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然公司最近大动作频频，别人不知道，身为‘包租公’（大雾）的孟氏父子不可能没察觉。
头几天，一批一批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来了，听说是投资公司来考察，孟堂还挺为路楠高兴：有投资好啊，有投资可不就能扩大生产了？人家吃肉我们呢喝点汤，不算过分吧？
他甚至还幻想了一下，说不定来的人还顺带看了看第二汽水厂，觉得他们的厂子也很有潜力呢？
新闻里头不是经常这么讲的吗，什么陪同学朋友去参加比赛、考试等等，结果正主没成，陪客成了。
对此，他父亲老孟嗤之以鼻：“你都说是你的幻想了，还指望幻想成真？”
孟堂被他老父亲怼得没话说，悄咪咪等了一周，发现这个世界果然还是缺伯乐，唉！死心了死心了。
这算是一桩大事。
除此之外，孟堂乘电梯的时候，偶有在沁然公司逗留，居然看到了他们公司的员工拉着手推车，上头摆着好几种市面上常见的奶茶类饮料，最近还经常闻到他们公司传来香喷喷的奶茶味，孟堂觉得有点儿不对劲：这不能够是他们公司的下午茶福利吧？
他琢磨了一下，仗着和小祝有一起研究电商政策的情谊（明明是小祝单方面指导他），和小祝打听。
不过祝正希平时和他哥俩好，一到真有事了，还是把他当外人，只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孟堂想了想，还是别瞎打听了，万一传来传去，叫路楠误会他刺探他们的商业机密就不好了。
于是他某天特意蹲了路楠，在办公楼下假装偶遇：“路总，下班了哈？”
对方笑得过分殷勤，就连林燕都觉得非奸即盗，路楠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顺着孟堂的话往下说：“下班了，孟经理这是要一起？”
孟堂摆了摆手：“我还得一会儿，今天车间机器检修，晚上我要请机修师傅们吃个饭。”
路楠含笑点头：“孟经理辛苦了。”
“只要有活儿干，怎么辛苦都好说。”这句话从孟堂嘴里说出来，配着他白白胖胖的身材，真是有点反差萌，“关于手头的活儿——咱们第二季度的生产量翻了好几倍，现在工人已经从单休变轮休了，人停机器也不停，机器是非检修不停产。我爸说，按照这个趋势，得尽快去弄两条生产线，不然天热起来，饮料的旺季到了，恐怕设备换配料每次耽搁小半天的，耽误事。”
弄两条生产线的意思是或买或租，反正怎么划算怎么来。
“孟厂长做事周全，我很放心，你们尽管安排就是。”路楠已经从办公楼大门走到了停车场，孟堂还憨笑跟着，路楠挑了挑眉，“还有什么事吗？”
“路总，是这样子的……”他毕竟大学毕业就回自家厂子了，没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张口要活儿，脸皮还是不够厚，“你们公司最近是不是在试新产品啊？”
路楠没打算藏着掖着：“是啊。怎么，孟经理现在还有余力考虑这个？”
不是刚还在说担心饮料旺季的时候会忙不过来吗？
“那是说现有汽水口味多，换配料耽误时间，其实咱们的生产速度一直是没问题的。而且我们厂子地方大、工人多，只要路总您需要，我这边立马可以安排第五批、第六批的培训和军训，保证调教出来的工人各个都合格。”孟堂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孟经理，我们的新品和碳酸饮料完全不同，接下来计划推出奶茶饮料类，我觉得你还是先不要在我这边打包票。”路楠斟酌着说，“毕竟碳酸饮料这边的口味只会越来越多。我建议你和孟厂长好好商量一下，是要做精，还是打算做全。”
路楠这是到底什么意思？
孟堂好像听明白了，对方是婉拒自己。
又好像没听明白，因为对方最后还给自己提了个问题！
白白胖胖充满希望的孟馒头目送甲方上了车，还条件反射地挥了挥手，转头找他爸，将傍晚的事复述了一遍：“咱们年前都把咱们这边的态度和路楠说清楚了，主动延长账期、年后对她提出的生产要求和人员培训等等事情也无一不应、每一次更换不同口味汽水的原材料也是想方设法地给她节约成本。代加工厂做到咱们这个地步的可真绝不多了。怎么我看她现在的意思，接下来要出的新品没打算放在咱们这儿做？”
孟厂长毕竟比儿子多吃了二三十年的盐，他琢磨了一下：“你说，沁然公司下一个打算做奶茶？是香pp那种奶茶粉的？还是k师傅阿萨姆那种？”
“应该是后者吧。”孟堂不太确定地说，“我看他们公司的产品定位是偏健康和时尚的，估计就算是罐装奶茶也能玩出花儿来，按照公司形象和品牌定位来说，售价恐怕不便宜。”
“如果是这样，沁然公司确实不太会把产品代工交给我们。”孟厂长给儿子分析，“咱们余安市多山地丘陵，没有大规模的牧场，奶源不充足，茶叶运输倒还好说，鲜奶或者灭菌奶的运输成本太高了，她倒不如去奶源地附近找代工厂。再一个，路楠其实也算明示你了，做精还是做全的事——这说明，咱们年前达成的口头协定依旧有效。你看沁然今年前两个季度给我们下的订单，数量呈几何倍数增长，可以预见，Q3和Q4季度他们公司的碳酸饮料经销商数量还会有井喷。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与其想着还没影的奶茶，不如把握住现有的碳酸饮料，毕竟这个才是我们的强项。我从三月初开始就和机修工程师一起研究过了，霓虹生产线和仿霓虹生产线生产他们的高端汽水比较合适，我们的老款机器稍微改一改，也可以用于生产他们的平价汽水，就是叫沁爽的那款。”
孟堂听了父亲说的前半段，琢磨了一下，还真是这个道理！
随后他的注意力就到了后半句：“真的，咱们的老机器还能改改？”
如果改了之后能用，可以节约不少成本，而且那些老机器如果不用起来，早晚都要当废铁卖了！
孟厂长也笑了，眉眼间的皱纹都透露着快乐：“八九不离十了。所以我一直和你说，咱们厂子的工人虽然年纪都不小了，但是卧虎藏龙！”
孟堂嗯嗯点头：“姜还是老的辣。爸，你说的对！”
对于沁然的产品，是孟堂猜测得准；
对于经营者的人性，是孟厂长拿捏得更准。
……
林燕现在已经不是那种一有不懂就去问路总的人了。
她当然知道第二汽水厂给她们公司代加工这么久从未出过岔子，也知道孟厂长和孟经理的人品都很不错。如果沁然公司只满足于现状、如果沁然公司的老板不是路楠、如果……说不定，孟堂真能说服甲方给他新的代工合同。
但是这些假设不成立。
从前在华安市的时候，林燕已经逐渐养成了独立思考的习惯，现在经过路总点拨，看问题的高度又上了一层楼，这是别人捧着钱想要学都难以学到的宝贵经验。
她开车离开之后，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忍着笑说：“孟经理现在想要拿下乳茶代加工权，他大概不知道我们最近统计了糖酒会经销商们的销售数量，这个月就要调整本季度生产计划了，到时候他们车间生产碳酸饮料都来不及。”
新的经销商们分布在全国各地，并且和之前的经销商们比起来，他们几乎全都是传统渠道上的饮料经销商，在各地商超、餐饮等渠道有十分雄厚的实力，铺货和出货速度相当快。他们的第一批货是上月底发出的，不过半个月的时候，已经有好几家二次下单了。
“早点整理好发给孟堂吧，好安一安他的心。”路楠吩咐。
……
经过一番比较，滇省潘总的茶园产出最终还是以比较微弱的优势进入了路楠的选择范围之内。
正如路楠和林燕说的那样，茶叶供应商至少得家起步，路楠选了四家，一事不烦二主，她让金律师按照她强调的几个注意点，拟好采购合同，又让林燕先飞了滇省后飞了闽省，落实合同。毕竟这些供应商距离余安市都很远，哪怕是之前有交情的潘总，对沁然公司的实力也拿捏不准，具体的合作方式、收取定金、验收产品、给付尾款等形式都需要再磋商，这个过程也是锻炼林燕的过程。
除此之外，路楠自己则开始斟酌稳定的奶源问题，按照她的想法，做生不如做熟，美丽牧场的品质有保障、黄河矿业的资金有保障，如果对方给自己提供原材料，那么代工厂的厂址最好就在华北地区，如果可以，她甚至盘算拿到投资之后，在华北地区投建自己的生产基地——她抽空给黄河矿业的李总打了打电话，联络感情，顺便问李总鲜奶吧的事情进展如何。
李总在电话那头卖着关子：“你什么时候来京市？”
这样答非所问，显然美丽牧场鲜奶吧在京市表现很不错。
“下周就去，到时候还有事想要劳烦您，希望您能多多关照！”路楠也卖了个关子。
李总正想还一下路楠提示他开鲜奶吧的人情，便笑言：“只要我能帮上忙。”
路楠要去京市，除了落实奶源，还有和投资公司进行第二轮谈判，博宇资本和LC公司合作意向最强，在路楠看来，这又不是单选题，谁说接受其中一家就不能接受另一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