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骁开了门，亲自为路楠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拖鞋，并摆放成适合楠楠换鞋的角度。
她张口无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陈骁半蹲着擡头，冲她笑了笑。
他们之间，说什么谢呢。
这时，陈骁的奶奶十分热情地从客厅走过来，笑眯眯地打量着路楠，这个女孩子无论长相气质都没得说，孙儿眼光高，她可太喜欢了！
老太太嘴里十分亲热地说：“小路啊，我们又见面啦。老头子，快来快来……”
路楠亦是十分有礼地同长辈打招呼，将带来的礼盒交给沈家的阿姨。
她买的是一些适宜中老年人的保健品，送礼绝对不会出错。
陈骁的爷爷在客厅干咳一声，路楠赶在对方走过来之前往前几步——总不能让两位长辈都来玄关附近迎接她！
幸好，老爷子没有老太太那么性急，只是在沙发上略欠了欠身，冲路楠笑了一笑。
坐在沙发上的董事长则是一脸严肃，以眼神示意旁侧的沙发：“小路来了？坐吧。洪姐，给客人上茶。”
大概家政洪姐事先得过吩咐，她给路楠上的，赫然是熟普洱。
路楠尝了一口，是好茶。
茶过三巡，董事长开口问到：“听说，你现在在做饮料，你们公司这次糖酒会收获颇丰，签了不少经销商？”
路楠点点头，自谦道：“不过是小生意罢了，今次来糖酒会参展，也幸亏有之前白酒行业的前辈们捧场。”
“你不用谦虚。老焦他们是多精的人？若是你的生意没有赚头，他们是不会撒真金白银的，顶天了就说几句不要钱的话祝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董事长不客气地说。
路楠愣了愣神。
因为她发现，董事长和之前有很大的不同——上次见他，他专横中还带着点戾气，如今居然连冷幽默都会了？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陈骁一眼。
心理医生功不可没。
陈骁冲她笑笑，又帮她斟了一杯茶。
陈骁这一举动，沈家三位长辈看在眼里，各有思量。
董事长和老爷子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反正他俩面儿上是滴水不漏。
唯有老太太，一脸欣慰：我孙子真是开窍了，看看这殷勤的劲儿！
老太太越看路楠越满意，遂十分捧场地问：“小路的饮料公司生产的产品叫什么？”
路楠含笑回答：“目前在售的两款一款叫沁源，一款叫沁爽，都是无蔗糖的碳酸饮料。”
“这个饮料的广告我见过！”老太太一拍大腿，“快乐星期六的主持人总是念沁爽桃子汽水的广告词！心跳的缘分里头男嘉宾、女嘉宾都爱喝沁源，瓶子包装太好看了！标签拆开之后，里头还写了各种各样很有趣的话，之前希尧拿回来两箱，我都拆开看了，哎呦，浪漫得很——我就记得一句‘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陈骁笑笑说：“这个饮料不含蔗糖，我想着您和爷爷偶尔喝一点倒是无妨，才带了两箱回来。没想到您这么喜欢。”
因为身体缘故被迫喝牛奶的老爷子其实老了老了要忌口了反而喜欢喝饮料了！
只是他比较好面子，没开口说。
老太太觑了老伴儿一眼，没揭穿他：“是呢，我觉得长得比雪某碧，可某乐好看多了。”
沁源的瓶身是路楠花重金请人设计的，双层镂空的腰封自然不单纯是标签而已，除了老太太现在说的背面有不同的心灵鸡汤、情感真言之外，未来路楠还计划将不同的镂空图案搞拼凑抽奖活动，甚至腰封内层还可以加印二维码等等等。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花式营销方案更要一点一点放出来，目前沁源和沁爽只需要公司持续砸钱投广提升知名度。
由此，路楠心说：这还是一位时髦的老太太呢！
董事长显然不怎么看综艺节目，听得一头雾水。
不过没关系，他晓得自己母亲喜欢看的电视和综艺都是当下热门的，就这一点，他基本确定路楠口中的‘小生意’恐怕还真不小。
又过一会儿，洪姐过来和大家伙儿说：“可以吃饭了。”
今天这顿晚饭，吃的着实有点奇怪。
沈家一家子仿佛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董事长三番五次聊当下经济形势和酒水饮料行业发展趋势，老太太却动不动就用公筷给路楠夹菜，还笑眯眯地催孙儿帮人家女孩子盛饭、舀汤之类的。
好在路楠的心态十分稳得住，不论于公于私应对都很得体。
“建邦你真是的，人家小路来吃饭，你总拉着她聊这些，多无趣！”老太太嗔怪儿子不像相看儿媳妇，倒像在面试企业高管。
路楠看了董事长一眼，转头轻声哄老太太：“董事长是酒水行业的前辈，能有机会当面讨教是外人梦寐以求的呢。”
老太太十分欣慰地笑了：“听听，人家小路才会说话！还有，别叫董事长了，太生分，你就喊他伯伯。”
亲妈这副‘不值钱’的样子，让董事长没办法黑着脸说事儿。
等到饭后，董事长终于忍不住出声：“小路，来，我们去书房谈谈。”
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老太太就看明白了，今天小路上门，是有公事的。
不过她同时也接收到孙子给的眼神信号，这才在饭桌上一直打岔呢，现在她嘀咕了几句：“家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还去书房说。人家都叫你伯伯了，你还要摆董事长的架子……”
董事长真是无奈，转头吩咐洪姐去厨房准备水果。
洪姐知道，这是主人家要谈正事，她很有眼色地去了厨房。
老太太露出满意的笑容：“行了，你们谈事儿吧，就当我不存在。”
“我听陈骁说，小路你有一个合作方案想和源川谈谈？”董事长发问。
路楠落落大方地点头，简要地说了她对令扬酒八大物流仓的看好。
董事长又问：“其中价值我这几天已经找人了解过了。我想知道的是，你除了和荣宝酒业的莫子豪私交不错之外，并无其他优势，又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和源川集团谈合作条件呢？”
他顿了顿，更直白地说：“倘若我们源川能够向莫子豪展示更大的诚意，在钱财方面做出适当让步，你和对方之间的交情，未必能经受住金钱的考验吧。”
这就是陈骁前天早上隐晦提及的风险之一——尚未过河，便先拆桥。
确切地说，这是整个合作中最大的风险和变数。
董事长这话十分犀利且无情。
路楠坦然地说：“当然不排除这种可能。”
“可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诚如您所说，源川如果直接和莫子豪联系，你们双方固然可以将我甩开。且不说，莫子豪本人对物流仓的认识和见解仅局限于不动产的价值。”路楠这时不再谦虚，而是缓慢却笃定说，“就连白酒行业——白酒行业现在的普遍认知就是：物流仓是前期投资大、收益见效慢的产业，令扬已经在此跌跤了，所以连同国酒在内，没有一家企业愿意往这方面发展。”
董事长哦一声，反问道：“这不更是代表了这个行业的风险极大？”
“是的。可是在我看来收益和风险往往都是成正比的。尤其这八大物流仓风险最大的阶段已经由令扬和荣宝承担了。”路楠话锋一转，“物流仓的价值是我先提出的，我既然敢和您谈谈，自然已经做好了周全的方案。”
“你说说看。”
路楠微微擡头：“白酒行业一直流传着这句话，说源川酒和令扬酒是冤家对头。可是在我看来，两家企业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子。董事长您高瞻远瞩，早早就布局了其他产业，房地产、矿业、贸易等等均有涉猎，虽然因此让出去一部分股权，可是源川的抗风险能力和综合实力都远超令扬。令扬唯一能和源川相提并论的，也只有酒水了——更不要提对方现在自砸招牌，连酒水方面都远不如源川甚多。”
路楠的这番话，夸到了董事长的心坎里。
董事长心想：要不是我修身养性三年，现在大概要忍不住和路楠碰一杯了。
“这是我们源川的优势，可不是你的。”尽管被吹捧得挺舒坦，董事长还是保持着理智，他甚至有一点点失望：如果路楠的嘴皮子只有这么点拍马屁的本事，以为这样就可以说服自己，那她可真是太天真了。
路楠笑着说：“这是源川的优势，也是源川目前面临的发展瓶颈。”
【当然不只是夸你。】
“源川集团以白酒为根基，涉足不同行业。但就目前来说，贸易公司仅仅因为和谐酒出口而忙碌、矿业公司的产能也逐年递减，其实房地产公司前年发展的势头确实不错的。”说到这儿，路楠顿了顿，“所以，我觉得，物流仓是源川集团产业升级和转型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