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偷亲过她。◎
室内通风良好,采光也不错,医生的办公桌背对着窗户,擡眼还能看见屋外的老树。
他略一掩眸,规整地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一板一眼地回答着医生的问题,他有问有答,没什么欺瞒。
实际上之前他也看过不少医生,只不过臆想症还是越来越严重,最后还是得靠药物治疗,但可能是因为近些天事情多了起来,他时常两头奔波,导致这段时间已经很少看见小霹雳了。
陈述完所有事情以后,温郁淡然坐直身子,气质矜贵的男人神态从容,不像别的病人一样急急忙忙地担心自己是不是神经病。
他不太在乎自己是不是神经病,就算真的治不好,装成正常人也没什么,只要林羡清不因此离开他,他怎么样都好。
这种淡然的态度让医生微微讶异,他笑了下:“您之前也看过挺多心理医生,我就不搬门弄斧了。”
“我这里呢,不会给您开药,因为听您的叙述,您最近的情况有好转,那么往这条路上继续走就行了。”
医生顺手撕了个笑脸贴纸贴在他的手套上,温郁低眸看着黑色手套上的滑稽笑脸。
“很抱歉没能给您提供什么帮助,但是我觉得能带你走出困境的人不是我,是您自己和您的爱人。”
“祝您开心。”他说。
温郁走出屋子的时候,林羡清正坐在外面冷得直跺脚,她把围巾系紧,两只手捅进袖子里揣着,听见开门声就擡眼靠过来,眼里带了光。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温郁沉默着摸了摸手套上的贴纸,略一思衬,从腕骨处把手套卷起来,挨个扯出自己的手指,狰狞的伤口暴露在微冷的空气中,偌大一个疤痕,在精致漂亮的皮肤上有种破碎的美感。
林羡清微微睁大眼看着他,迟疑问:“你干嘛?”
温郁擡起漆黑的睫,视线毫不避讳地对上她的。
青年轻微弯起眸子,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涓涓的细流:“没什么好藏的了。”
越藏就越压抑,以至于每次想起来的时候,都像是心上碎了一块。
倒不如大大方方把伤口露给世界看,看看他的伤,能有多惊心动魄。
他低睫,如玉般漂亮盈透的皮肤终于染上点人的活气:“我把所有的自己都给你看,医生说,你可以救我。”
所有的他,美丽的,丑陋的。他把全部的善都给了林羡清,恶都自己埋藏起来。
他的睫抖动几下,牙齿抵住下唇,随即想起什么又松开。
林羡清轻抚过他腕骨上的伤,轻叹着气道:“早就约好了,我做你的钥匙,不用怕我不接受这些。”
“没人会讨厌你的伤,我爱你,我只会心疼你。”
她拉着他的手下楼,边走边问:“医生有说我该为你做些什么吗?”
温郁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指,神绪缓缓收拢,轻声应着:“你就待在我身边就行。”
只要看见她,他就心情大好,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两人下楼坐进车里,温郁得回家换件衣服,林羡清就待在车里等他。
她待得无聊,只能刷刷手机,却发现猝不及防弹进来一条消息,是不常联系的祝元宵。
自从她走了以后,两人有事没事能聊上两嘴,但是因为生活差距渐渐变大,待的圈子也不太一样了,渐渐就只剩下节日祝福。
这次倒是稀奇,祝元宵没有给她发表情包,而是发了文字:〈你回来了??〉
林羡清愣了下。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在你车屁股后面。〉
她拉开车窗探头出去,果真在车尾看见了提着大塑料袋的祝元宵,徐寒健还跟他一起。
好久没见了,算着日子他也该高中毕业了,身子拔高了不少,穿着肥嘟嘟的蓬松棉袄,下巴上还留着小胡子。
就是因为那簇小胡子,她差点没把人认出来。
相比之下,徐寒健就端正多了,笑吟吟地跟她摆手。
因为离得近,林羡清很清楚地听见他一面笑着一面问祝元宵:“她谁?你们认识?”
林羡清:“……”
还是熟悉的味道,笑面虎一个。
祝元宵看见她也瞪大了眼睛,他是出来买东西的,倒是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回乡的林羡清。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围住车窗,冲着她左瞧右瞧,狐疑问:“你怎么变了这么多,以前傻大缺一个,现在看着……怪温柔的,让人好不适应啊。”
林羡清颇为嫌弃地看着他下巴上的小胡子,心想她也挺不适应的。
“你怕不是去日本留学了?怎么搞得跟个大佐似的。”
祝元宵埋怨地看了她一眼,咕哝着:“行了,相信你是林羡清了,还是熟悉的味道。”
徐寒健这才跟过来,却站得离祝元宵三步远,他淡然道:“哦,林羡清啊。刚刚看见温郁从车上下来了,你俩一起过来的?”
林羡清冲他点了几下头,这时候温郁恰好换好衣服从屋里出来,就看见两个人围着车。
他瞥了眼祝元宵,蹙眉问林羡清:“哪里来的日本人,你朋友?”
祝元宵:“……”
徐寒健仍旧一副笑脸,默默又往旁边挪了几步。
祝元宵揪住他,怒问:“你干嘛?”
徐寒健笑得没了眼睛:“我不跟大佐一起玩儿。”
“早就说让你把胡子剃了,跟你一起出街怪丢人的。”
祝元宵瞪他,徐寒健不为所动,冲温郁招了招手,叫他:“呦,师兄。”
这个称呼真是好久没听过了。
温郁愣神几秒,才略一颔首,轻声答了个“嗯”。
祝元宵先是笑嘻嘻地叫他“温大神”,然后立马扒着车窗小声跟林羡清告状:
“我跟你说哦,你走的前一天晚上,大神他偷偷亲你,我都看见了。”
说完他就咂舌:“啧啧啧,现在你俩这样……是成了?”
林羡清哭笑不得,“是成了。”
这话应得祝元宵又开始变得苦大仇深,“没想到我的两个朋友都凑一起过日子了,我怎么还没找到女朋友?”
徐寒健扯着他的领子把人扯离窗口,“刚成年呢你,发什么春?”
“先把你的胡子剃了再想这事儿吧,就你这胡子,得劝退一大堆姑娘。”
祝元宵皱眉摸着自己心爱的小胡须,真诚发问:“看上去没有男人味儿吗?”
徐寒健懒得搭理他,“有大佐味儿。”
他两手揣进棉袄兜里,轻擡下巴,“行了,你们有事儿就去吧,叙旧也叙得差不多了,有时间再约。”
祝元宵这才回过神来,大声嚷嚷着:“有空找我啊,我请你俩吃饭!”
温郁拉开车门进去,徐寒健眼尖地看见他手上未加遮掩的疤痕,还怔了几秒。
以前他总是喜欢穿袖子又大又长的卫衣,即使在热得冒汗的夏季也没换过,就是为了遮住伤口。
现在是大雪纷飞的冷冬,他反而不顾忌了。
徐寒健盯着那辆喷着尾气驶离的车,低低感叹着:“走出来了啊……”
他是眼睁睁看见过的,在那个寂静无人的午后,空荡昏黄的教室里,他低睫毫无情绪地拿起刀片,破口时眼底灰暗漆黑。
现在终于见证温郁开始面对自己了,徐寒健居然会觉得有一丝痛快。
他曾经,是真的把他当做指明灯,事事都追随着温郁的脚步,想着自己终有一天要赢过他。
那天,温郁来找他,因为他跟林羡清泄露了信息,两人互殴。
徐寒健没想到少年一身单薄骨头,出手却那么狠,他疼得靠在墙边不敢动。
完事儿后,温郁敛着冷眸舔了舔唇角的伤,从贩卖机里买了两瓶冰可乐,扔给他一瓶。
徐寒健疼得直抽气,“至于这么生气吗?怕她知道?”
那时温郁只是没什么情绪地睨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该说的别说,有些事她不需要知道,对她没什么好处。”
“那对你呢?让她心疼你,你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
少年扯着唇角冷笑,嗓音低下来:“她好过一点儿就行了,我不需要什么好处。”
“而且,至少现在,我跟她没可能。”
曾经说着“没可能”的人,现在最终也得偿所愿了。
徐寒健这个人很敏感,他倒是很欣赏温郁,想和他做朋友来着,但是他也察觉出来了,直到现在温郁都不把他们当朋友,就好像在他的世界里没有“朋友”的概念。
目前为止,只有林羡清走进了他的世界,灰暗的大门只对她一个人敞开。
祝元宵看不见徐寒健一通乱七八糟的心理活动,他只看见徐寒健一个人待在雪地里出了好久的神。
他问着:“什么走出来了?你神神叨叨的,冻傻了吧。”
徐寒健无语地凝视他几秒,转身就走,“东西也陪你买完了,各回各家吧。大佐你别跟着我,别人会以为我不爱国。”
祝元宵:“?”
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一连串脚印,混杂着车轮印子,林羡清窝在副驾驶,车里的暖气对着她脖子吹,暖乎乎的。
她想起来祝元宵的告状,眼角微微弯起,象征性咳嗽几声。
车恰好停在她家门口,温郁把车歇火,歪头看过来,“感冒了?”
林羡清发觉这人很不解风情。
“刚刚祝元宵说,我走的前一天晚上,你偷亲我。”
青年毫不掩饰:“啊,是啊。”
林羡清正襟危坐,侧过身子认真盯住他漂亮的眉眼。
她笑得有些得意,“不用偷亲,我现在允许你光明正大地亲我,我们现在是正规的男女朋友。”
温郁好笑地睨着他,他唇角微弯,语调拐着弯地勾人:“这样啊。”
青年倾身过来,鼻尖离她一个呼吸的距离,睫毛在闪动的时候会扫在她皮肤上,痒痒的。
温郁很恶劣地停住,眼睛弯着,很蛊人。
“那吃过今晚这顿饭,我是不是能有个更正规的身份了?”
作者有话说:
估计80章正文完结,还有个小高潮没写,温执还要搞事,搞完事就下场了。
预警一下,温执和刘婧婧最后双死,下辈子他当个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