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在开始广散家财了?”王瑾讥讽他,此时的她靠在沙发上,讲话还气短,身体又不时的疼,人就变得刻薄。
乔瀚文鼻子里哼了声。
“要不要找个机会,把她灌醉了,你睡她一回解了心魔,也好过你胡乱花钱。”
乔瀚文仍旧不生气:“医生不许我生气,你尽管挑难听的说,我左耳听右耳就冒了。对,我就是在散家财,我不仅散给她了。”乔瀚文丢给王瑾一沓文件:“现在就看。”
王瑾打开文件,看了几分钟又摔回到桌上:“你什么意思?”
“就你看到的意思。”
“我他妈要你那两个破钱干什么?我没钱?”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这身体养三两年也是养,说白了,等你身体恢复好了,这圈子早换了一波人了。就此隐退吧。你不是喜欢瑞士?去就好了。”
“我没用了是吧?”
“你非要这么说的话……”乔瀚文点头:“是,你没用了。”
乔瀚文就是这样的人,他没长心。王瑾告诉自己别在乎,别生气。看着乔瀚文,目光里那点温度都没了,她恨这样的乔瀚文。
“你别这么看着我。也不用想报复我,你不是那种人。你如果报复我,我也挺高兴,正好我也不想活了。”乔瀚文点了一支烟:“要不你给我接个有心理疾病的角色,我好好演,演完我就死,你对外就说我入戏太深,好歹留个好名声给我怎么样?”
“你在乎名声?”王瑾拿起那文件往乔瀚文脸上扔:“你到底怎么回事!”
乔瀚文烟抽的凶,一支又一支:“我最近天天梦见她。”
王瑾毫无征兆的崩溃了:“都过了多少年了,你就是不想放过我。我为你当牛做马这么多年,还不够吗?你别折磨我了,我求你。”
“跟你没有关系。”乔瀚文抹了把眼睛:“真的。我不怪你。我就是觉得活着没意思。”
王瑾哭着哭着,一口气捣不上来开始剧烈的咳,连带着五脏六腑,粉身碎骨不为过。乔瀚文到她身旁,手拍在她后背,又将她揽到了怀里:“王瑾。”他又叫她王瑾了:“你别在我身边了。你看看你现在,人不像人。你如果不在我身边,随便捧谁都能红。我害了你。我难得发一次善心,你就趁这个机会放你自己一条生路吧。”
王瑾痛不欲生。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其他的都是多余了。
她点头:“好。”
乔瀚文拍拍她后脑,生平第一次吻她额头:“你好好的。重新活一次不容易,老天爷不会随便给人机会。你不是喜欢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么?去找。你不用管我,我就是那么一说。我死不了。你知道我这人,执着,我想睡林春儿,不睡到她我肯定不死。”
“好。”
王瑾站起身,拿起一旁的拐杖架起来:“我走了。”
“嗯。”
王瑾出了门,上了车,让司机开了车。她靠在椅背上,想起过去的那么多年。她也曾风华正茂过,英俊小生见她也会脸红,偷偷打听那个漂亮女人是谁。而今大家尊称她一声瑾姐,从那时到此时,逝去的只有岁月吗?
她打给林春儿,听到她那头气喘吁吁:“瑾姐,我们马上到第一所学校,稍晚点回您好么?”
“不用。我就跟你说几句话。”
林春儿顿了顿:“好,您讲。”
“乔瀚文有非常严重的心理疾病,他自杀过,被我救起来了。他没什么朋友,你算一个。我知道你一定纳闷,才认识几天,就说你是他朋友。我说是就是。如果你愿意,可以多陪他聊聊。”
“好。”
林春儿挂断电话,看到自己落后了,便加快蹬踏向前赶。赶到宋秋寒身旁,看到他匀速前进,呼吸都没变。她观察宋秋寒三天了,宋秋寒应该真的是受过专业训练,他骑车的水平高出大家很多。这点强度对他来说应对是毛毛雨一样。
“你看什么?”宋秋寒偏过头问她。
“看你毫不费力。”
“羡慕吗?”宋秋寒伸长手臂,手指在林春儿骑行帽上敲了下:“你骑的也不错。堪称专业。”
“过奖。”林春儿回了句,超了车。
他们到达第一所支教学校,学校在半山里,放眼望去周遭一片昏黄。孩子们在上最后一节课,学校的校长是一个很好看的姑娘,大学毕业后应聘来了这里,一待就是五年。
姑娘名为李木子,原本就是宁夏人。
她站在那笑盈盈迎着大家,像绽放在荆棘中的花。林春儿路过良辰,对他说:“这里搞个窑不是也挺好?”
良辰没做声。
林春儿停好车,李木子跳到林春儿面前,还像小女孩一样:“春儿姐!”
林春儿上前拥抱了她。这种亲昵是装不出来的,隔着网络的人也感觉到了真挚。
“最后一节课?”老张问她。
“是的,张叔叔。”木子在北京读的师范,普通话标准:“马上就下课啦。”
“下课就让大家回家。好多娃娃路远,别赶天黑。”老张嘱咐道。他生平最讨厌短期支教,那支教的人待上几天就走了,他们走了,娃娃们难过好几天。他对公益的要求很简单,给钱,解决问题,别谈感情。
“已经跟大家说过了,放学就回家。”木子说完搀着林春儿胳膊:“带大家去看今晚的营地吧?”
“好啊。”
“后面那个……是春儿姐男朋友吗?”木子偷偷问她。
林春儿回头看了宋秋寒一眼:“裹的那么严实能看出来长相?”
木子摇摇头:“不是。他总是看你。”
林春儿噗嗤一声笑了,看到摄像机去别处了,腾腾腾跑到宋秋寒面前:“你别老看我哦,木子都发现了。”脖子一扬,走了。一旁的人笑出了声。
林春儿跑回木子面前,拉过她的手,小声问她:“帅不帅?”
木子鸡啄米似的点头:“帅。”
“配不配?”
“配!”
林春儿止不住的心花怒放,又回头看了宋秋寒一眼,被宋秋寒抓个正着,几步到她身旁:“到底谁看谁?”
“小气。”林春儿嘟囔一句,拉着木子跑了。
物资搬了下来,他们带来很多书包、书、画笔、衣裳,还有很多玩具。这些是实物捐赠,事实上在这所学校读书的所有孩子,都不需要花一分钱。在国家义务教育补贴外的所有花销都由林春儿他们的公益组织承担,包括校舍修缮、教学设备购置、师生每年一次的体检、药品补助、生病补助、甚至还有每年一次的游学。
从前一个老师教所有年级学生的困境而今得到了解决,六个班级,七个老师,苦点累点但好歹是有了希望。大家找了个稍远些的地方坐下,直播车和直播设备也将镜头拉远,林春儿又叮嘱了一遍哈吾勒:“不要清晰照到任何一个孩子的脸。”
哈吾勒点头,他接受过资助,他明白那种感受。即便是孩子,也需要尊严。他们又将设备拉远,去拍黄牛、落日、贫瘠的荒山沟壑,等下课铃声响了,镜头便下移,孩子们的脚跑出教室,停在那,脆生生齐生生的喊声传出来:“谢谢你们!”而后撒腿跑了。
宋秋寒和林春儿并坐在夕阳下,看着孩子们跑远,林春儿的头靠在他肩头。
“值得了。”她喃喃说道。
“是。”宋秋寒拍了拍她的头:“你真的很棒。”
林春儿用她的行动为宋秋寒描绘了一个理想世界。在这个世界里,贫穷将不会限制人的眼界,因为源源不断的爱会带来生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向善的力量”。
“宋秋寒。”
“嗯?”
“其实我特别感激你爸爸。”林春儿顿了顿:“我高考后曾一度想辍学,那个暑假我兼职了好几份工作,卖磁带、麦当劳小时工,音像店的老板一直说我很有卖磁带的天赋,劝我放弃读书,管理她的音像店。她还跟我说,每个月四百的工资可以涨到五百。我那时每天都做梦能从天上掉下一箱子现金来。后来我父亲说家里其实还有钱,还给我展示银行存折,并让我去读书。我读了书,又每个月收到你父亲的捐款。我那时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真的太想见见他了。我想当面对他说谢谢。是你爸爸,为我的人生带来另一种可能。没有他,很可能就没有今天的我,也没有此时的我们。所以,如果你因为我曾与他闹过不愉快,请你想想刚刚远处的那些孩子们。因为我就是他们。”
“嗯。”宋秋寒回国后就没再与父亲对话过,他想这一次坚决一点。尚姨偶尔会与他说父亲的情况,他那愈发奇怪的脾气,以及他的身体状况。林春儿讲的话令他动容,他拿出手机想了很久,才将直播链接发给了尚姨。尚姨会给父亲看的。宋秋寒知道。
林春儿依旧靠在宋秋寒肩上,想起王瑾的话,便拿出手机打给乔瀚文:“还在看直播吗?”
“嗯。”
“刚刚那些孩子说谢谢你呢。”
“别忽悠我,我不会多捐了。”
“因为你的善举导致今天你的流量翻倍,刚刚小喜跟我说,网络话题数和相关数据已经爆了。所以你算是造福自己了。”
“…………那我目的达到了,我现在就停掉捐款。”乔瀚文永远不会好好说话。
林春儿叹了口气:“乔瀚文,我认识你也有半年多了吧?你这人呢,我大概了解一点。你就是嘴不好,但我习惯了你这张嘴,又多少了解你那颗心,所以觉得你人还不错。”
“你专门打电话来拍马屁?”
“不是。我打电话也想跟你说谢谢。你真是一个好人。”
“行,我知道了。晚上拍星空吗?”
“拍。”
“好好拍。星空浩瀚,值得一看。”乔瀚文挂断电话。
林春儿叹了口气,对宋秋寒将王瑾打电话给她的事说了。宋秋寒点头:“挺好,咱们掏空他的钱包吧。”学林春儿说话。春儿咯咯笑出声。
直播屏幕上突然出现一条评论:林春儿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