季天泽,突然歪头问他,“你会打篮球吗?或者是…踢足球?”
季天泽拍了拍她的头,“这还用问,当然会了。”
他指向前头的体育馆,“但是我读书那会儿最喜欢的是羽毛球。”
“羽毛球?”钟晚樱想起星水别墅房间里放置的羽毛球拍,心下了然,“我也喜欢羽毛球。”
她弯了弯嘴角。
“是吗?”季天泽微微挑眉,“那这样,我待会儿带你去买一副球拍,不过我们家阳台打球还是小了点……而且球很容易飞出去。”季天泽认真想了想,“其实我们那别墅区是有羽毛球馆的,只不过我没去过,那先买个球拍,过两天我们就去切磋切磋?”
钟晚樱毫不示弱,“好啊,我还怕你不成?先说好了,输了可是有惩罚的。”
季天泽笑得别有深意,“那我……可要好好考虑怎么惩罚你了,还有哪些地方没做过……阳台?厨房?还是你更喜欢健身房?”
钟晚樱一开始还没听懂,等到回过味来,脸突然爆红,“流氓!”
她瞪了季天泽一眼,双手插兜往前走去。
季天泽的笑意扩大,看着钟晚樱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大跨步上前,揽住她一起往前走。
两人刚走到拐弯处时,对街突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钟晚樱毫无防备,吓得心脏差点停顿。
季天泽也被吓了一下。
“怎么了?”她四处张望着问道,一瞬间脑子里转过很多个念头,她小声问,“不是出车祸了吧。”
季天泽也在四处看,过了一会儿,突然闷笑起来。
“你笑什么?”
季天泽实在忍不住,笑的声音更大了,他指着对面地下一个东西,“笑死我了,小樱仙女……噗,我不行了,一个摇爆米花的能把你吓成这样,还车祸……你们仙界都这么不经吓啊。”
季天泽笑得靠在钟晚樱肩上一抽一抽,钟晚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老爷爷正在手摇一个铁锅,就是小时候摇人参米那种看到会掩耳绕路的东西,没想到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会被吓到。
她面上一红,真是太糗了……
钟晚樱一脸嫌弃地把季天泽的头推开,“什么爆米花,明明是人参米。”
季天泽稍稍收敛,不敢再大笑,省得招骂,“不都差不多么,小时候常吃,”
钟晚樱不甘示弱,“我念小学的时候,学校门口有个老爷爷还做人参果,你知道人参果是什么吗,就是泡泡米果,那种长长的。”
钟晚樱边说还边比划,怕季天泽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那个爷爷人特别好,如果你自己带米过去,他就免费给你做,看那种长条米果从里边出来特别好玩。”
“要不要买一点?”见她说得起劲,季天泽指着对面问她。
钟晚樱摇头,“刚吃撑了,那个凉了又不好吃,下次想吃了再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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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从二中一路走去了体育用品店,买了羽毛球拍,还逛到了沿江风光带看夜景,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钟晚樱明天还要出警民在线的采访,所以强烈拒绝了季天泽要做床上运动的要求。
路过沙发的时候,她瞥到一个熟悉的书封。
她走过去拿起那本书,黑色城门做底的背景上,用黄草书法体写了五个字,天子守国门,手抚上去,还能摸到微微凸起。
书已经不算太新了。
因为这本书只印刷过一次,后来出版社跟她聊加印的时候,她正处于低落期,没有多加理会。
见她在看这本书,季天泽走过来,略带调侃地跟她说,“你知道吗,有个公司找我拍戏,连剧本都没有,就给了我这本书,合着连剧本都没有他们就想找主演了。”
“你看了吗。”
季天泽点了点头,“闲着无聊看了会儿。”
“不好看?”
“那倒不是,作为小说而言,还可以,听说也是个大ip,改编得当的话,应该还不错。”季天泽客观评价道。
钟晚樱若无其事地翻着书页,问了句,“那你打算接吗?”
季天泽耸肩,拖沓着走到沙发边坐下,声音懒懒,“再说,我先看完再考虑,这之后再让周腾评估吧,如果班底不错倒是可以接一接,小荧屏对稳固和提升人气有帮助,今年拿过来的电影本子都不怎么样,至少没有一部能超过《长夜》。”
钟晚樱没再接话,墙壁上的兔耳挂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她擡头看时,秒针正归至12,正好零点。
“不早了,我先去洗澡。”
季天泽点点头,“去吧,我还看会儿书。”
钟晚樱洗完澡后,还从楼梯口探出头往下看了眼,季天泽仍半躺在沙发上,偶尔翻动书页,暖黄的落地灯光打在他身上,有种别样的温柔。
这几日季天泽常和钟晚樱一起出门,有时候回来得比钟晚樱要早,有时候又忙至深夜。
那本《天子守国门》有时被他放在床头,有时放在沙发,钟晚樱看到了很多次,却都没有再翻开。
季天泽所说的“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钟晚樱也很快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某天打开微博时,热门的娱乐头条就正在报道邹导潜规则新人女演员事件,还不止一个,有三个姑娘出来指控他,其中一个今年才十七岁。
钟晚樱看得有些发冷。
其实做社会新闻民生新闻,也常会碰到一些禽兽不如的当事人,明星为名为利为色,普通人为情为财,世间大多丑恶,不过都是都由此而生。
这些事她看得不少,可裴沛与邹导都离季天泽那么近,这是第一次,那些丑恶真实发生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钟晚樱还记得季天泽说起这些事时的风轻云淡,想必身处圈中,这种事他是真的见多了。
回到家时,钟晚樱跟季天泽提起这件事,季天泽拿了瓶冰水,拧开喝了一半才说话,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他这种人,圈子里多得很,想想看,他还不过只是个执行导演而已。”
季天泽打开电视,“其实很多时候,这些事都是愿打愿挨,那些小姑娘碰到了娱乐圈纸醉金迷的边缘,难免生出再进一步的想法,可是大多时候,再进一步就等于沉沦和迷失。”
他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动作稍稍一顿,问钟晚樱,“我能在家抽吗。”
钟晚樱轻轻点头。
季天泽最近已经很少抽烟了,尤其是在家,不过他的烟瘾本来也不是很大,有时一包烟揣兜里揣一天也没少一根。
得到钟晚樱许可,季天泽才燃起打火机点烟,猩红火光明灭,烟雾散开。
他吹烟圈的动作很漂亮。
“我记得自己第一次当男主演的时候,剧组里有个小姑娘,演的是女四号,人很水灵,比较漂亮,年纪也小,好像比我还小两岁,当时那导演在片场就表现得挺明显的,对她有意思。可是那导演都五十多的人,离了两次婚,孩子都三个了。我实在看不下去,跟那女生说,让她配合我,我可以帮她。”
说到这儿,季天泽似是没什么心情再抽,按灭了烟蒂。
“然后呢?”钟晚樱轻声问。
季天泽嗤笑了声,“你想帮人家,也要人家肯领情。”
“一开始她假装我女朋友,那导演也就没敢怎么样,可快杀青的时候,我看到那女生从导演房里出来,眼睛都肿了,当时特生气,心想着真他妈禽兽不如,以为是导演强迫她了,所以冲进去打了人一顿。”
说到这,季天泽轻哂,“可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原来人家是自愿爬床的,眼睛肿了那是人家玩儿太嗨了,我帮她还是挡了她路。”
“那她现在呢?”
“现在?我再也没见过那女生了,在娱乐圈里,这样的人成千上万,从投资方、导演睡到灯光师睡到场记,她们难道真的以为爬爬床就能成功吗,其实也未必吧,可就算知道,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少,前赴后继的赶上来出头的也不过一两个。”
“我拍戏睡宾馆的时候,几乎从不出门,有什么需要就让小白他们过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季天泽自问自答着,“因为我不想一出门就看到一个人今天从这儿出来,明天从那儿出来。还有很多有家有室的,拍一部戏就勾搭一个人,还美名其曰什么剧组夫妻,真的挺恶心的。”
说完之后,季天泽变得很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钟晚樱竟然有点儿心疼。
她知道,季天泽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可他的善良没有办法拯救迷失在这个圈子里的那些人。
从一开始的愤怒震□□成现在的冷眼旁观,这期间的心路历程他人无从知晓。
她想开口安慰些什么,最后却只说了一句,“吃蜂蜜蛋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