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57.
孟姝脑袋一片空白,呆呆地举着手机贴在耳边，直到苏荷见她脸色发白，小心翼翼问了句出什么事了吗？孟姝才反应过来,穿着拖鞋就跑出宿舍楼,一路跑出校门口,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前往市医院。
前两天,张奶奶还给她打过电话呢，好端端的怎么就走了。孟姝有一种不现实虚幻感，好像有人跟她开了个玩笑,但唐阿姨怎么可能会把这事拿来开玩笑。坐在出租车上，孟姝脑海里不停闪过她刚来张家的第一年,到张奶奶家过年时,她给自己包了个厚厚的红包,说以后她就是她亲奶奶了。每次到张奶奶家，她都会让汪婶给她做她喜欢吃的糖醋鱼。
孟姝赶到医院时,病房里气氛沉重，病床上的张奶奶闭着眼，张叔叔跪坐在病房前,握着张奶奶垂在床沿的手，痛哭流涕，嘴里不停念着儿子不孝没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唐阿姨坐在沙发上抹着眼泪,头发凌乱。唯独张驰站在阴影处,背倚着墙壁,一言不发地垂着头。
听见脚步声,张驰回头看了她一眼,两人视线相撞，他眼睛发红,孟姝深吸了口气，擡脚走了进去，站在床边，小声地叫了声张奶奶。
今早汪婶敲门喊张奶奶吃早餐时，才发现她晕倒在卧室的。汪婶立即打了急救电话，送到医院时，人已经不行了，是脑溢血，就连张弘文这个做儿子的都没见到老人家最后一面。
张奶奶的葬礼办得很隆重，是张弘文的意思，大概也是为了弥补自己没见到张母去世前最后的一面。除了张奶奶还在的朋友，还有唐阿姨剧团里的领导，张弘文生意上合作过的客户前来敬香，送走老人最后一程。
张奶奶的葬礼结束后，离高考只剩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日子恢复了以往节奏，孟姝和张驰都在为最后的冲刺做准备。讲台上的倒计时日历表，撕了一张又一张，直到数字停留在零的那张页面上。
高考那三天，天气变化莫测，早上还艳阳高燥，到了中午又是瓢泼大雨，浇得人措手不及。完最后一门英语时，铃声响起，教t学楼各个教室的学生鱼贯而出，如流动的黑点瞬间涌向校门口，电动伸缩门往两侧收缩，他们迈出这道门槛，便如汇入汪洋大海的鱼儿四处散开。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晚上，便是班级聚餐。浔城一中的聚餐饭店，是在一家叫聚鲜馆的老酒楼，一中的老巢，每届学生的毕业聚餐都是订这个地儿。
孟姝和秦粤约着一起坐车过去，两人到的时候，其他同学也来得了不少，今晚的大家和以前在学校时有些不同，都精心打扮过一番似的，特别是女生们，穿得衣服各色各式样，有的甚至还化了妆，似乎都想在这个夜晚，给相处三年的同学的留下眼前一亮的印象。
秦粤悄悄说：“你信不信，今晚绝对有人表白，我打赌会超过三个人。”
“老师还在呢，应该不至于吧。”
“傻呀你，我们现在已经算毕业了呀，晚上，你就看吧。”
孟姝他们班级在一个包厢，包厢里摆了三张桌子，秦粤他们班就在隔壁的包厢。秦粤跟着孟姝去她们班的包厢晃悠了会儿，直到七点老师差不多都到齐了，秦粤回到了自己班级的包厢。孟姝和潘文蔻坐在一起，潘文蔻今晚也特意收拾过，穿着件白色吊带裙，披散着长发，鬓角边夹了个棕色边夹，看起来特别秀静。
班里平时一向吵闹不安分的男生，这种聚餐活动成了他们的主场。几个男生拿着啤酒，排着队给老师们敬酒，嘴里叫着这个哥那个姐的，没有了以往在课堂上对老师恭敬之意。仿佛都是同龄的朋友，老师们也不摆师长的架子，笑呵呵接过学生倒的酒，包厢里一时闹哄哄的。
潘文蔻喝着可乐，脸上也笑嘻嘻的，过了会儿，又跟孟姝说：“我跟你说哦，林雪今晚打算要跟张驰表白。”
孟姝眼皮一跳，神色不大自然：“她和你说的吗？”
潘文蔻点头：“对啊，其实高考结束表白挺好的。我就是没喜欢的人，不然我也表白一个，要是失败了，那反正也毕业了啦，以后也见不到，如果万一成了呢，那也不亏啊，不过我觉得结果有点悬，毕竟她和张驰还真没什么交集。”
聚餐吃到九点多，有些老师已经提前走了，还让他们别闹到太晚，孟姝给秦粤发信息，问她走不走，秦粤很快就回了个走字。孟姝出了包厢，秦粤也出来了。两人并肩下楼，秦粤脸有点红，孟姝问：“你喝酒了吗？”
秦粤做了个手势：“喝了两杯，毕竟毕业嘛，毕业快乐。”
秦粤的话题刚落，楼上的某见包厢里传出一道男生响亮的声音：“甘思雨，我喜欢你！”
孟姝脚步一顿，秦粤揽着孟姝的肩膀，得意道：“看吧，我说今晚有人表白吧，这是第二个了，刚才我们班的团支书还跟班长表白，还当着我们老班的面，老班又好气又好笑，说我们翅膀硬了，但也没法教训我们啊，毕竟我们现在毕业啦，青春万岁，毕业快乐啦啦啦——”
秦粤振臂高呼，孟姝按下秦粤的手臂，看来秦粤是真醉了。孟姝扶着秦粤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秦粤一上车，刚开始还哼了会歌曲，过了会就安静下来，闭着眼睛靠着孟姝的肩头。
孟姝摇下了车窗，窗外的夜风吹进来，秦粤抱紧了孟姝，嘴里嘟哝骂了句什么。孟姝仔细听了下，她在骂周戈。
孟姝将秦粤送到家，秦妈妈扶着秦粤进了房间，又问孟姝喝没喝酒。孟姝说只喝了一杯，秦妈妈不放心，喊秦爸爸开车送她回去。车子停在晏海公馆门口，孟姝道谢下车。高考结束的当天，唐阿姨就让她搬回了张家。
孟姝进门的时候，打开鞋柜换鞋，并没看到张驰的球鞋，估计他还没回来吧。不免又想起先前潘文蔻和她说林雪要表白的事儿，心下莫名涩然，又自我嘲讽，明明是你自己要跟他分手的，现在又不舒服些什么呢，孟姝进了卧室，往床一趴，闭上了眼睛。
放在裙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声，孟姝拿出来，潘文蔻发来的信息：“不出我所料，张驰拒绝了林雪，不过你猜张驰是怎么拒绝的？”
孟姝回了个问号，潘文蔻也不打哑迷，直接告诉她：“张驰说他有喜欢的女生，其他人都炸了，在猜他喜欢的人是谁呢，哎，孟姝，你知道吗？”
孟姝怔了怔，给潘文蔻回说她不是太清楚，潘文蔻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问她在哪，其他人还要去KTV唱歌呢，孟姝说她已经到家了，潘文蔻这才没回。
那晚张驰回来得很晚，孟姝一直没睡着，直到将近凌晨的时候，才听到他进门的声音，唐阿姨似乎也被他吵醒，孟姝听到唐阿姨抱怨的声音，问他是不是喝酒了，接着又听到呕吐的声音，唐阿姨又让项阿姨熬点醒酒汤。孟姝拉过被子子蒙住头，按耐住想冲下去的冲动。后来张驰似乎回到了房间，砰的一声关门声后，楼下恢复了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