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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选题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你滚!滚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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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你滚!滚远点!

    大年初二晚上,宁旭的婚礼在江城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

    黎想终于得以暂时逃脱走亲戚的流程,不用在饭桌上应对年薪、结婚、生孩子这一连串的问题,更不用时时牢记谎言:她只是休长假回家休息一阵子,和男朋友感情稳定。

    然而事实证明这套话术并不算好用:不够圆满,不够无懈可击。

    总有些小肚鸡肠的亲友们话里有话:男朋友是高管,得看紧点;同时列举身边各种男人出轨、小三上位的事例。抑或是:黎想一个姑娘家远嫁到外地,和对方家人居住在同一个城市,免不了受人欺负,烦心事还在后头呢。

    黎想总淡然一笑:谢谢关心。

    此刻黎想刚落座,忙着和满桌的大学同学叙旧聊天。大家毕业后多选择留在江城,平日里常会约出来见面,熟络劲不减当年;就连沈确都能保持一年至少参加两次同学聚会的频率。

    大家齐齐将话头对准黎想,玩笑地吐槽她迷失在大城市,连见一面都难;却也都顾及着陈年旧事和当事人的心情,点到为止。

    “别夸大其词啊,我和在座各位都有约单独见面的。”黎想捂嘴笑,试图一票否决罪名。

    众人不由得“吁”她:“单独见面有什么劲,聚一起才好玩啊。”

    岁月给每张面庞都补了几笔色彩,添了纹理。大家嘴角笑容的弧度没变,眼神却不经意流露出成年人的疲惫。黎想置身于再熟悉不过的人群之中,有种不真实感;不经意凭借桌上的只言片语,将残缺记忆一点点补齐。

    她思绪在过去和现在之间来回恍惚,目光不由得飘忽到别处,恰好被一人稳当当接住。

    陆安屿坐在与她相隔两桌的位置,桌上多是年长的宾客们。他一个年轻小伙混迹其中,略显突兀。他攥着手机,看上去心不在焉,偶尔还得笑着应付几句。

    “看什么呢?要不要喊人过来坐啊。”沈确循着她眼神望去,看好戏般提议:“宁旭生怕你尴尬,直接将陆安屿安插到男方亲属那桌去了。你看人孩子拘谨的,饭都吃不好。”

    黎想撤回眼神,“喊他干嘛。”

    沈确打量着她的神情,手肘拐了拐她:“你和陈知临究竟怎么回事?这么突然?我在医院就看出来你俩不对劲,是真分了还只是吵架冷战?”

    “真分了。”黎想释怀地笑笑:“其实也不算突然。”

    感情的事很难和旁人解释明白:究竟在哪个时间节点,是哪一步出了差错?为什么情况会陡然急转直下,直接走向大结局?

    唯有深陷关系之中的二人最为清楚:一切皆是有迹可循。黎想无意再追根溯源,复盘关系的起承转合。说白了,无非是两个人尝试着同行了一小段路,最后又不知不觉走散了而已。

    “分了就分了,下一个更乖。”沈确忙翻出相册,怼到黎想眼前:“这个帅吗?一米九,公务员,朝九晚五不加班。”

    黎想噗嗤一笑:“别,分销你相亲对象呢?”

    沈确撇撇嘴:“什么相亲对象,我远房表弟,过年见到真人了。”

    黎想毫无兴趣,“你和迟泽怎么样了?”

    “试用期。”

    “建议多试用几次。”第一次就将人撞到医院了听上去不大机灵的样子。

    “哈哈哈,一定。”

    台上司仪高亢的开场白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黎想挪了挪座椅,好面对舞台,目不转睛欣赏起大屏幕上的接亲视频。视频里陆安屿一身西装革履,还特意打了发蜡。他不爱冲上前凑热闹,总躲在后面帮忙出谋划策,暗戳戳转移伴娘们的注意力。

    新郎官宁旭则一改往日的不修边幅,面对镜头时声音都在颤抖:“今天我结婚啦!”说完便搂着新娘狠啄一下:“娶到你真好!”

    短短几分钟视频,黎想跟着笑了又哭了,忙不叠抽几张纸巾拭泪。这大抵是她不爱参加婚礼的原因:太多关乎幸福的渲染,宛若这个世界上唯独她,过得百般不如意。

    她噙着泪,垂下眼帘将纸巾叠成一个小小的方块;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祝福和誓言,每一个音节都直敲她神经。

    她转眼喝了大半杯啤酒,面颊红润,却对桌上丰盛的食材没什么胃口。她不停地说话、开怀大笑,说到声带疲倦,喉咙嘶哑,不得不频繁靠抿酒润嗓子。

    她有些闷,不时抚着胸口缓解没来由的心慌,“我出去吹吹风。”

    “陪你。”沈确忙放下筷子,“还回来吗?”

    黎想看着悉数离场的宾客们,亦无意参加之后的闹洞房环节,“要不不回来了?”

    “行。”沈确擦擦嘴,“那我们直接撤吧。”

    “诶诶诶,你俩跑什么,还有第二趴呢!”老同学们忙叫住打算开溜的二人,“难得聚一起,不带提前跑路的哈。”

    “第二趴是什么?”

    “去金色时代喝点东西,他们家歌手不错。”

    黎想面露难色:她本就没怎么吃晚饭,胃里现在晃荡的都是小麦汁,偶尔还会倒流回食道,剌到嗓子。“我喝不了太多酒。沈确刚出院,更不能沾酒。”

    “不喝酒,你俩点娃哈哈都没人管。”宁旭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近,重重拍了拍黎想的肩膀,又指着沈确警告:“你俩一个都不准跑啊。”

    黎想被逮了个正着,哭笑不得:“你不闹洞房吗?”

    “闹什么洞房?大家还没坐一块,好好聊天呢。”宁旭牵着新娘的手,亢奋到眼神涣散。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凑到沈确耳边嘀咕了几句;沈确压根没当回事,笑脸盈盈的:“没事,一起吧。”

    黎想猜到对话的内容,佯装置身事外。她两手一摊,客随主便:“今晚全听班长大人吩咐。”

    金色时代离婚宴酒店不远,步行十分钟可达。

    他们一席人脚步不一,三三两两,前后差了几步。黎想和沈确挽在一起互相取暖,独剩陆安屿落在人后,闷声不吭。

    等抵达目的地,大家环绕圆形卡座逐一落座,默契地隔绝开黎想和陆安屿,甚至杜绝了二人可能会有的对角线位置,简直煞费苦心。

    待台上歌手的吉他声响起,聊天范围自动缩小,大家躬着腰,脑袋凑到一起,只顾得上和附近的人聊天。

    宁旭站在桌角,又观察了一番大家的占位,确保不会有任何尴尬的场景出现,方才踏踏实实坐到陆安屿身侧:“兄弟,今天辛苦你了。”

    陆安屿懒得擡眼,看上去兴致不高:“假客气什么。”

    “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

    “多年不见,今天又碰上什么感觉?”

    陆安屿一通心烦意乱,下意识端起酒杯敷衍作答:“没什么感觉。”

    宁旭放心地应和着:“那就好。”

    光线昏暗,背景音愈发嘈杂。

    黎想有些累,整个人靠后挪了挪,自动撤离出人群。她倚着沙发背放空,再一瞥,陆安屿亦枕着靠背,不断揉捏眉心。

    似是心灵感应般的,他赫然侧过头,透过暗影对上她的眸光,看不太真切。

    黎想纹丝未动,只缓慢眨了眨眼。今晚谈及的大半话题都如同被刻意裁剪的旧照片-很多事都和陆安屿有关,却无人提及他的名字。

    她感恩于大家的细心妥帖,却涌起难以名状的难受和烦躁:她总是失败,过去是,现在也是。

    消极情绪来得猝不及防,一下下冲撞着她的心神,不停提醒她又彻底搞砸了,甚至比上次更糟:这次连事业线都断了。

    她匆忙撇过头,拂去脸上的泪珠,不由自主地将一切归因到自己身上。挫败感啃噬着她的心尖,带来难以忽视的刺痛,再随着每次心跳加重痛楚。

    到了一刻,她深呼口气,起身和众人道别:“不早了,大家慢慢玩,我回家了。”

    多数人喝到微醺,没有再强行挽留,只嚷嚷着“有空再聚”。

    黎想拍拍身旁的沈确:“你刚出院,别闹太晚。”

    “迟泽一会来接我,你要不再等会?”

    “我打车回家就行。”

    “你确定?过年不好打车。”

    “大不了走回去,放心,别婆婆妈妈的。”

    冬夜的冷空气阻止了情绪泛滥,却也凝结了当下的糟糕心境。

    黎想此刻烦透了,低头快步走着。这里离家不算近,她却没打车,打算趁着月色好好拾掇心情。

    “喂?怎么了?”她哑着嗓子,停在路灯下,下意识回头寻人。

    “跑哪去了?”陆安屿气息听上去不太稳,“我来找你。”

    “前面一个路口的红绿灯。”

    她倚着路灯,瞧见暗影里跑出来一个人,轮廓逐渐从朦胧到清晰。他呼出的气息里还有酒精味,“刚才哭什么?”

    黎想不准备解释,“没什么。”

    “感动哭了?”

    陆安屿胡诌了一个缘由:黎想泪点低,但情绪来得快散得也快;在婚礼现场落几滴泪还算正常,应该不至于延续到第二趴。

    他结合之前在包间偷听到的内容,猜测多半和陈知临有关。可在医院那天,他明明亲眼见到两个人手牵手贴在一起,一副情比金坚的模样何况人都上门过年了,不是应该谈婚论嫁了吗?

    “嗯,感动哭了。”

    嘴硬,陆安屿心想,下巴点了点:“走回去?走得动吗?”

    “不用你陪。”

    “我是走回我家,没打算陪你。”

    黎想夹他一眼,“那麻烦离我远点,最好到马路对面去。”

    “行!”

    陆安屿满口答应,甚至顾不上红灯,小跑横穿马路。黎想又好气又好笑,什么人啊,脑子有毛病。

    这个点,爸妈应该还在大伯家打牌。黎想故意走得很慢,摇摇晃晃走起S形,却不小心被路坑绊倒,身子右倾,膝盖不偏不倚撞到了花坛上。

    她穿着单薄的阔腿裤,撞击的钝痛直达心底,激得她瞬间流下眼泪。她顺势坐下,一边揉着,一边止不住地啜泣。

    好失败她抑制不住地想,连走路都会受伤,她做人真的好失败啊

    “到底怎么了?”陆安屿不声不响走到她面前,俯视着她:“嗯?”

    黎想捂住脸,哭到声音都在颤抖,断断续续挤出来几个字:“没什么,不用你管。”

    他深吸口气,“被人欺负了?”见黎想没否定,紧接问道:“陈知临欺负你了?说话。”

    “我说了不用你管!”她昂起下巴,面颊挂着两行泪,亮晶晶的。

    陆安屿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一向只会欺负人的黎想出息了,开始任人欺负了。受欺负了还不知道反击,居然一个人躲着喝闷酒,哭鼻子。

    “没出息!你就知道跟我横!”陆安屿不自觉提高音量。

    黎想咻地站起来,狠狠抹了抹泪:“你滚!滚远点!”

    “我真的是吃饱了撑的!”他走远几步又折返,冷冰冰地丢了三个字:“打电话。”

    “打什么电话?”黎想睫羽沾满了泪,反射的光线成了一束束火苗,烧得陆安屿眼睛疼。

    陆安屿怒不可揭,吐了一长串:“谁欺负你,就打电话让人领你回去,跟人好好吵一架!拿出你平时怼我的气势,别大半夜一个人坐在路边傻哭!”他笃定自己病得不轻,居然操心起人家两口子的事。

    黎想瞪着他,眼里的怒意很快被新一轮泪水冲淡,“分了。”

    陆安屿拧紧眉,“什么?”

    “我说没人欺负我!是我爱哭,满意了吗?”

    陆安屿被吼住,冷静了几秒,原本揪在一起的心松了些。他垂眸凝视着她,走近一步,不由得擡手欲帮她擦泪。

    黎想不耐烦地挥开他手臂,“别碰我。”她掏出手机叫了辆车,等待呼叫的间隙在心中将陆安屿骂了个遍: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啊?他为什么总能轻而易举地惹她生气?

    她不断加价,终到一刻按下取消键;继续朝家的方向走。

    陆安屿跟在她身后,落后几步,强忍住上前安慰她的冲动。竟然为别的男人哭成这样,可真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