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路楠吃得很轻松。
倒不是说不用喝酒了。
在座各位本身就是酒厂销售公司的人,第一次见新的顶头上司,怎么可能不喝点儿?
哪怕内勤和会计都没有例外。
又哪怕路楠是开车来的——这不是还可以叫代驾么?
轻松主要指的是,吴川其人酒品还算不错。
他并没有向云峰那种盯着人、以势压人喝酒的习惯。酒桌上大家‘走’了一圈,李莉和陈璐主动再提杯子的时候,吴川就说:“都是自己人,不搞那一套,就吃吃喝喝怎么轻松怎么来。”
就路楠所见,吴川说的这是真心话。
既然团购部的人都不必主动应酬了,那么坐在另一边的她就更没有硬性规定要举多少次杯子了。
吴川喝了下属们敬的酒,后来就基本是自斟自饮——哦,王兴龙是一直主动和他碰杯的。
不过吴川的酒量真不是一般地好,吃完饭,王兴龙是已经醉得七荤八素了。
期间,何曼琳果然找了机会请示吴川,询问要不要通知各地城市经理来海临市。
吴川说:“不用把他们喊过来,让他们先正常开展工作吧。这个星期,我带着文涛去每个市走一走,先摸一摸咱们省的情况,下个礼拜不是要开月会么,到时候大家再聚一聚。”
路楠看了陈骁一眼:恐怕你的交接得延后。
陈骁倒是无所谓,甚至隐隐希望自己回总部的时间能够晚一点、再晚一点。
……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又是一周。
一周的时间,足以让吴川对岒江省的市场有了大致的了解,并且把除了王兴龙和路楠之外的其余十位(一共见了十一位,但因华安县现在的城市经理不日后要调走,所以统计为十位)城市经理的名字、长相都记住了。
周六早上开月会的时候,吴川一个一个点名过去,叫他们讲一讲今年的规划和目标,并让何曼琳旁听整理成文,稍后让他们签字,这就是各位城市经理的年度计划。
吴川是这么说的:“我知道,元旦后在总部开年终总结会,你们都已经和总部申报过年度计划了,但是这几天,我把你们报上去的金额看了看,结合走市场的体验,我觉得大家的目标,都太保守了!当然,我也能理解,毕竟年度计划这种东西,一下子制定得太高,万一达不到,年终奖就危险了,是吧?”
他这么一反问,坐着的城市经理就笑,都是靠业绩吃饭的,有这个顾虑很正常。
然后吴川又说:“万一达到了,明年领导叫你们更进一步,那不是给自己和手下的业务制造奖金难度么?”
几位城市经理面上隐隐有赞同之色。
“所以,咱们现在制定的年度计划呢,是省办内部的,完成了从省办的年度奖金里头另外拨一笔钱作为奖励;完不成没也惩罚、不扣大家钱。”吴川笑着说,一边看众人的表情。
按照吴川现在的说法,那么这个省办内部的年度计划其实对各位城市经理来说没什么坏处,甚至还能在年终的时候多一笔奖金。
唯一要说不太好的地方就是:万一达成了,来年年末去总部开年终总结会,总部那边给指定的年度计划金额又会上提。
不过话说回来,近几年,公司指定的年度目标哪一年不比上一年高?
不管是从市场经济、市场规律还是物价的角度来说,每年的年度目标都最起码比上年增长10%
城市经理们思考了一番,也认识到这是吴川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举动之一,最终都是咬咬牙却又坚定地写下了省内年度计划。
轮到路楠和另一位才到巨江市上任没几天的城市经理之时,吴川摆了摆手:“年后给你们半个月熟悉市场,到时候再讲你们两个的年度计划。”
十一点左右,月会就结束了,结束之前,吴川特意说了一句:“今晚上我做东,去醉黔味吃一顿,我们彼此都熟悉一下。下午,内勤会把具体的时间和包厢号发给你们。”剩下的话就不用说了,既然晚上要吃饭,喝酒总是免不了的,外地的城市经理们直接去和源川有协议价的酒店开房住下就行,下午是他们自由活动的时间,以及,省办当然不包中饭。
路楠往外走的时候,被人喊住了。
她回头一看:呵,老熟人啊。
是巨江市新任的城市经理,姓张名飞,对,就是那个张飞。
外貌和名字差了十万八千里。
三十来岁,长了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肤质略油,笑起来和弥勒佛似的,个子也不高——路楠今天穿着5cm的中跟短靴,肉眼瞧着就比他高了。
“张经理有什么事吗?”路楠停下脚步,转身问他。
张飞笑得憨厚中还略带一点谄媚:“路经理,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你看,就是有这样的人。
你问对方:有什么事吗?
对方说:我找你有点事。
路楠可不想和张飞有过多的牵扯,于是点点头,转身走回会议室:“那就在这儿说吧。”
张飞颇为不好意思地说:“是有工作方面点事儿想要和你请教一下,要么这样,我请你吃个中饭,咱们边吃边说吧?”
脸上带着一丝抱歉,路楠看了看手机屏幕说:“真不好意思,朋友已经和我约好一起吃午饭了。张经理的事,还是在办事处说吧,万一我帮不上忙,你还能请教一下吴总。”路楠也没撒谎,莎莎早问她开会结束了没,并给她发了中饭地址。
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张飞也不好再强求,只好跟在路楠身后,走进了已经‘人去楼空’的会议室。
路楠挑了一个空位坐下,然后问张飞:“所以,张经理有什么事吗?”
张飞在路楠身旁的空位坐下:“是这样子的,路经理。整个省办就我们两个是新人,我呢,是从苏省调过来的,你呢,是从团购部转过来的。咱们两个,一个对当地市场不熟悉、一个对渠道业务不熟悉,应该要相互帮助才对,路经理你说是吧?”
“虽然我之前是团购部的,但是对接的经销商和海临市办签的是全渠道的合同,对于渠道上的事情,我还是略知一二的。倒是不劳烦张经理担心。”路楠看着他的表演,有些为难地说:“而且,华安市和巨江市相隔二百多公里并且两地风俗差别也大,恐怕我没什么能帮上张经理的。”
张飞又往路楠的身边凑了凑:“路经理你别这么妄自菲薄,你看你的优势呢,年轻、漂亮、和经销商沟通合同和回款肯定十分顺利。我这个人呢,说话做事最是爽快。我比你入行早几年,就托大自称哥了,正是因为我们都是新上任的城市经理,所以才更要多多联络感情……年后制定省内年度计划的时候,告诉哥一声,哥帮你参详。毕竟渠道上的门道,我熟。”
本来打算勉强客气些把对方打发走的路楠静静地听完张飞装x,说这些不中听的话,她勾了勾嘴角:“谢谢张经理好意,不过张经理可能对我有一点点误解,经销商对我的认可是基于我招商和出货的能力,和我长得漂不漂亮无关。我这个人性子拗,从小就不喜欢别人的指点,毕竟路上有多少坑总要自己踩过才知道。辜负张经理好意了。”
路楠这么一笑,让张飞的心跟着噗通噗通一下,不过他紧接着就听到路楠毫不客气地说:“还有,我并不习惯喊人哥,也不想当人妹妹,张经理还是喊我路经理吧。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路楠冲对方点点头,起身离开。
走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遇到陈骁和徐文涛,背对会议室,路楠眼神一动,清清脆脆地喊了一声:“骁哥、徐经理。”
打完招呼她就走了。
陈骁往会议室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张飞盯着路楠的背影,那眼神让人觉得特别不舒服。
……
“不好意思啊莎莎,我迟到了。”路楠刚放下包,就双手合十和莎莎道歉。
莎莎满不在乎地说:“至于么,不就是晚到了十分钟。我都知道今天上午省办第一次开城市经理月度会议,你事情肯定很多的。凭咱俩的关系,我还能因为这个生你的气?”
那肯定不会,路楠当然晓得,就是:“怎么说呢,我做计划的时候喜欢把时间精确到正负五分钟,比如我和你约好十一点半,如果超过十一点三十五,我还没抵达,那我心里头就会很焦虑。”
潘莎莎一脸惊悚:“天,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毛病?你不会对别人也这样吧?”
路楠摇摇头:“对别人当然不能像对自己那样严格,允许正负十分钟的误差吧……你在干什么?”
“我在想,我和你约会迟到过几次,以此推断你什么时候和我友尽。”
笑闹过后,潘莎莎才正色说:“其实,守时是好习惯。楠楠,我真的佩服你,你是有原则的人,所以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当上城市经理——别听有些人放狗屁,固然有一部分是运气,但是更多的是靠你自己的实力。”
“你又听到什么了?”
莎莎左顾右盼,最后小声说:“我听说,陈骁……大有来头。”然后进一步就会有人传你靠山很硬。
路楠点点头,嗯,距离公示都快两周了,大家是该传开了。
看见路楠半点都不吃惊,莎莎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路楠解释了一句:“比你稍微早一阵子知道,不过觉得特意和你提也没有必要,就……”这辈子确实是才知道不久的,不算撒谎。
“嗯嗯。我懂,毕竟你在他手下干着呢。”除了上次路楠买车这么大事儿没告诉她,她小小地生了一会儿气之外,潘莎莎从来不在意这些小细节,“所以,他真是某股东的儿子?”
路楠给予肯定并提示:“你的猜测,可以再大胆一点。”
潘莎莎倒抽一口凉气:“总不会是大老板的儿子吧?”
路楠认真点头。
“他俩!他俩也不同姓啊!!!”潘莎莎懊恼地说,“我还威胁过他……陈骁他回总部后不会公报私仇吧?”
“噗,你放心,这一点他肯定不会。”
莎莎很快被安慰好:“也对,你和他共事时间久,比较了解他,你说不会肯定不会。”然后又哇地一声:“等他以后上位了,楠楠,你不就是‘天子门生’?”
路楠皱眉,好笑地说:“大清都亡了,你这什么形容词啊。”
“那就是老板心腹!哇!楠楠,你好好干,争取三年升省办老总、五年做大区老总,我就跟在你身后喝汤了!”潘莎莎愉快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