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楠回望着催促他:“嗯?”
陈骁笑了笑:“我希望……我们今年都顺顺利利。”
路楠挑眉:“啊,我以为你会说点别的。”
“这样就很好了。”陈骁垂眼,重复了一遍,“如果这个愿望能达成,那也很好。”
他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在光影中微微颤动。
并随着重复了两遍的话点了点头,仿佛显得更坚定一些。
窗外的雪花簌落落往下飘荡,路灯和车灯照耀范围的一方天地之下片片飞羽越来越密,仿佛天地间絮絮叨叨的私语。
江对岸的礼花炸开一朵朵富贵逼人、重紫叠朱的牡丹,能迸出如此令人迷醉的视觉效果,自然不可能是普通焰火。
路楠又不是看不出对方的精心准备。
【如果说这是一份惊喜,那么已经相当成功了。】
只是,她总觉得还缺点什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想什么呢,眉头都要打结了。”陈骁倾身,伸手抚了抚路楠眉间的小川字。
“我在想,你的愿望算一个还是算两个?”路楠没等陈骁回答就笑着继续翻手机,而后状似无意地道:“我妈大概还在纠结以何种形式见你。对了,你在余安待几天?”
陈骁回答:“初二晚上走。”
他又抱歉地说:“今晚临时将你喊出来已经是很失礼的举动了,你务必转告阿姨如果明后天原本就有其他安排,不必顾及我。”
“这没什么,我以前除夕夜的时候,还会和朋友喝喝咖啡、聊聊天之类的,我妈都习惯了。”路楠解释当地风俗,“关于明后天——我们这边大年初一一般都宅在家里不走亲戚,大年初二则是出嫁女儿回娘家。”
“这样啊……”陈骁擡眼,依旧带着温和的浅笑,“没有关系,我后备箱准备了一些礼物,一会儿将你送到家楼下,你拿上去给阿姨吧?”
路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这样步步退让,我实在没办法视若无睹。
“但,我觉得我妈妈会想见见你。”路楠来了一句大转折,“所以你的礼物,我大概是不能代劳的。还有,鉴于我们之间维持了相当一段时间的情侣关系,小陈同志,请你做好准备,黄女士可能会向你提出一些比较犀利的问题。”
陈骁怔忪了一瞬,倏然笑了:“好,那我等你电话。”
“你不怕吗?”路楠问到。
陈骁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我很高兴。”
路楠抿了抿嘴:这样就高兴?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路程过半的时候,他将车内空调温度降低,免得一会儿开门温差过大。
路楠与陈骁道别之后转身上楼,上楼之前,她擡头看了看自家阳台的方向:嗯,亮着灯,还有个人影一闪而逝。
果然,她开门进去,撞见了‘正巧’起来上厕所的黄女士。
黄女士演技拙劣地打了个哈欠:“你现在才回来啊?那个什么,明天上午我打电话问问那几家酒店还有没有包厢,等我定好包厢之后,你和小陈说一声,我请他吃个饭。”
“好。”路楠点头。
黄女士还想再说点什么,路楠不失时机地打了个哈欠。
她的演技显然要比黄女士强多了,浑然天成,一点演的痕迹都没有。
“行了你快去洗洗睡吧。”黄女士看了看时钟,现在确实不是谈心的好时间。
当夜,路楠家客厅亮着长明灯,这是余安市的风俗,除夕夜一定要留一盏灯到天明的。
……
陈骁回到酒店已经快两点了。
刚才他的手机是静音的,现在拿出来一看:未接电话有三个,从凌晨一点开始,半小时一通,打电话的人是同一个——仇超群。
至于未读信息就更多了。
陈骁知道,除夕夜仇超群大概率是搓麻到天亮的,所以不用担心打扰对方休息,直接回拨过去:“仇哥。”
“安?咋个样?成了不?”电话那头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停,只听仇超群说,“乖乖你来替我一把。”
然后他那边就变得安静起来。
陈骁平平静静地回答:“我没说。”
“你没?你没说?”仇超群倒抽一口气,“那你今天飞过起是做撒子哦?兜风咩?你还叫人在两个小时之内帮你找到那么多大型烟花,放了个空气?”
“嗯。我觉得,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她……显然还没有做好准备。”
仇超群嗷了一声:“我是不懂你们了。看我和荞妹儿,今年见家长,开春订婚,后年结婚,统统搞定。你和路楠比我们开始得早,结果还被我弯道超车,老弟,你不行哦。”
没有男人喜欢听别人说自己不行。
陈骁也不例外。
他轻咳一声:“我们的情况和你不一样,我不能那么自私地要求她放下她的事业,但是我本人也无法长期离开总部……”
“那你把这些想法告诉路楠了么?”仇超群打断陈骁的话。
陈骁愣了一下:“还没有。”
仇超群在那头爆了一句粗口:“老子看你们谈恋爱都烦求的很!有什么问题不能摊开说咩?求求你了,有时候做男人不能太温柔的,太温柔了就成了温吞!你的乖乖和我荞妹儿不一样,她主意大得很,你一直退让、一直退让,她就越是在试探你的底线,你没发现吗?你跟她之间的关系有点不对等哦!”
“陈骁,只有一方委曲求全的爱情是畸形的。”
“你有时候,是不是可以不那么理性地思考问题?不然她理性,你比她还理性,你们俩这辈子就这么处着吧!处到因为长期异地磨没了感情,也就分了。”
“对不起,大过年的说这话不吉利。但是你应该懂我的意思!”仇超群听到电话那头什么东西掉地上的声音,遂飞快地补了一句。
陈骁懂。
不过他还是纠正了一句:“并不是委曲求全。”
“安?”仇超群愣了一下,“好,那就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陈骁苦笑一声。
其实他也发觉自己和楠楠之间的问题出在哪里:从本质上来说,楠楠是不相信爱情的人。
或者说得更严谨一点,她不相信爱情是天长地久的。
鉴于这个观念,楠楠所想、所说、所做,无一不表露出‘只看当下、莫谈未来’的态度。
她拒绝考虑‘以后’、考虑‘婚姻’。
当然,她是那么聪明的女孩子,她的拒绝不是生硬断然的那种,而是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模糊重点。
一次两次,陈骁并未在意。
次数多了,他自然意识到楠楠的逃避。
但是,就算看穿了她的小手段,他也不舍得揭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