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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选题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我还见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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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我还见不得人?

    三月寒潮一过,暖春如约而至。

    店门口的梧桐树似是一夜之间发出嫩芽,鲜绿了视野,瞬间消弭了冬日的死气沉沉。黎想爱坐在吧台发呆,望着一个个中学生骑着自行车,争先恐后地路过,羡慕又嫉妒-年轻真好。

    她逐渐习惯了新的生活模式,享受到不用坐班快乐的同时,也多了不少对生意的焦虑。她彻底沦为了「见钱眼开」的家伙,每天看到蹭蹭上涨的营业额就兴奋不已;若是碰上生意一般的日子,便垂眉耷眼,一脸丧气。

    薛文倩总笑话她:做生意哪能每天都赚?又不是财神爷开的店。没生意就早点打烊回家休息,放平心态。

    黎想反倒听不进去,宁愿赖在吧台多守会,希冀能再来几张大单子回血。

    事实证明,做生意的压力不比工作时少。

    KPI永远都在那,只会转移,不会消失:营业额、客流量、利润和成本。数字落实到每一盘菜肴和酒水,逼得黎想改变了以往「抓大放小」的审计思维,格外精打细算。

    她也收获了意想不到的成就感:付出的精力都变成实打实的回报,尽数落进自己腰包,完全不用担心被人抢功。

    她心中的天秤依旧在摇摆,却越来越倾向于闯荡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薛文倩不再多加阻拦,只劝她多体验体验,毕竟刚来店里不到两个月,大概率新鲜劲还没过呢。背地里却开始算账-新店需要多少投资金额?家里的存款该动哪一部分?毛纺厂的拆迁房要么干脆换一笔现金,给黎想做生意?

    黎想并不知道这些,她那点存款还不够定灯具的。她目前心里没底,想多积攒点经验,确保再稳妥些。

    而她这段时日的海投也总算有了点进展:下一场面试定在一周后,是申城一家专注外汇风险管理领域的资金管理岗。

    黎想之前做过几家银行客户,算有相关工作经验加持。和HR电话聊完薪资和基本福利后,很快便收到了面试通知,她打算试试。

    她买好火车票,沉思片刻后发了张截图给陆安屿:【下周我要去面试,这家目前了解下来,感觉还不错。】

    对方应该在忙,没及时回复;她盯着对话框好一会,随即收起手机,翻起了桌上的杂志。

    傍晚时分,还没到饭点。

    薛文倩窝在后厨和师傅们聊八卦,时常传来夸张的笑声;黎想不时擡头和每一位进店送一次性餐具、蔬菜和佐料的师傅们问好,某一刻,对上了一双久违的眉眼。

    “姐”徐婉眉开眼笑,白嫩皮肤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她捧着一盆蝴蝶兰,回头朝路边车里的人使了个眼色,又忙朝黎想解释:“他急着去加班,快迟到了。”

    黎想颔首和未来表妹夫打了个招呼,浅笑着合上杂志:“你怎么来了?带花做什么?”

    徐婉自作主张找到一处窗台,将花盆放了上去,调整好角度,“好看吧?路过一家花店,想起你喜欢紫色就买了。”

    “好看。”的确好看。花瓣随着晚风,不停摇曳,连带淡紫色在余晖下都多了圈光晕。

    徐婉得意地拍拍手,兀自扯了张椅子,贴到黎想身侧,“在家呆着舒服吧?什么时候打道回府啊?”

    黎想歪着脑袋,疑惑不解:“回府去哪?我不是在家么?”

    “真准备留下来,帮大姨忙了?”

    “嗯。”

    徐婉始终笑着:“也好,以后我们想见就能见啦”她故意拖着语调,带了些讨好的意味,像小时候那样。只是小时候的诉求无非是一根棒棒糖,一包方便面,长大后就变成了钱和房子。

    黎想看破不戳破,沉默的间隙收到陆安屿的回复:【刚在忙,我那天值夜班,早上送你去车站。】

    “姐。”徐婉终于启唇,“有事想问你。”

    黎想锁上屏幕,唇角还挂着笑,“说。”

    “我听说毛纺厂宿舍要拆迁,我看了市区几个新楼盘,有的贵,有的离药房太远毛纺厂的更合适。”

    黎想假装听不懂:“所以呢?”

    “我买下来行吗?买拆迁的资格。”

    “行啊。”黎想干脆利落地答应。

    对方眸光一闪,正要说什么,又被黎想打断:“我们按近三年那片地段的均价算吧。我也不多收,平方数的话,取个整,45平,你看行吗?”

    徐婉欲言又止:“按均价有点贵”

    “那就住远点咯。长江大桥附近,江对岸都有新楼盘,我听说价格挺合适的。新建的高架桥直连江岸和市中心,很多人都愿意搬过去”

    “上班不方便”

    “那没办法了。”黎想两手一摊,“总不能好处都占了是吧?兜里有多少钱办多少事,你觉得呢?”她极力控制语气,以免落上「挑事」的罪名,视线时不时飘向过道,生怕薛文倩跑出来搅合她的谈判。

    徐婉迟迟没作声,缓缓舒口气后主动转移话题:“我晚上能在店里蹭饭吗?”

    “想吃什么,我给安排。”黎想面上功夫做足,笑脸盈盈,心里却十分冷静。她对人好的时候掏心掏肺,不求回报;容忍度很高。可一旦对方踩了她红线,她也会心灰意冷,迅速抽离,成为没有感情的敷衍机器。

    徐婉报了几个招牌菜,撒娇地拽住她:“我不坐小包间,就在大厅。这样你能陪我吃点?”

    黎想回握她的手,捏了捏:“我就坐这陪你吃。”

    说话的功夫,薛文倩回到了大厅。她脸上的兴奋劲还没散,大着嗓门招呼徐婉,忙又添了两道菜。她见到娘家人就乐个没完,不忘按住黎想的肩膀:“陪徐婉多吃点。”

    “哦。”

    黎想坐在靠近吧台的位置,一面听徐婉念叨些琐事;一面竖起耳朵听客人们的动静。她眼神四处飘忽,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一心惦记着生意。

    徐婉佯装不满,抱怨道:“你能不能看着我说话了?”

    黎想略带抱歉地给她夹了块红烧肉:“我的错,职业病。”

    徐婉打趣:“越来越有老板的样子了。”

    “乱说。”

    “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没有,混吃等死呗。等哪天我妈撵我出家门,我再另做打算。”

    这顿饭更像是职场上的无聊应酬。

    黎想现下有些吃不准徐婉的路数,不知道刚才的对话算是彻底打消了对方的念头,还是逼得人换了打法。

    陆安屿:【我忙完了,你在店里吗?】

    黎想:【在。你在外面随便吃点,店里人多。】

    陆安屿:【吃过了,我去找你?今天开车了。】

    黎想见徐婉一时半会没有离开的意思,【你停在马路对面等我吧。】

    陆安屿:【???】

    客人一波波朝里涌,还有些等位的站在窗外,试图用眼神催促临窗的客人吃快些。

    徐婉见状,懂事地提议:“要不我们去吧台吃?好多客人等着呢。”

    正中黎想下怀,“好啊。”

    两个人憋屈地挤在吧台前,夹菜时胳膊肘常碰到一起。她们边揉着止痛,边眼疾手快夹起看中的那块鱼,颇有童年时抢菜吃的乐趣。

    黎想最近在减肥,只吃菜不吃米饭,细嚼慢咽,文静得都不像她了。徐婉更不敢贪嘴,婚礼在即,她得保持身材。

    “姐,我有点伤心。”徐婉无缘无故说了这句,头枕着黎想肩膀,“我们好像没有小时候那么亲了。”

    短短几秒的肢体接触勾起了心底的情谊,黎想心头一暖,认真思考片刻:“也不是,长大了考虑的事情多。”

    “你从头到尾都没问我婚礼的事情”,徐婉抱怨着:“不关心我”

    “你谈恋爱和结婚也都没跟我说啊?”

    “哎呀,我错啦别生气了。小时候你都不跟我记仇,我一哄你就好,现在长大了,你变得超级难哄。”徐婉说着话,兀自握住了黎想的手。

    黎想莫名有些膈应,抽出手拍拍她手背,云淡风轻地解释:“我没生气。”

    “那就好。”

    两个人口不对心地说了会话,黎想余光不停飘向墙上的钟,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回家么?”

    “你直接回家?不帮忙了?”

    黎想惦记着在马路对面的陆安屿,“不帮了。姨妈快来了,困。”

    她目送徐婉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卸下双肩,忙不叠小跑上车,“没等很久吧?”

    陆安屿神色不太好看,冷淡应着:“今天谁在店里?我都快三十了,还见不得人?”

    “徐婉。我都懒得见她,你上赶着见她做什么?”

    陆安屿耸耸肩,不甘愿地踩下油门:“以后都不见?我是躲马路对面?还是躲后门?”

    黎想简直哭笑不得:“…你非要见她干嘛呀?!”

    陆安屿眉头还揪着,这一日他心情如坐过山车般直上直下,脑子里做了好几个方案:黎想去申城的,留下来的,还有些应急策略。思考到一刻又觉在唱独角戏:黎想压根还没松口呢!

    他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那天脑子一抽,冒出来一句“我不急”,不急个屁!原本还能大摇大摆去店里吃饭,这下好了,他只配躲在阴暗角落,像地下党接头一样,真让人堵得慌。

    黎想察觉到他的沉默,拍拍他胳膊:“你怎么不说话?”

    陆安屿沉着脸:“做了一天手术,累了。”

    鬼信,黎想撇头望向窗外,没真生气,却也不打算让步。她陡然想起还没来得及和沈确汇报行程,懒得打字,索性直接语音:“我住你那可以嘛?求收留。”

    沈确:“当然没问题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好一会儿,咯咯笑个没完。

    陆安屿一言不发,呼吸声很重,闷闷地搅扰着好朋友间的谈笑。他呆板地转动方向盘,将车稳当当停在黎想家楼下,硬挤出三个字:“我送你。”

    “不用!”黎想甩出两个字后便下了车,谁要一直看他的臭脸?

    陆安屿无奈地叹口气,小跑跟上,拽住她胳膊,不由分说将人揽到怀中。

    小区花园里时常传来阵阵孩子们的笑声,楼梯道感应灯亮了又暗了。黎想额头抵着他肩骨,能明显感知他胸腔的起伏。她本能地想多赖一会,又气他刚才的摆谱;用力推搡好几下,板着脸:“陆安屿。”

    对方揉着她后脑勺,下巴搭在她肩膀上:“真累了,给我抱抱。”

    黎想没有回抱他,却也没再挣扎。她一向喜欢拥抱-对方胸膛隐隐传出的心跳声宛若童年时妈妈的掌心,一下下轻抚她的背脊,是极好的安抚剂。

    她亦累了一天,应付了不少难缠的人们,包括徐婉。此刻她窝在久违的怀抱中,只觉被他体温烘得软绵绵的。她闭上眼,想到哪说哪,不时会抱怨几句:“好烦这些人。”

    “不理TA们。”

    两个人缩在楼梯间的角落,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像很久以前那般说着悄悄话。黎想说累了,蔫了吧唧:“我困了。”

    陆安屿松开双臂,暂时止住溜到喉咙口的话,“回家吧,好好休息。”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