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安拿起放在一边的书包背起来,丸丸屁颠屁颠跟在他的身后,留周择适一个人在那里无奈扶额轻笑。
本来以为大了会成熟点,但没想到在这些事情上,还像是小时候那样爱生气。
“晚上让厨房里准备安安爱吃的东西。”
吩咐完助理这件事后,拿起一边的书翻阅。
读书能静心,这么多年来随手放一本书已经成了周择适的习惯。
可今天看了两行字后,就觉得看不下去了,皱着眉把书放到一边,拿起手机给他的老朋友打了个电话。
知心好友不用多,一两个就足够。
同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继承了家族企业。
现在人到中年,正在为不成器的儿子和父亲的私生子烦心,愁的整天都在那里掉头发。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面,总有些长辈年纪一大就糊涂。
也不管私生子还是婚生子,在他们的眼里似乎就惦记着都是他们的血脉。
忽略掉利益牵扯,只希望一家子人能和和美美的友好相处。
周择适的老朋友就是这样,他父亲老糊涂了,坚持要把外面的私生子都接回来,美其名曰要公平对待。
当初在周父离世时,他在外面的小情人也私生子也找上门来过。
根据法律规定,私生子也享有继承权。
周择适发誓,他这辈子动作就没这么利索过。
尸检结果一出来,周夫人和周承诉被抓进警局后,他马不停蹄就火化了他父亲的尸体,将骨灰葬入早就选好的墓园。
什么私生子?哪里来的私生子?
他父亲甚至不惜对亲生儿子痛下杀手,讨周夫人欢心,对周夫人专情了一辈子,绝对不可能是这种三心二意的人。
谁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平白无故就要污蔑他父亲的清白。
人都已经烧成了灰,亲子鉴定当然没法做。
这辈子周择适做事的手段和缓了很多,他自己这辈子恶事做尽也不怕报应,但是害怕会殃及到他的儿子身上,不像上辈子那样不留任何余地。
想要股份?那不可能。
但是却在私下跟那些私生子女约着见了一面,给出了两个选择。
留在国内,就什么东西都拿不到。
出国,并且承诺不再回来,每个私生子他都给一千万。
本身周父对外面的那些情妇就比较吝啬,固定资产写的都是自己名字,他一走后,那些东西就都成了周择适的。
如果周择适不点头同意,那么这些人将一无所有。
最后几乎所有的私生子,都选择带着自己的母亲和其他亲人一起出国,让周择适清净了下来。
周择适也凭借着自己的心狠手辣,在他们圈子里面一战成名。
甚至让不少上了年纪的人心中都有些顾忌,生怕他们家的子孙也会像周择适这样狠,他们前脚才刚走,后脚就把他们给烧了。
当周择适的那个朋友接到他的视频邀请时,明明是相仿的年纪,周择适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那个朋友头上却已经有了一半的白发。
“怎么?今天怎么想到了我?难道你也知道那件事情了?”
骆露白这句话让正准备炫耀的周择适一愣,下意识询问道:
“什么事情?”
“看来你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也没什么好瞒着你的,就是苏力哲,他今年被放出来后,被他后妈给弄死了。”
这个名字对于周择适来说,已经遥远到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当初周父他们凑出来的投资,只够苏力哲前期去开发那块地皮。
将一块地皮开发成大型的商场,需要的花费那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更别提苏力哲他还打算自己一个人吞掉这么大一块蛋糕,真不怕撑死。
已经做出了个开头,就这样放弃的话苏力哲当然不甘心。
一念之差走了歪路,挪用其他投资商的资金,成功把自己送进了牢里。
其中一个投资商为了报复他,开车撞死了他的私生子弟弟。
那个私生子弟弟的母亲,当时已经跟苏力哲的父亲结婚,只不过一直都瞒着没让苏力哲知道。
苏力哲犯法入狱,被报复身亡的是他那个私生子弟弟。
出狱后的苏力哲看见他亲生父亲跟后妈相处融洽,受到刺激就当着他后妈的话说出他那个弟弟死了纯属活该,本身就是个短命鬼的话。
后妈被气的将苏力哲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当场身亡。
“你最近一直待在家里,难怪没听说。说起来苏力哲他爸也是真的心狠,发生这么多事情后依旧跟没事人一样,又接回了新的情人打算结婚。”
“怎么?你没收到他的请柬吗?”
这种热闹,周择适一直都不太喜欢凑。
不管他外表看起来有多么的正常,照样还有许多人会用可怜的眼神盯着他一双腿看,周择适并不需要这些人的怜悯。
“不知道,这种事情我一般都是让管家去处理。”
在周家待了这么多年的老管家,处理这些事情得心应手,周择适很放心。
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就算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断掉了联系,在知道他骤然间离世时,心头还是会有些空落落的。
“既然不是因为这件事的话,那是因为什么?”
“我准备给我儿子举办一场升学宴,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骆露白乍一听见这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懵,下意识问了一下:
“嗯?什么时候的事?”
他最近忙着对付老头子的那些私生子,还要管教自己叛逆不听话的儿子,忙的焦头烂额,好朋友儿子的事,真没怎么关注过。
“你怎么知道我儿子考上了青城医科大学?对,他想学中医针灸系,说打算治好我的腿。”
一直等到周择适把这句话说出口后,骆露白才看明白他邀请自己是假,想炫耀他有个乖儿子才是真的!
能不能做到是两说,周择适炫耀的是儿子对他上心。
人最热衷于去追求的,就是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
贫穷的人追求财富,富裕的人追求真心。
“我是真羡慕你现在这生活,什么都不用愁,不像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去盯着我家那老头子,可别再弄出什么小娇妻出来。”
骆露白的最后一句话,明摆着带着浓浓的嘲讽气息。
“嗯,好,改天有空聚聚。”
跟自己的朋友炫耀完后,周择适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正准备拿起刚刚丢到一边的书继续看时,突然余光看到了站在屏风后的安安。
周择适一愣,随后剧烈咳嗽了几声,操控轮椅火速从这个地方离开。
不知道他之前说的那些话,他儿子到底听了多少过去。
在自己的好朋友面前炫耀炫耀那是得意,可如果被自己亲儿子听见的话,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
周世安看破不说破,牵着丸丸去了厨房里,亲手给它准备了一顿。
丸丸很少吃狗粮,大部分都是家里保姆给他现做的食物,牙口很好,毛也被养的十分漂亮。
在这个圈子里,自从周父去世后,周家就不是一般的低调。
不管是别人家遇到什么事,基本上都是让管家或者助理送上一份礼物来。
极少数由他们家举办的宴会,出席的人不少。
很快周择适的儿子居然考上青城医科大学的消息就在他们圈子里传开,在听说这孩子是为了能让他父亲双腿恢复后,更是无数人都羡慕周择适的好运气。
虽说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出生,等于一生下来就在罗马,但是基本上没有任何一户人家,是不希望自己子孙成才的。
出息的子孙有,但像周世安这样出息的小辈却很少见。
青城医科大学的分数线很高,现在国内最出名的几个医生,都是出自青城大学。
自身优秀,又有孝心,相貌气质无一不是顶尖。
在升学宴上有好几个人明里暗里跟周择适打听,要不要让两家小辈见个面。
借着交朋友这个借口,实际上就是安排相亲。
打小就在这个圈子里长大的周择适,当然能看懂他们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但是无一例外,全部都被他给拒绝了。
一来是因为在周择适眼中,他儿子现在高中刚毕业,还小着呢,再加上青城大学课程并不轻松,正是努力学习的时候。
如果再考虑婚姻问题的话,分走一部分的精力,难免会觉得辛苦。
再者,周择适亲手抚养儿子长大,倾注了感情的亲生儿子,除了希望他平安健康外,还希望他能肆意快乐。
比起门当户对,周择适更看重的是情投意合。
如果安安想法特令独行,能承担寂寞想要自己一个人一辈子,周择适也照样尊重。
周世安跟在父亲身边,举手投足间都彰显着受到了良好的教养。
虽然之前在这个圈子里面并不经常露面,但是今天推着父亲待人接物却一点也不怯场。
系统在空间里面看见自家崽崽成长到这个程度,非常高兴的挺了挺自己机械胸脯,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骄傲。
它就说,是崽崽亲生父母没眼光。
当初它花了那么多积分才换来的一个宝贝宿主,果真是物有所值。
谢师宴后,周择适先利用人脉,提前带安安去拜访了一下青城大学那边的校长和教授,希望他们能多多关照自己儿子。
顺手给青城大学升级了下宿舍的环境,以及又多了一栋图书馆,换了个食堂。
周择适对物质要求不高,再加上他手上的股份每年都能带来巨额分红,家里也就只有他们父子俩,外加一只丸丸。
从安安五岁起的慈善事业,就是他们家最大的一笔开销。
可饶是如此,依旧积累下了巨额财富,对于周家来说,这些支出只不过是毛毛雨。
更何况周世安是凭借着自己本事考进去的,捐了这么多提升他们大学的环境,只希望平常关照一二而已,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
青城大学是国内最有名的医科大学,但是针灸系报名的学生每年都并不多。
像周世安这样成绩优秀的学生,绝大部分都报考的其他西方医学系。
几个老教授听见这消息后,都纷纷出来想看个新鲜,各种该教的不该教的一股脑都先交给他,想看看周世安的悟性如何。
周世安记忆力很好,可谓是过目不忘,几个老教授略一试探后,觉得他在中医上的天赋简直可谓是妖孽。
教的时间越长,看向周世安的眼神就越是狂热。
每次去上那些老教授的课,周世安都有一种自己是动物园里猴子的错觉。
对于大学生活,周世安很满意,尤其喜欢图书馆里珍藏的各种古籍。
早些年由于某些原因,中医文化出现了断层。
根据医书上所写,许多无法被现代医学治疗的疑难杂症,在中医历史上都有被治愈的记载。
周择适的一双腿在西医上已经被判了死刑,国际上最有名的医生都说,除非出现奇迹,否则的话他根本不可能站起来。
可根据医书古籍上记载,在X朝有马蹄踩踏,不良于行的病人在当时一个神医的治疗下,恢复的和正常人无异。
不管有没有可能,周世安都想试一试。
随着学习的越深入,那些老教授就越是喜欢谢世安,开始争抢着想让安安当他们的关门弟子。
这些老教授走出学校的大门,不管去哪里都是被敬重的存在。
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相处了半辈子的老朋友,唯独在这件事上分毫不让。
“第一堂课,周世安可是跟着我学的,你们这群老东西居然还好意思跟我抢,真是老不羞!”
一听见李教授的这句话,旁边的赵教授顿时开始不服气起来。
“哟哟哟,当时是谁说自己就算是装老毛病犯了腿疼,也绝对不来给新生上课的?”
“就是就是,老李啊,你不想给这些孩子上课我们都能理解,你就先到一边去吧,这件事我们几个再好好商量商量。”
王教授也开始附和,并且随手把自己杵着的拐杖扔到了一边,试图把最开始开口说话的老李给挤出去。
在中医上天赋这么好的学生,十几年他们也未必能遇上一个。
都是这么大岁数的人,谁都不想放弃送到面前的好机会。
“我看你们还是都别争了,都已经是这么大岁数的老东西了,之前不是一直叫着想退休吗?院长是我侄子,我让他帮你们把退休手续给办妥。”
最年轻的冯教授扯了扯衣服,为了一个好弟子,甚至不惜利用上了自己亲侄子。
以前这几个老教授可是他们学院里的宝,不管他们怎么说自己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冯教授都死皮赖脸求着他们留下来。
可现在却巴不得他们能快点走人,别跟自己抢。
几个老教授争的面红耳赤,也照样没争出来一个结果。
作为被争抢的当事人,周世安正在背资料,直到发现几乎屋内所有教授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后,才擡起头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
“怎么了?”
这几个教授基本上都是有徒弟的,但是近几年中医行业并不景气,报考的学生也越来越少,想从这为数不多的学生里挑选出天赋出众的更是困难。
好不容易冒出来这样一个出挑的,谁也不愿意撒开手。
到后面,几个教授甚至差点没掐起来。
一把老骨头掐不动的老教授们摆摆手,让周世安先回去,等他们掐出了个结果后再把他给叫过来。
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不愿意退出,到后面几个老家伙都累了,就想着他们干脆一起教。
虽然失去了在朋友面前炫耀的快乐,但是好歹也算是收到了关门弟子。
周世安跟在这几个老教授身边学习,简直就是突飞猛进。
仅仅花费了三年时间,这几个老教授就有一种已经教到山穷水尽的感觉。
他们的本领都被周世安学了个干净,几个老家伙凑在一起一合计,谁也没能耐再继续教下去。
周世安小小年纪,医术就已经在他们这几个人之上,未来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一开始周择适根本没把他儿子的话当真,以为只是一句戏言。
国内外那么多知名医生都断定无法治疗的腿,怎么可能会被他儿子给治好呢?
直到周世安拿着那些困难的病历,想要去找那些老师请教,结果被赶出去,灰溜溜回了家里的时候,周择适才开始正视这件事。
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他儿子好像比他幻想中的还要更加出色些。
在这边课程结束后,周世安深知不能闭门造车的道理,就开始四处旅游,去拜访在当地比较出名的老中医。
并非所有医术出众的老中医都在青城大学里,同样也有一些不愿意被束缚的找个风景不错的地方住下,偶尔行医。
周择适给他安排了专门的助理和保镖,陪着他一起去寻找那些老中医,主要是为了确保他的安全。
周世安去了很多的地方,遇到过借着中医名号坑蒙拐骗的,同样也遇到了一些有真本事的。
确定周世安天赋是真不错,绝大部分老中医都不会吝啬把自己所学的教给他。
中医落寞,继承人难寻。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天赋出众的,哪怕他老师多了点,也多得是愿意在他拜完师傅后把毕生所学教给他。
当然也遇到过那些因为他老师太多不满的,又或者是周世安不符合他们对弟子期许的老中医。
到最后,基本上都能被一一摆平。
没办法,周世安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从青城大学离开后,三年时间,周世安走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就连某些人烟稀少的大山都去过。
在其中一个总共不到五户人家的大山深处,他遇到了对他帮助最大的一个老师,跟在他身边学习了一年。
这个老师已经过了百岁,周世安一边跟着他学习一边照顾他,凡事亲力亲为。
老师临死前,将他家传的一本医书传给了周世安,里面详细记载了如何使用针灸,治好不良于行的病人。
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他不要藏私,将中医发扬光大。
周世安就像是一块海绵,疯狂吸取着知识来充实自己。
该学的都学的差不多了后,带着周择适一起去医院里面做了个详细的检查。
周世安主要学习的是中医不错,但是他的思想并不迂腐,反倒是非常开放。
清楚中医神奇的同时,也尊重西医的科学性,将两者结合在一起。
考完了各种证,周世安在一个老师的安排下进入了医院实习,主要围观那些跟他父亲情况类似的病人治疗。
甚至还自己放出去了消息,但凡是因为车祸瘫痪没办法站起来的病人,到周世安所在的医院里,医疗费用全免。
接受治疗后,不管结果如何,都会给病人家属五十万。
治疗成功,可以再拿一百万。
治疗失败,拿到一百万的补偿。
如果在治疗过程中,因为治疗意外死亡的话,直系亲属会获得来自周氏集团的帮助,以及额外的两百万。
见过许多病人,周世安想到的办法在很多病人身上实践后,那些病人都能成功行走。
在确定万无一失后,周世安才回了一趟家。
丸丸在三年前就已经走了,当初说好给他绝育但是被安安给拦了下来,现在周择适帮儿子养着的是丸丸老婆和它的一窝孩子。
周世安把外套递给了保姆,环视了一圈客厅后问道:
“我爸在哪呢?”
“先生在后院给狗狗们梳毛呢。”
“好。”
几年时间过去,周世安已经彻底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变得成熟矜贵,由于常年和各种中药材打交道的原因,身上带着淡淡的药味,非常好闻。
后院里,一只边牧前面两个爪爪搭在了周择适的膝盖上,周择适手上握着一把梳子,正在耐心的给它梳毛。
周世安走到他爸身后站定,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先听见了他爸的声音。
“怎么现在这个点回来了?”
“爸,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
“嗯?什么事?”
把小狗的毛梳开后,周择适轻轻拍了拍小狗的屁股,几只小狗都跑到了另外一边的狗狗游乐场。
回来之前,周世安就准备了很多资料,将其中一个文件夹递给了他父亲。
上面记载着他将每一个病人治好的过程,以及详细的数据。
去掉那些在车祸后,家里人不好好照顾,双腿萎缩太严重的病人无法治疗外。
无法站立的病人,只要家人坚持按摩,在周世安的治疗下成功恢复行走的概率,大概是百分之八十五!
医生说出的数据大多保守,就算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也顶多只说百分之八十。
一向冷静的周择适,在看见这份数据的时候手一颤也有些失态。
他很清楚,安安绝对不会拿这件事跟自己开玩笑。
这么多年来安安的努力周择适都看在眼里,巨大的惊喜砸在他的头上,让他有些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自从当初车祸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可周择适依旧无法做到坦然面对。
现在恢复正常的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周择适的心脏就激动的快要跳出来。
“爸,让家里保姆收拾一下东西,你准备住院吧。”
“好。”
周择适僵硬点着头同意,刚过来的管家听见这个消息也高兴的不行,按照先生吩咐去收拾东西时,走路都开始顺拐。
在给自己父亲治疗之前,周世安自己先在无数个病人身上做了实验。
根据不同的病人,制定不同的治疗方法,并且还会及时做出调整。
现在经验充足时机成熟,才把他爸带到他工作的医院里去。
首先是各种中药材搭配在一起的药浴,主要是浸泡腰部以下位置。
周世安一直在旁边盯着,就连泡药浴的药材每一样都是他自己亲自抓好去熬制的,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一个月后,周世安提着药箱站在病房门口时,心脏跳动有些快,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旁边他的助手是个今年才刚上大一的女孩子,也是冯教授的亲孙女。
性格非常活泼,平常就帮着周世安打打下手,处理那些琐碎的事。
那些被治愈的病人,都由冯昭陪着周世安一起完成每一步,这还是她头一次看见老师这副模样。
“老师,你都已经做过那么多遍了,现在居然也还会紧张吗?”
周世安轻轻嗯了一声,对病人他能保持绝对的理智和冷静,但是对自己的父亲不行。
从当初他还懵懵懂懂开始冒出这个念头开始,为的都是有朝一日能让自己的父亲站起来。
之前治愈的那么多病人都足以说明,他自己研究出来的治疗方式没有任何问题。
可真要在自己父亲身上进行,哪怕只是想想,周世安的手都会忍不住颤抖。
“老师,我爷爷他每次治病紧张的时候都会抽一根烟,你要不要也来一根?”
冯昭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就出了个馊主意。
周世安都还没回答,一道声音就从病房里传了出来。
“安安,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冯昭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在他们面前一直冷冰冰的老师,现在怂的像是一只被踹了一脚的小狗。
“没有没有,爸,我从来不抽烟,你是知道的。”
说完后周世安推开门走进去,被这样一打断后,他的紧张情绪反倒是淡了不少。
病房隔壁就是一个中药房,周世安走过去套上了一层白大褂,冯昭也把白大褂套在自己身上。
前面一个月的药浴结束后,每次针灸之前都要继续泡药浴。
药浴的配方,冯昭早就已经烂熟于心。
先把每一份都弄好后,周世安又不放心的再核对了一遍。
中医非常讲究分量,就算是一副药里面的灰都是用得着的东西。
周择适坐在轮椅上,依旧非常悠闲的看书,等他儿子过来推着他到那边去泡药浴。
古时候在生死面前就不避讳,更别提是开放的现代,冯昭帮着老师一起脱过不少病人的裤子,在她眼里男女都没有任何差别。
反倒是一大把年纪的周择适有些不适,耳朵都被热气熏得通红,干脆扭头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儿子身上。
周世安冷着一张脸看似十分严肃,可熟知自己儿子本性的周择适一眼就看出来他这是在故意掩饰紧张。
为了让自己儿子放松点,周择适盯着那褐色的药汁,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里面都是些什么药材?怎么我好像看不太出来?”
药渣都已经被过滤了一遍,周择适也有看过,可煮过的药渣他只勉强认出来人参这一种。
周世安帮他爸按摩的动作一顿,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爸,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他越是这么回答,本来只是随口一提的周择适就越是好奇。
旁边的冯昭把自己手上的药汁给洗干净,一边擦手一边回答道:
“中医里有很多药材,正常人听了会不适。之前有个病人在听说了之后,说每次泡药浴都感觉腿上有东西在爬。”
周择适看了一眼抿直嘴唇的儿子,又继续问道:
“那比如呢?”
眼看老师的父亲是真很好奇,冯昭看了一眼老师后无奈耸了耸肩,这可是他自己想听的。
“比如说紫河车,健康女性的胎盘,经过处理后搭配一些药材有大用处。”
“望月砂,野兔的干燥粪便。”
“白丁香、左盘龙、夜明砂、五灵脂、蚕砂、白马通、金汁等,都是不同动物的粪便。”
名字听起来倒是挺文雅,但是经过冯昭的解读后,周择适再看那一盆子的不明液体,身体控制不住抖了下。
等药浴的药汁渐渐冷却后,周世安把他爸抱到了病床上,冯昭把带过来的针灸包递到老师手边。
解开绳子后打开,里面的一排金针比普通针灸要用到的针更粗些。
周择适平躺下,但依旧能看见他儿子把那么粗的一根针扎进他的腿上,莫名觉得自己很像是案板上待宰的鱼肉。
把所有金针插进穴位后,周世安伸出手轻轻弹了一下针的末端,所有针都颤动了起来,还发出了嗡鸣。
冯昭站在一边瞪大眼睛仔细看着,这幅场景在自己面前不管演示过多少遍,再看的时候都照样会觉得惊叹。
原本的冯昭虽然是生在中医家庭,但对中医一直没什么兴趣。
直到被她爷爷忽悠着暑假给周世安当了一个月的助理,才折服在中医的魅力下。
过去了大概半分钟,周择适的脸色就变了。
许多年都没有知觉的双腿,像是有蚂蚁顺着金针扎进去的那个缝隙乱爬。
说不上来的难受,让他看起来表情有些狰狞,可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
这么多年来,夜深人静在周择适情绪有些崩溃的时候,都会像是发疯一样疯狂捶打自己的双腿。
毫无知觉,感受不到疼痛,就像这双腿不是他的一样,无力感几乎要把他逼疯。
现在他有感觉了,就算是不适,也照样让周择适兴奋。
趁着周择适情绪激动无暇顾及的时候,冯昭用病床上的绳子捆住了周择适的腰和双手。
周世安这时候终于能松口气,擦掉自己额头上的汗水,主动跟他爸解释道:
“等下会更疼,为了防止你乱动碰到那些金针,所以得先把你捆起来。”
听见儿子的这句话,周择适皱了皱眉。
“你是不是有点太看不起你爸了?”
话音刚落,就忍不住痛呼一声,挣扎着想要把自己的手从捆绑的地方扯出来。
如果说之前只是蚂蚁在爬,现在则像是有虫子在到处咬,又麻又痒还有些疼。
三十分钟后,周世安把金针一根一根的拔掉。
这时候躺在床上的周择适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贴身穿着的衣服都湿透了,脱力的感觉让他连一根手指头都擡不起来。
“爸,你现在的情况还不错,会恢复过来的。”
“嗯。”
冯昭在一边收拾东西,在她打扫的时候周世安抱着他爸去了隔壁的浴室,助理过来帮周择适洗了个澡,换上干燥的睡衣。
出来时,沾满汗水的床铺也被人重新换上了干燥的床上用品。
躺在上面的周择适刚松了口气打算歇歇,冯昭就又端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中药过来。
周择适伸手端着,刚靠近鼻子就闻到了非常刺鼻的味道。
又想到之前冯昭说中医里拿各种动物粪便入药,莫名就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爸,是要我喂你吗?”
同样换了身衣服的周世安这时候刚好赶过来,看他爸一直端着药碗犹豫不决,就开口问了一句。
周择适闭上眼睛一饮而尽,喝光后助理拿了清水过来让他漱漱口,冲淡那股恶心感后,这才回答道:
“不用。”
三个月后,治疗结束,周择适双腿恢复了知觉。
但是由于这么多年都没有走过路的原因,想要像是正常人那样行走还要经过复健。
回到家里后,把一楼的一个房间改为了复健房。
很多年都没休过假的周世安这次请了假,在家里扶着他爸慢慢复健,就像曾经爸爸教他走路一样。
复健比小孩子学走路更难,每一步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周择适额头出了一层汗,但还在坚持练习。
父亲绝对是周世安见过那么多病人里面,毅力最强的一个。
过去了半个月,周世安也没有丝毫不耐,陪着他爸复健的时候接到了院长打来的电话,去阳台上花了五分钟时间跟院长交流。
挂断电话转身打开阳台门,准备回去继续陪他爸复健时,就听见了他爸的声音。
“安安。”
“嗯?”
周世安下意识擡起头,就看见他爸迈着蹒跚的步伐,缓慢朝着他走过来,震惊的他直接就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周择适过来抱住了他儿子,周世安感受到身上一双手臂的力道才回过神,非常用力的回抱,清冷声音里带了哭腔。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