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番外
◎如果没有重生之痛苦的新年【慎买】◎
路楠不喜欢放长假,因为长假就代表着必须回家,尤其是寒假这种涵盖新年这个传统节日,无法用实习、实践、兼职等理由逃避的假期。
小时候,路楠曾有一段时间住在阿婆家,那大概是她最快乐的童年时光了。
她不喜欢长假的情绪并不是她父母离异之后才产生的,而是一直都存在,只是程度有强弱罢了。
即便在她父母婚变之前,母亲极强的控制欲、父亲平时不参与管教但一旦有事就让她写检讨的行为……无论哪一种,都让她觉得无比压抑。
因为没有几个家庭像他们家这样的。
她打听过,同学朋友们如果某次考试成绩不理想,一般都是没收零花钱,最多就是被罚抄错题等等,根本没有人除了订正错题、做同类型的题目三题以上之外,还要写检讨分析原因、承认自己开小差上课不认真听讲等错误。
最可怕的是,她的母亲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人。
路楠小时候过过几年苦日子,不过上小学之后家中经济条件就不错了,小学三年级学校开设了微机课,黄女士第二天就给她买了电脑,足可见路楠的物质生活与匮乏二字完全不沾边;还有路楠喜欢阅读,居住条件改善之后,她有整整一个房间的书柜,里头是她从小到大的课外读物……这些,大概是当时大部分小学生梦寐以求的吧?
这方面路楠一直都很‘富有’。
与之相对的,从小学到高中,路楠去同学家玩的次数不超过三次,而邀请同学来家中做客的次数只有一次,就那一次,来的女孩子写完作业,没敢留在她家吃饭、看动画片就跑了。
‘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你同学来家里玩,我还要花时间招待她们,很麻烦’、‘两三个人聚在一起写作业会开小差’、‘不要和成绩不好、不听话的人玩’……
路母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但是小小的路楠能从母亲的神色中读懂。
可是学生时代的友情不就是在课间、放学后、节假日一点一点增进的么?
因此,路楠和同学的交往永远只能止步于学校内。
小学初中,她一直没有玩得特别好的闺蜜,高中住校后认识的邱萱除外。
长大的后路楠后来回想起这些事情,忽而觉得这是父母对她展示家长权威的一种方式,也可以叫做……精神控制。
在家庭中常常被否定并且不被允许做出‘失态、失礼’的行为、但在学校却莫名因为成绩和长相都出众而如鱼得水——这让路楠的性格呈现出两个极端,在家和在校判若两人。
……
放假前,路楠收拾好行李。
中集发的大礼包她叫了快递发回家里,并且去商场给家人买了礼物。
买礼物的时候,路楠心中的激动盖过了忐忑。
明知道无论买什么价值的礼物,大概都会被母亲定性为浪费钱,可是她依旧想要试一试。
在路楠看来,她已经是大公司的实习生了,熬过实习期,正式开始拿工资,就可以实现经济独立。
那时候,她面对父母,应当能够拥有更多的话语权,了吧?
……
事实证明,路楠还是太天真。
她快递寄回家的礼包比她早一天到家,路母在电话里抱怨过一通之后,当着路楠和路楠阿婆的面,又挑挑拣拣地说:“这些东西你们又不吃,寄回来的钱都要比东西值钱了。”
阿婆嗷哟了一声:“楠楠和杨杨不吃这些,那不还是你吃?”
“还有这个什么啦?珍珠项链?真的假的?”路母翻来覆去看了看,“你不要是被骗了哦?”
“商场买的,有小票。”路楠小声辩解。
路母没好气地说:“我看你就是刚实习,赚到两个钱人就抖起来了,不花掉难受是不是?”而后是巴拉巴拉一长串诸如‘从小花钱就大手大脚’、‘今时不同往日你要还是这样子花钱以后要吃苦头’、‘你以为自己还是什么千金小姐’……
最后这句话实在难听,路楠的成长过程中听到过无数次,都已经有ptsd(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了。
路楠不再说什么,也没有了分享欲(其实本来就是为了不让母亲觉得自己回家丧着脸而勉强带着笑容被迫营业,实则路楠自己都觉得自己刚才的分享和笑容有多夸张),只是默默地收拾自己的行李。
阿婆毫无杀伤力地瞪了自己小女儿一眼:真是的,从小吃铁长大的吗?什么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像刀子一样。
“妈你看我做什么啦?个么我又没说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她刚刚上班,实习工资才多少钱?还要租房、交通、吃饭……啧,叫她回来,她还不肯。主意大得很!就你还惯着她!”
阿婆因为帮路楠说话,也被路母呛了几句。
此期间,早早放寒假在家的路杨像隐形人一样,安安静静地在房间写作业。
路母又发牢骚了:“他一个小学生,哪里有这么多寒假作业?还不是偷偷在里面玩电脑。”
路楠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阿婆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
即便在中集实习,走亲访友的时候,亲戚们也只是十分不走心地夸了一句:“大公司哎!”
而后,就开始劝说路楠:“不过女孩子在外面上班很辛苦的,你还是回来好了。”
路楠知道这些亲戚们的言下之意。
回来=去父亲的公司上班。
自从她父母离婚,叔叔伯伯姑姑、大姨大舅小舅等双方亲戚轮番劝说:“其实你爸爸妈妈都一起过了二十来年了,感情是有的,现在两个人都是气头上,你要多劝劝他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把问题解决掉,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嘛。”
他们不会将在路楠的弟弟路杨面前说这些,因为他们好歹知道路杨还小。
但是面对路楠,他们苦口婆心:“你是成年人了,你去和他们说这些,他们能听进去的。”
十年后的路楠内心大概是如此:放屁。
他们甚至道德绑架:“你妈妈虽然有一点点重男轻女,但是你爸爸一直都是重女轻男的。那身为子女,这种时候就要起到子女的作用,维护好你们这个家。”
十年后的路楠内心肯定是如此:你们太看得起我了。
现在虽然不是十年后,不过这三年多也足够让路楠这个身处其中的孩子认识到:父亲和母亲是不可能复婚的,绝对不可能。
可是每次她这么斩钉截铁地说了自己的结论之后,亲戚们看向她的眼神就是满满的不赞同。
起初路楠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还是大姨说漏嘴,路楠才知道,因为她的母亲黄丽女士对亲戚们说:“她(路楠)?一点都不懂事,还劝我不要去她爸公司闹。她以为我是为谁争为谁闹?果然是有了当官的爹不要讨饭的娘。”
心是一点一点变冷的。
路楠只觉得可笑:如果一对年逾四旬已经生活了二十年的夫妻不能继续过下去,那必然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子女在其中能起到多少挽回的作用呢?
【其实离婚对他们双方来说都是解脱。】
【只是,母亲是反复无常的人;又或者是离婚时间越久,她越是意识到她只能握住离婚分到的房子,现金花销的速度赶不上存入;再加上她身边有许多人不断告诉她,她前夫现在的工作和情感状况——很顺遂;进而产生的危机感和不忿感吧——那是一种‘离了婚,你怎么能过得比我好、比我潇洒?’的心态。】
基于这种心态,路母对路父的态度可想而知。
他们协议离婚的时候,两个孩子的抚养权都在路母手里,但是双方提前约定过,路楠路杨以后会轮流到过年。
而实际根本不是如此。
第一年路楠姐弟跟着妈妈过年,一切无恙。只是路父提前约时间要带孩子去扫墓的时候,路母黑着脸把电话开了免提:“你爸叫你们去拜年,你们自己说。”
在母亲注视下,路杨没敢吭声。
路楠沉默了一会儿:“我去吧。”
那一年正月,所有亲戚都知道路家发生了什么事,长辈们不会问路母为什么没来,但每一家每一户都问了:“弟弟怎么没来?”
路楠尴尬笑笑:“作业多,在家里写作业。”
长辈们信不信不知道,反正路楠自己都觉得这个借口很勉强。
更让人觉得如坐针毡的,是这些长辈怜悯的眼神和苦口婆心的劝说。
那天晚上回到家,更可怕的是母亲无休止的盘问,仿佛要路楠把从上车之后观察到所有路父的神情和语气都交代一遍,末了还要冷笑一声下结论:“一个人过年可怜?有钱怎么会可怜!”
接下来两三天来自母亲的冷嘲热讽、指桑骂槐是少不了的,路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因为她主动说要陪父亲去拜年,母亲觉得自己‘背叛’她了。
第二年过年,应该轮到去路父那边,寒假前,路父已经提前买好了机票酒店,说带两姐弟出门旅行过年。
临出发前两天,路母反悔了:“你把他们都带走,就剩我一个人过年?不可能的!你只能带走一个。”
路杨偷偷和他爸打电话:“老爸你带姐姐去吧,我不去了。”
最后,路父妥协,加急给黄女士补了机票和酒店,一家四口过了一个貌合神离的年。
因旅行时间长,本年拜年、扫墓省略。
第三年路楠姐弟跟着黄女士过年,无事发生。
初二路父提前联系儿女扫墓时间,路杨低头,最后还是路楠去的。
今年是第四年,路父已经不给前妻打电话了,他淡漠地说:“我知道,你弟弟比你更怕你妈妈。初三早上七点半,路口等你。”
“好。”路楠能怎么办呢?明知道去过之后回来会被母亲甩脸色,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去的。
不仅仅是因为作为亲戚中的小辈,一年一次给伯伯姑姑拜年、给已故长辈扫墓,这是必要的礼仪。
还因为,路楠私以为:母亲这样强势的做法固然可以暂时出一出心中的恶气,但其实没有太大的好处——路杨成年之前的生活费都要父亲一个月一个月安排,难道彻底闹僵后还指望他如约积极地打款吗?
这些猜测路楠没有办法对母亲说,按照她对母亲的了解,只要自己说了,母亲必然会跳起来:“他敢!公司有我的一半,离婚的时候我没直接分走就是看在他还要供你们两个读书的份上!”
【可是母亲啊,不要去指望男人的良心,更不要以为可以用孩子威胁已经成为前夫的男人。难道二十年的婚姻你还没勘破这一点吗?】
【我只是围观了你们感情破裂直至离婚的过程而已,就已经有这样的认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