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朱柏东入院的第五天,这天也是高劲头一次见到对方的家人。
朱柏东的人生经历极为传奇。他年近五十才开始创业,到如今高寿八十,所积累的财富数之不尽,商业帝国遍布海内外。除了他的商业成就,他的家事也时常为人津津乐道。
朱少芸见到来人,神情微变,很快地,她又扬起亲和的笑容,“少康,怎么过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早知道我们今天可以一道来。”
朱少康三十多岁,与朱少芸同父异母,他是老来子,与这位长姐相差足有二十岁。
朱少康笑道:“大姐今天过来也没跟我打招呼啊,早知道咱们还可以一起吃顿早饭,你来得可够早的。”
朱少芸说:“我今天还有两个会议,所以只有上午有时间。倒是你,少见你中午之前会起床。”
“爸爸在医院受罪,我怎么还有心情睡大觉?我连公司的事都没心情去管,大姐倒是一如既往的敬业,工作比什么都重要……女人过了五十就该退休了,大姐你也该学会享受人生。”
“爸爸辛苦打拼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攒下这点家业,他总说创业容易守业难,他现在生病,总要有人帮他去守,要不然被人败光了,那可不好。”
两人你来我往,绵里藏针,打了数个回合,直到病房内传来声如洪钟的一句“你们在门口还没聊够吗”,二人这才噤声。
朱少芸顿了顿,微笑:“跟你一聊天就要忘事,真是的,走吧,我们进去吧。”
朱少康问:“大姐不是要去公司了?”
朱少芸说:“我陪你们再说说话,反正开会还来得及。对了,少晴怎么没跟你一起来?”说着,她推开病房门,又向褚琴示意,让她一道进来。
朱少康回答说:“二姐有事。”他回头对焦忞道,“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焦忞下巴点了下,让他进去。
下一刻,病房门口只剩下焦忞和高劲,还有两名保镖。
焦忞双手插兜,找到椅子,一屁股坐下。他从兜里摸出香烟,咬住一支。
高劲提醒:“焦先生,医院不能抽烟。”
焦忞叼着烟斜眼瞥他:“你看到我打火了吗?”他还没掏打火机。
焦忞把烟拿掉,烟头一下一下杵着手心,道:“高医生的伤倒是好得快,这么爱岗敬业,也不休息两天。”
高劲说:“职责所在。再说这点小伤,无伤大雅。”
焦忞舔了下嘴角,伤口没有痛感,他冷冷勾唇,“这一回我倒是看出来了,高医生你缺乏锻炼,太不禁打,有事你可别硬抗。”
高劲挑眉微笑:“多谢关心,焦先生是不是还没去看过医生?你的伤口也要小心。”
“唔……彼此彼此。”焦忞重新含住香烟,摸出打火机点上。
“焦先生——”高劲刚开口,病房门打开了。
“高医生。”朱少芸叫他,“你还在呀,你进来一下,我父亲叫你。”
高劲顿了顿,跟她进去。
焦忞眯眼,吐出烟圈。
***
病房内,床的两侧泾渭分明。
朱少康见人进来,打招呼:“高医生,咱们是第一次见吧,我叫朱少康。”
高劲跟他握了握手:“你好,朱少康先生。”他又望向病床上的老人,“朱老先生。”
朱柏东缠绵病榻,形销骨立,但眼神依旧锐利,光看他那双眼睛,旁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的寿命还剩一个月。
朱柏东道:“你来了。”他朝自己儿子看了眼。
朱少康接话:“高医生,我们有事想向你请教。”
“请说。”高劲洗耳恭听。
朱少康看向病床上的老父,神情有些哀伤,“我爸这些日子被这病折磨成这样,我知道他每天痛得没法睡觉。你们的治疗也算尽力了,但还是没办法让我爸完全不痛,所以我这段时间四处打听,听人说催眠可以帮人去除疼痛。”
高劲挑眉:“催眠?”
“对。我找了几个权威人士咨询过,都说催眠能有效。”他说着,望向老父,“爸,秦博士你也认识,他的专业水准不用我多说,我想他一定能帮到你。”
朱少康说完,向高劲解释:“秦博士是一位华裔脑科专家,同时还是一位催眠师。”
一旁的朱少芸插嘴:“高医生,我对催眠并不了解,但据我所知,催眠并没有那么神奇的效果,我担心这会造成一些不可预知的后果。”
朱少康说:“我们普通人当然不了解,但不了解的事不代表就不靠谱。”
朱少芸:“我认为——”
“高医生。”朱柏东打断子女的话,看着高劲,“你有什么看法?”
高劲思忖着,慢条斯理道:“我对催眠也知之甚少,不过我对令公子提到的这位秦博士略有耳闻,秦博士是一位十分出色的医生。至于催眠……催眠自然有它的神奇之处,不过确实如朱女士所言,某些时候,催眠会导致一些后遗症。”
“术业有专攻,高医生不太了解催眠,也情有可原。”朱少康说道,“其实我们用不着在这里说这么多,秦博士明天会赶到这里,到时候由他给出专业的意见,不就好了?”
众人等着病床上的老人发话。
许久,老人垂着眸,“嗯……就这样吧,先见一见秦博士。”
朱少康一脸喜色。
朱柏东要休息,一行人离开病房。
焦忞已经抽完一支眼,看着这些人出来,他顿了下,从座位上站起。
褚琴已经站在他面前。
焦忞勾唇叫了声:“褚阿姨。”
褚琴打量他:“你什么时候来的青东市?”
焦忞道:“来了不久。”
“是吗?”褚琴并不信。
焦忞笑着:“褚阿姨来这里,怎么不通知一声,我好招待你。”
“你贵人事忙,我就不用你招待了。”她转过身,留给他一道眼尾,“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就好。”
焦忞笑容一顿。
高劲默不作声地看着二人。
朱少芸刚跟朱少康说完话,见褚琴走回来了,她朝不远处的年轻男人望去一眼,问:“认识?”
“认识,一个朋友的儿子。”
朱少康说:“有缘,太有缘了,兜了个圈,原来大家都是朋友!”他看了眼手表,“哟,时间还真不早了,都耽误高医生吃午饭了。”
高劲在旁微笑:“朱先生客气了,我吃饭还早。”
“咱们还是不打扰了。我跟我朋友有事先走,那什么……”他对长姐道,“那就先这样,我找秦博士,你跟这位褚作家就帮爸写那什么传记,咱们各干各的。”
这几人终于走了。
高劲抱着手臂,摇摇头,吐出口气,他打算回办公室,才走没几步,就被小护士叫住,对方一脸八卦:“高医生,豪门恩怨?”
佟灿灿也跟在边上,“哥!”她极为期待。
高劲一步也不停,“午休就午休,你们这么空,晚上留下加班?”
他眨眼就走出一大截,佟灿灿龇着牙,瞪着他的背影,压低声音轻吼。
小护士可惜:“你哥嘴巴太严了。”
佟灿灿忽然收声,眯起眼睛嘀咕:“没关系,我还有大嫂!”
她转身就给顾襄打电话。
***
焦忞离开医院,上了朱少康的车,车子开出,绕了半圈,经过医院后门。
他耳朵听着朱少康的话,心神却全落在医院对面的小区。
车子过得快,他转回头。
朱少康道:“在看什么?有朋友?”
焦忞回身,抽出香烟咬住,说:“没什么。对了,秦博士说好明天到?”
“对,明天下午到。我先让他去看我爸,你朋友的事晚点再说,失忆而已嘛,慢慢来。”
“嗯。”焦忞低头点上烟。
轿车疾驰而过,顾襄随意地看着马路上的车辆。她站在小区门口听完佟灿灿的请求,回了个“哦”字,然后挂电话。
朱柏东豪门恩怨?
顾襄望向医院高楼。
她刚到青东时母亲给她的工作就是收集朱柏东的资料。
无巧不成书。
顾襄想了想,一边回小区,一边拨通母亲电话。
“香香?”褚琴很快接起。
顾襄问:“你在忙吧?”
“没关系,你说。”
“晚上有时间吃饭吗?”顾襄问。
褚琴笑着:“想跟我一起吃饭?”
顾襄拎着塑料袋,按下电梯,“是我男朋友想请你吃饭。”
褚琴似乎在做事,边上还有讲话声,顾襄不确定她有没有听清,她叫了一声:“妈?”
“诶,听到了。”褚琴说,“香香,你知道吃饭意味着为什么吗?”
“嗯?”
褚琴:“吃饭就是很正式的见家长了。这意味着你们交往的很稳定,未来还有结婚可能,你确定要这么正式吗?”
顾襄听到“结婚”两个字,愣了愣。
褚琴说:“我看吃饭还是算了,我也很忙……”
“吃饭的时间也没有嘛?”顾襄打断她。
褚琴一顿,“看来你很希望我吃这顿饭?”
“当然。”
“你考虑清楚了?”
顾襄说:“他很希望请你吃饭。”
褚琴颇有些无奈,母女俩约好了晚上七点。
顾襄把新买的川贝放进厨房,坐到沙发上,打电话通知高劲。
下午五点多,高劲下班,快速穿过马路,回到家里。他在浴室洗澡,顾襄等在客厅。
顾襄给小怪鱼喂食,手指头伸进水里,又去摸它的脑袋。玩了一会儿,水声结束。
高劲穿戴整齐出来,走到她边上,也看了看小怪鱼,“别喂太多,它还会吃水草。”
“我控制着呢。”顾襄道,“时间还很早,你现在饿吗?”
“不饿。”
“医院里忙不忙?”
“忙,开着冷气也不管用,到处跑,出了一身汗。”高劲顺便告诉她,“今天你妈妈也来了我们科室。”
“嗯?”顾襄一想,“看望朱柏东?”
“你怎么朱柏东在我们医院?”
这件事于主任一直要求尽量对外保密,不过这消息瞒不了多久,城中名人,时刻都是媒体的关注对象。
顾襄说:“灿灿告诉我的。”
高劲无奈。
两人坐了一会儿,时间便差不多了,高劲戴上手表,调整衣领。
顾襄一直看着他。
高劲问:“怎么样?”
“好看。”顾襄毫不吝啬夸奖。
高劲笑了笑,说:“你妈妈的要求应该很高。”
顾襄说:“你觉得她难相处吗?”
“唔……”
顾襄压了压他的领子。
高劲实话实说:“你妈妈目前似乎不太喜欢我。”
顾襄放下手,直视高劲的眼睛。
高劲也望着她。
顾襄面容严肃,一本正经道:“怎么还会有人不喜欢你呢?”
高劲一愣,片刻,他笑了,将人搂住,哄人似手臂上下搓移,把她抱得紧紧的。
他亲了亲顾襄的耳朵,低声道:“这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顾襄:你还听过其他的情话?
高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