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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黑月光 正文 第30章 黑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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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黑月光

    聂湛扔下手里的蛋糕,夺了聂清手里的钥匙,把门给转开了,此时林杳已经一只脚踩在窗台上准备跳出去了。

    聂家住一楼,外面是小区的花坛,聂湛冲进来在房间里找了一圈,确认没有别人在以后才松了口气。

    聂清面无表情地站在外面,聂湛扯了她胳膊一下,嗓音很疲惫:“为什么老是做这种事?以前那几个老师也是被你吓走的,你现在连学校都没去,考初中怎么办?以后就都不上学了?”

    小姑娘定定站在外面,眼睛直直地看着林杳,说:“那就别再给我找家教了,找一个我弄跑一个。”

    她低着头,“我跟你们都说过很多次,可你和妈妈都不听我的,总说我得正常地上学、交朋友,可是哥哥,正常人要吃那些药吗?正常人像我一样不敢穿裙子吗?正常人的爸爸会像我那个爸爸一样吗?”

    她的眼睛还睁着,一眨不眨的,但是从眼眶里涌出了泪,在稚嫩的脸上淌出两道水痕。

    聂清又使劲捏着裙子下摆往下扯,以一种诡异的平静声调说:“我知道正常人不那样,我知道别的小女孩都爱穿裙子,妈妈老是给我买,我今天穿了,你们能高兴了吗?”

    她泪眼朦胧地把头转向聂湛的方向,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哥哥,你高兴了?”

    聂湛全身有点无力,身子往下瘫了瘫,伸出手的时候有点抖,轻轻抱了她一下,小声说着“对不起”。

    林杳从窗台上下来,聂清看了看她,轻声说:“林杳姐姐,我骗了你,爸爸不会来,你也别来了。”

    她眨了眨眼:“只是他在出去之前跟我说,他肯定会回来找我的,我每次做梦都会梦到他对我说这句话。”

    何元芳刚和聂文浩二婚的时候,聂文浩对她这个继女很好,每天接她放学,把她捞在脖子上坐着,在校门口的蛋糕店里给她买芝士蛋糕。

    后来就用芝士蛋糕哄她,哄她穿好看的裙子,哄她说“最喜欢爸爸”。

    她以前是喜欢这个爸爸的,后来只恨不得他死。

    聂文浩不止在家里犯了事,在外面也犯了事,所以就收拾东西匆匆离开了,离开前还专门跑到她的房间里告诉她:“爸爸最喜欢清清了,我会回来找你的。”

    她用枕头砸他,尖叫到嗓子咳血。

    聂清不敢睡觉,一闭眼就是聂文浩的脸,是那无数个嘶吼的夜。

    林杳走到她跟前,听到小姑娘说:“林杳姐姐是很好的人,谢谢你教我认识了‘杳’这个字,很好听。”

    林杳蹲下身,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所有的水果糖,放在她小小的掌心里,然后把她被冷汗黏在脸侧的头发挑开,告诉她:“‘清’也是很好听的名字,清澈干净,没有什么丑陋的,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她把两支胳膊搭在膝盖上,擡手擦掉聂清的眼泪,嗓音放轻缓了些:“姐姐以前也有像你一样难受的时候,也不喜欢见光不喜欢出门不爱跟人聊天,也恨着一个很坏的人,以前也像你一样吃药。”

    “但是你看。”她拍了拍自己,“我现在过得很好,没什么不正常的。”

    聂湛扯开眼镜,退到一边,拎着纸巾擦了擦脸。

    林杳就拉住她的手。

    看着聂清,林杳想着,如果对面是以前的她自己,说什么能算得上真正的安慰呢?

    “我们都不要为过去的某个瞬间停留。”

    “窗帘外面啊,是澄澈明亮的天空。”

    破开的窗户里透进来夏季的热风,暖风卷起厚厚的窗帘,聂清看见几只麻雀停在枝头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她开始号啕大哭,捧不住手里的糖,玻璃糖纸裹住的糖果掉落一地。

    人生还是要大步向前的,流着泪也要做个坚强又强大的人。

    在敞开的大门门口,何元芳摸了把眼睛,把手里的袋子扔到垃圾桶里,捡垃圾的老头挑开一看,里面是好几条裙子。

    ***

    林杳回去的时候,桌上的晚饭还温着,沈郁白刚好下楼接水喝,室内是黑的,他摁开净水器的开关,空气里只有机器运作的隆隆声。

    少年眼也不擡,说着:“你还挺不着家,比我爸待在家里的时间都短。”

    林杳一声都不应,沉默地换了鞋,然后走到水槽边上洗手。

    沈郁白瞄了一眼,眉目一沉,搁下手里的杯子拉过她的手腕。

    手背上都是划开的口子,衣服上还被划破了几个小洞。

    他又顺着往上看,擡了手,用手指顶着她的下巴往上擡,看见林杳脸和脖子上也有伤口。

    沈郁白顶了顶腮帮子,语气不好听:“你又跑到哪儿去了?带一身伤回来。”

    林杳仰着脖子难受,就打开他的手,整个人很疲惫,嗓子是哑的:“摔的。”

    他气笑了,重复一句:“摔的?”

    “身上一点土都没有,净看见血了,不是刀片或者玻璃碴子什么的划的才怪。”

    是玻璃碴子划的,把窗户砸碎的时候飞了她一身的玻璃渣,露出来的皮肤都被划了口。

    她敷衍着说“爱信不信”,然后继续洗手。

    沈郁白蹙了眉,关了水龙头,拽着她的手上楼,把她推回房间,冷着调子:“在这儿等着。”

    林杳坐在床边,几分钟以后沈郁白就拎着家里的医药箱过来,半蹲着把箱子的扣给挑开了。

    “伸手。”

    林杳没动,只盯着他,沈郁白不耐烦地把她的手扯出来,捏住她的手腕,指尖蹭过那块凸出来的腕骨。

    他低着眼,睫毛在白炽灯的灯光下清晰可数,随着他轻轻眨眼的动作而张合交错。

    “上次,我看见你和那个男的,在马路边上。”

    沈郁白的语序乱七八糟的。

    他带了点报复心理,把沾了碘酒的棉签往她伤口上摁,林杳硬是一声也没出,只安静反问:“所以?”

    少年的视线上移,棉签移到了她脖子上的伤口边上。

    他缓声:“擡头。”

    林杳应声仰起了脑袋,她脖子细,皮肤也白,确实有点天鹅颈的样子,只不过现在成了一只被割破喉咙的天鹅了。

    沈郁白凝着她脖子上的伤口,用棉签轻轻蹭过,林杳的眼睛只看得见天花板上的灯管,白得刺眼。

    楼底下的虫还在叫,已经有不少住户抱怨扰人了,最近物业好像开始往树丛里打药了。

    良久,她才听见沈郁白的声音,低低的:“你去人家家里了?”

    林杳的眼睛被灯光刺得疼,她微微闭眼,坦诚地“嗯”了声。

    脖子上忽然一疼,林杳皱了眉。

    沈郁白有点没控制住手上的劲儿,他冷冷地笑了声:“这样了还说不是早恋?”

    “你看我把女孩往家里领过没?”

    林杳把头移回来,跟他平视着,眨了眨眼:“我不是?”

    他换了个棉签,烦躁地说:“你是个例外。”

    如果说沈郁白觉得自己的人生像一场电动游戏的话,林杳就像游戏里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一个BUG漏洞,让整局游戏都瘫痪了,还修复不好。

    林杳的视线晃过他手上的绿色手串,就停了几秒,最终还是解释了:“我去给他妹妹当家教的。”

    沈郁白上药的劲儿稍微轻了点,转而又问:“你现在也不用愁学费,也没有很花钱的地方,为什么还当家教?”

    林杳扯开唇角,用他以前说过的话回他:“不是你说的吗?钱哪有嫌多的。”

    沈郁白被她噎了下,“谁都没你能说。”

    脖子上的药上完了,沈郁白看了一眼,又捏着人的下巴把人往他身边拉,声音压低了些,用气声说:“凑近些,脸上还有。”

    林杳擡着眼睛看他,看着他低着狐貍似的眼睛,冷白.精致的脸上只有眼下一颗痣,有一种懒倦的漂亮。

    注意到林杳的视线落在了他右眼下方,沈郁白有点微妙的不高兴,眉头轻轻蹙着,说话时温热的吐息擦过林杳的下巴:

    “别看我。”

    她“哦”了一声,把眼珠转向别的地方。

    好安静。

    能听见沈郁白的呼吸,青柠的味道也好浓,是夏天的味道。

    所有的伤口都被涂了药,沈郁白把东西往箱子里收,又问:“所以你今天到底做了什么,弄成这样。”

    她斟酌了几秒,还是没全盘拖出,只说:“不小心被锁在房间里了,所以砸了窗户出来了。”

    林杳浑不在意地擡手看了看手背上的伤:“那个时候划的。”

    沈郁白没说什么,拎着医药箱起身的时候瞥见了书桌上的那张住宿申请表。

    他的脚步停了停,没往门口走,转而走向那张书桌,拎起那张申请表看,上面还一个字都没写。

    “你想住校?”

    林杳还没想好怎么提这件事,没想到就被沈郁白看见了,她默了两秒,还是“嗯”了一声,又补充:“等我跟阿婆和舅舅商量一下。”

    沈郁白头也没回,又把表放下,“那就是没打算跟我们家商量一下?只要那边点头了,你怎么都会搬走?”

    她安静着,撑坐在床边,然后轻轻开口:

    “沈郁白,说到底,这是沈家,我是寄住在这里的,不是你们的家人,我没办法做到心安理得地住在这儿。”

    “呵。”他嗤了声,“所以你走的话都没打算跟我们商量一下。”

    “林杳。”沈郁白念着她的名字,“你干脆改名吧,直接叫小狼,够没心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