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路楠的眼神只是在另一处多停留了两秒,陈骁就发现了她的异常。
是以，陈骁挑眉询问：怎么？
没事。
路楠无声地摇摇头，笑着催促郭文宇上楼去,表示自己一定会把老班安全送到家。
反倒是对方一行人中,有人认出了路楠，和同行者敷衍几句，便十分热忱地大步走过来：“路总！前两天我们行的小王给您送了新年礼，不巧那时候您不在,不过今天也是我运气好了，在这儿都能遇到您。”
路楠笑了笑：“李行长，好久不见。礼物我收到了，感谢您的好意。”
“您客气，应该的嘛。”李行长笑着摆摆手。
这位李行长是半年前调到ICBC余安市分行的，其实是副行长,但是谁会主动提那个副字呢？喊着也不好听啊。
沁然在该行有对公户，路楠本人在该行也有账户。
像沁然这样优质的客户，银行恨不得多多给它提供贷款。
像路楠这样的商界新秀,银行恨不得除了拉到定期存款之外,给她推荐十种八种投资理财。
不论对公户还是私人账户，都是支行的vvip客户，客户经理逢年过节送礼送卡，前任行长和现任行长也时不时给路楠打电话联络感情。
年前沁然已经完成了B+轮融资，即便ICBC是有着‘爱存不存’这个绰号的国有银行,自觉来余安时间尚短、和路总感情不够到位的李行长还是想找机会约路总吃顿饭呢。
没想到今儿赶巧了！李行长委婉地询问路楠什么时候方便赏光。
路楠笑着说：“年后我安排一桌，到时候说不定还有麻烦李行长您的地方呢。”
有了路总这句话,李行长就放心了,他再三表示自己会静候路总电话。
“自然不和您说客套话。咱们年后再约。”路楠再次给出承诺,“我们车到了，我看您那边也还有约，咱们回头电话联系。”
“好勒好勒，电话联系。”李行长心满意足地走了。
……
陈骁在保镖老吴下车之前就打开后座车门，十分有眼色地让楠楠和她班主任坐在后排，自己则钻进副驾驶。
老班又冲路楠笑。
路楠神色自若地收起手机，同老班说起高三补课时的趣事，那时候猫猫狗狗购物网站刚刚兴起，老班不会网上购物，还是路楠去她家补课之余，手把手教她注册账户信息的呢，后来她们还相互给对方参详网上的衣服，买到过宝藏单品，也踩过雷，路楠寄到学校的快递，写的都是老班的名字——这些是刚才公众场合不方便说的。
“老班你记不记得高三上学期你没收了邱萱的mp3？”路楠笑眯眯地坦白，“其实那是我的。”
老班一脸睿智：“我早就知道了，mp3背后的贴纸和你手机的贴纸是同款。那个学期期末考试，你的成绩猛然拔高一截，应该是mp3被没收以后，上课没法偷偷看小说，只能好好听课的缘故吧？”
路楠拜服：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班主任的眼睛啊！
陈骁在前排翘了翘嘴角：这么听起来，楠楠在读书的时候，可不是什么纯纯的乖学生呢。
将班主任送到家之后，陈骁回到车后排，好奇地问：“怎么，你高中还被教导主任抓过典型？”
这是刚才那对师生回忆中随口提及的。
陈骁才不是好奇楠楠是否是因为早恋被抓典型呢。
路楠觑了他一眼：“想什么呢？我做事那么小心谨慎，可能么？说起我被抓典型——因为我穿的裙子没过膝盖，去晚自习的路上被教导喊住了，说我衣着暴露。”
陈骁震惊，并且大不理解：“就因为这个？”
“是啊，我们高中是重点高中嘛。其实当时整个高中几乎没有女生穿裙子，但是我那时候有点叛逆，短裙、靴子、带跟的鞋子……可时髦了。”
陈骁只觉得对方十分可爱：和国外的高中生相比，楠楠穿短裙就算是叛逆了？！
“好乖。”这是蓉城方言里只可意会的夸赞。
不过路楠认识的川省人多了，算半个川省通，听得懂。
“对了，刚才和那个李行长一起的人，你认识？”陈骁犹豫再三，还是问了。
岂止是认识。
那是文爱林。
路楠唔了一声：“其中一个和我爸虽然没领证，但有个孩子。现在应该依然在一起生活……另一个矮胖的男人我有点眼熟，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了。”不过和文爱林搅在一起，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骁无需多言，只是伸手捏了捏路楠的手掌。
“我真没事儿。刚上车之前，我给我爸发过信息了，他心中有数就好。”
路父早已经把手头的产业变卖，变卖之后的钱财据他说是一分为三了（实际是均分与否、是否有私藏路楠根本不在乎），路楠的那份已经拿到手，路杨的那份老路大概会在路杨结婚之前给他。
路楠觉得文爱林和那个矮胖男人约李行长吃饭肯定不简单，但是她并不想掺和——这女人路子野得很，上辈子就差点坑惨老路，还是让老路自己留个心眼，见识见识她的真本事和真面目吧。
至于老路是不是文爱林的对手？
路楠觉得，有自己提醒，至少老路有了心理准备。就他的心眼子，应该吃不了大亏。
路楠轻轻松松地把此事抛之脑后，回家也绝口不提，只是专心收拾旅行箱。
而今天被路楠撞见的文爱林就没这么轻松了。
那时，她本想稍微避着点路楠，没想到对他们不假辞色的李行长颠颠儿地去和路楠打招呼，打完招呼之后再回来，对他们的态度更是敷衍：“老王啊，你说的这个光伏项目呢听起来是不错，也确实是国家政策扶持的项目。但是具体的风险评估还是要我们行的信贷经理来做。我也不好干预的，那是违规行为哦。”
老王一边嬉皮笑脸，一边解释：“这个数额的款子，最终还是要您点头放款才行，我这是提前和您打个招呼……”同时还给文爱林使眼色。
没想到平时巧舌如簧的文爱林今天像吃了哑巴药一样，说话干巴巴的。
送走李行长之后，老王关心地问：“小文，你身体不舒服？”
“刚才李行长去打招呼的那个人，是老路女儿。”瞒是瞒不住的，不如早点说。
老王一下子反应过来：“是老路和他前妻的女儿啊？就是那个本事很大的路楠？难怪刚才李行长屁颠颠过去打招呼。哎呦，那她看见你了，万一和李行长说点什么，咱们的贷款会不会被拖一阵子？”
“我不知道。但是这个女孩子以前脾气就不小，她对我肯定有意见的。”文爱林苦笑，“贷款的事情倒还好说，这个银行不行大不了就换一家么。我就担心她和老路说点什么，老路回头不肯签字，那就麻烦了……”
……
因为今年路楠他们旅行过年，所以路父原本每年雷打不动的大年初三带女儿回老家扫墓、拜年的安排往后推了几天。
初六这天，路父一脸疲惫地开着车，等在路楠家别墅区大门外。
路楠看了看他：“今天我来开吧。”
“嗯行。昨晚没休息好。”路父从善如流地换到副驾驶。
他们安安静静地出发、安安静静地回来。
好像自从路楠开始创业，路父就渐渐失去了对她工作、生活加以指点的立场与高度，尤其这几年，他们父女一个逐年走下坡路，另一个的盘子则一年比一年更大。
他想：我还有什么脸对女儿居高临下、指手画脚呢？
到最后，路父也只是在路楠下车之前，似保证一般地说：“我把你弟弟那份钱存定期了。”
路楠垂眼：“这样挺好。”
下车前，她叹息一声：“您以前不是说，等退休了，要在老家的宅基地上修一栋房子，然后开几块田，种田、养羊么？既然退休了，就好好休息吧，有些项目……本质上就是庞氏骗局。”
年前路楠就想起来了，那个眼熟的矮胖子行骗的手段高超，骗了余安商会不少人集资搞光伏项目，后来项目暴雷，人跑国外去了，路楠也不记得最后人有没有抓到——可能有，可能没有，反正她不多久就重生回来了，也就不知道了。
她言尽于此。
路父嗯了一声。
父女平淡分别。
路楠想了想，还是给上次帮忙侦查仿冒沁然饮料的经侦队长打了个电话：“新年好啊牛队长（665章出现），我是路楠。最近我听说了这么个情况……当然，也许是我多心了，还希望您多多留意。”
就算上辈子、这辈子路楠都恶心厌恶文爱林，也愿意顺手行好事，免得本地商家和普通百姓被骗。
“这么一想，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静观别人掉大坑难道不好么？”路楠自嘲。
电话那头，陈骁正色纠正：“你不会这样的。”
纵然历尽磨难，依然不自苦、不迁怒、不失本心。
路楠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要睡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