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走后,洪家久久不能平静,围绕刚获得的震撼性情报热烈讨论。
姜承望是别家的孩子,郑传香倒不关心他是否是姜开源的种,落座后先抓住洪万和问范瑞明和夏蓓丽的事。
洪万和觉得这大招放得猛了点,愧对大哥,回话时分外小心。
“我是偶然发现他们搞在一起的,那天也是恰巧遇上了才跟过去。你也知道阿明不是偷鸡摸狗的人,都怪夏蓓丽狐媚手段多,把他迷晕了。我原想大闹一通,让他从此没脸见人。谁知半路掉下一扇窗户,他是为了救我才死的嘛,救命大恩足够抵消他的过错了。我不想抹黑死人,这些年都没提这事,要不是今天姜家欺人太甚,我也不会抖出来。”
曾淑琴感叹:“阿明生前聪明能干,又长得一表人才,夏蓓丽天生风流放荡,看上他也不稀奇。但阿明居然肯接她的招,这就让人想不到了。”
郑传香也觉上了大当,愤懑不已:“当初他和我们家关系那么好,我跟你公公把他当亲儿子看待,让他在家里随进随出,谁知竟是引狼入室。亏我还一直念他的情,花钱在庙里做了好几场法事超度他,每次祭祖也会给他备一份祭品,真是在浪费自个儿的感情!”
家人们都明白她的感受,洪爽劝说:“嫲嫲,你犯不着生气,以后我们别管他的事就行了。”
洪万好不愿她们记恨范瑞明,开导母亲:“妈,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阿明也已经为他的过错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再说阿和的命还是他救回来的,功过相抵,到底还是我们家欠他更多,就别再怨恨了。往后每年忌日我们还是照旧去给他扫墓,别让人家说我们洪家人没良心。”
洪欢狐疑:“老豆,你反应这么平淡,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她一起头,余人也质疑。
洪万好无奈承认:“是啊,阿和前些年就告诉我了,我也郁闷过,可后来心平气和一想就想通了。你们也学我,记人之长,忘人之短,不然埋怨死人就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洪爽既佩服又心疼:“老豆,你心胸太宽大了,总这样会吃亏的。”
郑传香和儿子心气相似,经他一说释然不少,反过来帮衬他:“你老豆虽然吃了一辈子的亏,但现在该有的都有了,也没亏到哪儿去。他说得对,这陈谷子不能做种,死了的人也不该再恨,我们就把这件事翻篇吧,往后都别计较了。”
她和其他人有共识:范瑞明是被夏蓓丽连累死的。
曾淑琴接话:“夏蓓丽真够狠啊,照她跟姜开源勾搭的时间看,阿明刚死不久她就转投姓姜的怀抱了,这人对感情怎么就这么收放自如呢?连个缓冲期都没有。”
洪万和讥刺:“她哪懂什么感情啊,就是骨子里淫荡,一贯脚踩几条船。除了阿明肯定还有别的奸夫,不然姜承望从哪儿来的。”
洪悦疑惑:“二叔,你真觉得姜承望是夏蓓丽和其他男人生的?会不会是他做的那个亲缘鉴定有误差,又或者他生下来就被姜家抱错了?”
她决定与夏蓓丽断绝关系,但仍不愿生母为人太过不堪,不自觉地替她找理由。
洪万和极干脆地否定以上两项推论:“姜承望我见过,小时候跟夏蓓丽一个模子出来的,比你和阿爽还像那女人,绝对是她亲生的。至于抱错那更不可能了,夏蓓丽生他那会儿,我一个朋友的老婆也生孩子,恰好跟她在一个医院,说当天只有姜承望一个男孩儿,怎么可能出现那种韩剧情节?”
郑传香支持儿子的论调,嘲笑姜开源活该,一报还一报,给别人戴过的绿帽终究会回到自己头上。
洪万好不像他们痛快吐黑泥,少言寡语地皱着眉头,不久为冷阳所觉察,等到会谈结束,家人分头买菜、做饭、收拾行李,他悄悄将岳父叫到室外,关问:“爸,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洪万好紧张:“没有啊,我就担心你,担心欣宜,其余的都没什么。”
冷阳不想装糊涂,诚恳道:“爸,女婿也算半个儿,我已经拿这儿当自己家了,想顾好你们每一个人。你有难事别瞒着我,我的个性你了解,在找到解决办法前不会冲动行事。刚才长辈们聊起姜承望的身世,我看你脸色不太对,是不是知道什么?”
这聪明女婿不好糊弄,洪万好也信得过他的头脑,乱心时刻是得有个人商量,于是将他带到远处,躲在小巷子里透风。
“这件事吧……它有点……”
他连开几个头就没能说下去,窘迫尴尬到极点。
冷阳猜出眉目,替他吐露难言之隐。
“你是不是疑心姜承望是你的孩子?”
洪万好愣了半晌,红脸赤耳道:“我也不确定,但如果当时夏蓓丽没其他奸夫,姜承望又确定不是姜开源亲生的,那我是有可能接这个锅。”
当年他执迷不悟地爱着夏蓓丽,分居后仍常去她的住处求告。一次夏蓓丽生病,而姜开源有事脱不开身,他得知后煲了汤水去探望。夏蓓丽十分恼怒,赶不走他便拿出几瓶烧酒猛灌,发着酒疯对他连打带骂。
“我叫你放过我,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你爸妈都把我当仇人了,说见面就要杀了我,你还跑来死缠烂打,一个男人贱成这样,还有什么脸做人!”
她乱砸东西,疯狂作践他,而后酒醉昏睡过去。
洪万好任劳任怨服侍,打扫完房间,在床前守到半夜,若干情绪综合夹击下情不自禁抢回了做丈夫的权利……事后还做贼似的小心清理掉痕迹,生怕夏蓓丽发现。
无颜细述这一丢脸事迹,他当着冷阳狠狠抽自己嘴巴。
“我那会儿真是贱出天际了,上赶着往自个儿身上糊屎,现在都没脸细想。”
冷阳也觉得岳父痴情到痴傻,不过同情占多数,问道:“那次之后夏蓓丽就怀了姜承望?”
洪万好笃定点头:“没错,差不多过了一个多月她就跟我说她怀上了,我再不答应跟她离婚就是活王八,后来还拿着B超报告去我家闹,当场就把阿爽她爷爷的心脏病气发作了。”
冷阳估计这次又逃不过墨菲定律,建议等找到姜承望就立刻彻查此事。
洪万好接受安排,叮嘱他先别告诉洪爽,否则他真不知该拿什么脸去见她。
晚上,小两口回到住处,洪爽洗完澡走出浴室,见冷阳盘腿坐在床上打电话,静待一阵沮丧地放下手机,她由此了然,问:“姐姐的手机还关机吗?”
冷阳叹气,替她掀开棉被,拍松枕头,等她爬过来时见她脸上的面霜没抹匀,顺手帮她揉了揉,捧着她的脸犹豫着唤了一声:“老婆。”
洪爽反应默契:“你有话跟我说?”
见他重又叹气,预感不妙,抓住他的双手沉稳道:“又有麻烦事了?快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冷阳勉力一笑,转述了洪万好的隐情。
洪爽眼睛瞪成天线宝宝,当场强烈质疑:“姜承望怎么会是我们家的孩子呢?老豆多半搞错了,世上哪有这么离奇的事!?”
冷阳劝她淡定:“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事听起来荒唐,可能性还真不低。夏蓓丽当年削尖脑袋想取代我妈妈,凭她步步为营的手段不会在紧要时期玩劈腿,依我看她一直认定姜承望是姜开源的孩子,压根不知道爸做过那种事,导致误会延续至今。要不是姜承望迷恋姐姐,脑门发热跑去做亲缘鉴定,这秘密还不会曝光。”
洪爽只听分析都头大,揉着额头哀叹:“这是什么狗血故事啊,连电视剧都不敢这么编!”
冷阳也发愁:“真要是电视剧还能提高收视率,现实中摊上了就只能升高当事人的血压。”
洪爽跟着吐糟:“是啊,编剧写了离谱的剧情演员还能罢演,万一姜承望真是老豆的儿子,我们家又要鸡飞狗跳,躲都躲不掉。”
她烦躁地摔打枕头,冷阳忙搂住拍哄,她顺势往他怀里钻,像厌倦了浪涛爬在岩石上喘息的小海龟。
冷阳说:“我答应了爸对你保密,可事先不跟你交个底,到时腥风血雨刮过来还不吓傻了你。你明天见到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来在事情查清楚前维持家里的安宁,二来免得爸难堪。”
他这么处置合情合理,洪爽不想徒做烦恼,决定先好好睡一觉。夫妻俩熄灯躺下,她的手机忽然发出微信提示音,失联两天一夜的冷欣宜回话了。
“阿爽,冷阳伤得重吗?现在怎么样了?”
洪爽手快先回了个“他没事”,按出发送键才听冷阳急道:“跟她说我快死了,叫她马上回来!”
她歉意地望着他:“对不起,我已经回复她说你没事了。”
冷阳泄气,忍不住伸手揉她的头发:“你平时跟极品斗智斗勇挺机灵的,怎么这回这么实诚呢?”
“我不习惯跟家里人撒谎嘛,你又不早点提醒我!”
洪爽正还嘴,冷欣宜又回信了。
“让他好好养伤,别担心我,我现在一切平安,也许过两天就回去了。”
二人惊喜,冷阳抢过手机发语音:“姐姐你在哪儿啊?我过去接你。”
冷欣宜回信:“刚才姜家人联系姜承望,说唐玉芬快死了,是真的吗?”
冷阳不知道唐玉芬送医后的情形,为促使姐姐尽快回归,果断肯定:“是真的,今天唐老太婆和姜开源夏蓓丽来洪家闹事,被阿洪婆他们一顿狠掐,恼羞成怒把自个儿气晕了,擡上救护车的时候就差不多快咽气了,我估计活不过这两天。”
此后他又接连发送数条信息,冷欣宜不再回复,手机回到关机状态,看样子要等唐玉芬归西才会现身。
昨天她跟随姜承望去往珠海,本打算在他新租的房子里小住一阵再申请签证出国。半小时前姜承望打开手机,从家人的来信和照片中得知祖母病危入院,临时改变了计划。
“欣宜,我是嫲嫲带大的,她现在病情危重,我必须赶回去。”
冷欣宜“体贴”支持,跟他一同返回榕州,在南郊一座酒店落脚。随后姜承望支身前往医院,迎接他的是姜秀娜暴怒的打骂。
“不孝的东西,你躲哪儿去了,嫲嫲都快被你害死啦!”
妹妹哭到面部浮肿,情况显然很糟糕。
姜承望隔着ICU病房的玻璃焦急探望人事不知的唐玉芬,后经医生同意穿上无菌服进入病房。
“嫲嫲,我是小望,我回来看您了,您醒醒啊。”
他跪在病床前呼喊,眼泪很快浸湿了口罩。
几经努力,唐玉芬藏在呼吸机下的脸出现轻微抽搐,肿成馒头的眼皮裂开一条缝,这道浑浊的缝隙因孙子的身影产生光亮,扎着输液管的右手颤巍巍擡起。
姜承望急忙小心握住,涕泪交流地悔罪:“嫲嫲,对不起,都是我害了您。您千万要挺过这一关啊。”
唐玉芬跟着老泪滚滚,医生怕她情绪波动,劝家属离开。
姜承望在走廊上与父亲相遇,虽已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仍被姜开源黑面判官般的神情震住。
没有一句询问,他被带到一间空病房,跟随姜开源入内的还有一个提小型银色金属箱的男青年。姜承望刚坐下,他便迅速打开箱子,取出一支注射器和消毒用碘伏。
“袖子卷起来,让他帮你抽血。”
父亲的命令可谓怪异,姜承望伈伈问原因,森严的沉默令他呼吸困难,不得不听从吩咐,让那青年抽取了静脉血样。
鲜血装入贴有标签的试管,青年向姜开源微微鞠躬,提起箱子离开。
姜开源直勾勾瞪视姜承望,视线如同手术刀,令他感到疼痛惶悚,鼓起勇气说:“爸爸,是不是奶奶需要移植器官?如果配型成功,我可以的。”
他听医生说唐玉芬多脏器衰竭,以为至孝的父亲在寻求救治之道。
姜开源脸肌一阵颤抖,那是心理厮杀的显影,母亲命如累卵,这个儿子也不知能否留住。
他未置一言,起身走出病房,躲在门外的姜秀娜飞快钻进来,遑急不安地对姜承望说:“哥哥,爸爸刚刚叫人给你抽血了?”
姜承望局促点头,妹妹坐到身旁抓住他,语气更慌:“爸爸之前也叫人抽了我的血,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要为嫲嫲配型换内脏?”
“当然不是!医生说嫲嫲的病情不可逆转,一切医疗手段都无效了。听爸爸的保镖说,昨天长辈们去洪家找洪万好算账,谁知那边说了妈妈好多坏话,爸爸怀疑我们不是他亲生的,抽我们的血是想做亲子鉴定!”
尽管坚信洪家人造谣诬陷,姜开源的举动仍吓坏姜秀娜,父亲掌管着她的前途命运,倘若失去他的信任,她的公主身份将难以为继。
姜承望比她更惶惑,稍后意识到父亲猜忌的源头大概是他带回的亲缘鉴定书,被迫开始正视他一直回避的问题。
爸爸竟然让我和娜娜做亲子鉴定,他这么较真,难道真的因为欣宜本该是我的亲姐姐?
他动了潘多拉魔盒,可怕的情况接连涌现,铁桶般包围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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