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亦猝不及防,有些发懵,呆愣了一会儿。
樊释满意地看着她傻呆呆的样子,她呆住的表情比死气沉沉的样子好看多了。他摸了摸嘴唇,有些戏谑地嘲笑道,“原来你最感兴趣的是我?”
她嘴巴上说什么世界上的一切都没有意思,但还是有反应的嘛。樊释有些洋洋得意地凑近她,大言不惭地说道,“我可以再让你试试,看看有没有意思。”
楚子亦看着他戏谑的样子,一把拉住他的领口,用力把他推倒在床上。樊释倒也没有挣扎,顺势就平躺在床上。他看着楚子亦拽着他的领子,骑了上来,干脆就摊开双臂,做出任楚子亦为所欲为的架势。
楚子亦坐在他腰上,认真地说道,“我现在很难受,你不要招惹我。”她表情严肃,似乎有点生气了。
樊释擡着头望她,满不在乎道,“并没有,你说了你觉得一切都没有意思,自然也不会有难受的情绪。”
楚子亦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心口道,“不是的,我这里是难受的,但是我却没法做出任何反应,悲伤、愤怒、愉快……似乎什么都没有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以清晰地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难过,但她好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也无法做出任何表情了。
她觉得夏博大师所保护的这个世界很无聊,她努力了那么长时间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目标,想与世界切断所有的联系。
樊释很清楚楚子亦的心情,他绝不能让她步上自己的后路,只得放缓声音道,“子亦,不要去多想这些,就像你以前那样努力就好了……”
“因为想得太多,就会变成你这样吗?”楚子亦面无表情地说道,凑近了他,“你原来不也写过,觉得世界的各种联系束缚了你?你是什么时候改变了,愿意糊糊涂涂地活着了?”
樊释曾经那样的厌恶着束缚,一意孤行地探究、思考着,即使精神力恶化也在所不惜,现在又为什么会愿意糊涂地活下去?
樊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因为有了渴望的联系,所以别的糊涂点也无所谓了。”他曾经觉得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百无聊赖,现在想要珍惜却丧失了资格,他已经是特殊病人了。
他渴望变回普通人,不再是特殊病人。
楚子亦只感觉他的视线简直要把她穿透,她松开了樊释的衣领,整个人都显得颓丧了起来。樊释伸出手拥着她,像是小心地抱着一只疲惫不堪的幼猫,把她拉进了怀里。楚子亦缩在他怀里,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放松了警惕,像是一只归家的幼兽般充满了委屈,她把头埋进樊释怀里,轻轻道,“我好累。”
她真得好疲惫,她到底该怎么努力?为什么老师那样博学温厚的人会离去?为什么那些恬不知耻的人却依然可以活着?上天难道没有眼睛么!
樊释有规律地轻轻拍着她,安抚道,“不要太苛求自己。”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是楚子亦意料不到的,她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就像夏博大师常说的一样,生老病死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楚子亦将头埋着不愿意出来,樊释感觉有些温热的液体染湿了衣服,他没有点破楚子亦默默流泪的事情,只是圈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像是野兽安抚着小兽。
楚子亦放松了身体,迷迷糊糊间睡着了。她有些预感,樊释的情绪越来越稳定,向着正常人在靠近了。
樊释见她睡着了,放轻了动作,只是小心地环着她。
祁兴华打开房门,看着躺倒在床上的两个人,“……”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了,他表妹的床上为什么躺着他的大学同学?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祁兴华大步走了过去,刚要说话却发现楚子亦睡着了,他咽下差点说出口的话,冲樊释招了招手,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门外。
樊释,“……”他觉得他还可以再解释一下。
祁兴华和樊释走出门外,将房门轻轻关上。祁兴华揉了揉额头,有些头疼道,“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樊释虽然不抱希望,但还是解释道,“我觉得事实跟你看到的有一些出入。”
祁兴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反应了过来,不耐道,“我没想跟你说这个!首府院那边开始施加压力了,他们要求收回你的责任特权卡,我们怎么办?”
樊释,“……”
祁兴华也不得不承认,他看到那一幕确实是极具刺激性的,吓了一大跳。但是他相信楚子亦和樊释,楚子亦很有判断力,而樊释估计不敢做什么。祁兴华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樊释,对不起……虽然你曾经……但我不会同意这件事的。”
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表妹和特殊病人在一起的,即使那曾是他最好的队友。
樊释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无所谓,你左右不了她的意志。”樊释才不在乎祁兴华的意见呢,要是祁兴华说什么,楚子亦就做什么,估计她都不可能进入特殊医师班吧。
祁兴华看到樊释欠扁的样子,简直气结。他只能先暂且搁置这个话题,再次询问道,“首府院那边怎么办?”
首府院肯定会不断地施加压力,寻找越来越多的借口收回责任特权卡。夏博大师不在了,以前他所抵挡的压力就会倾泻在他们的身上,现在还只是首府院,后面研究所方面肯定也会做出反应。
樊释思考了一会儿,“首府院现在也做不出什么,只是一些口头威胁比较多。毕竟现在老师刚去……首府院还是会顾忌舆论的力量,不会做出引起人们愤怒的事情。”
两人提起夏博大师,都陷入了沉默。
祁兴华率先打破了僵局,有些担忧地询问道,“这也只是现在,以后呢?”现在首府院还有所顾忌,但总有一天人们会渐渐遗忘夏博大师的,首府院的人肯定会等到那一天的。
樊释淡淡道,“我想恢复自由。”
祁兴华一愣,随即苦笑道,“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从来没有特殊病人痊愈的病例。”樊释简直是在异想天开,哪里有想就一定能实现的事情。
樊释如果痊愈,自然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不要说首府院施加的压力全部消失,樊释甚至有可能再次进入首府院。毕竟实力就是一切,如果樊释真的痊愈,洗白他过去成为特殊病人的那段历史不要太容易。
楚子亦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数值已经下降到了298,算是脱离危险期了。她释放了一次情绪,整个人也打起精神来,阅读起樊释放在一旁的资料。楚子亦阅读着文字,强忍着内心的心酸,硬着头皮看下去。
她现在看到这些,就会想起老师,难免有些情绪波动。
楚子亦坚持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开始流畅地读下去,又投入了进去。这些资料是楚子亦考前对于原浆的计算,她干脆继续着以前没计算完的部分。原浆对于精神力恶化的生物是具有强吸引力的,这一点楚子亦需要回到实验室后研究佐证。
楚子亦怀疑精神力的恶化需要大量的精神力,所以恶化者才会强烈地渴望着高浓度精神力的原浆。大部分精神力恶化者在恶化前精神力都会暴涨,但是到达完全恶化后就会开始跌落,后继无力。
比如楚子亦这回精神力差一点恶化,她就经历了精神力的迅猛增长,然后没过多久精神力就开始大幅度跌落,这其实也是因为她透支完了身体里的力量。楚子亦有些好奇,如果精神力恶化的过程中一直拥有着充沛的精神力,人到底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呢?恶化者的精神力会一直增长下去没有尽头么?
但是那样庞大的精神力量,人体是完全无法提供的,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值。楚子亦思考着外界摄入精神力补充会不会有效,但是市面上大多数补充精神力的物品,也远远提供不了那么多精神力,例如无仙子之类,只有少量的补充作用。
蕴含这么高精神力的估计只有原浆了。
楚子亦陷入深思,实验室以前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将原浆注射进t109狂躁的野兽体内,但是原浆的高腐蚀性很快就会导致野兽死亡。经过提炼的原浆水,虽然腐蚀性降低了一点,但依然会致命。
除非楚子亦可以完全使原浆的腐蚀性消失,否则没有办法一次性补充大量的精神力。
楚子亦必须回实验室一次,那里有大量夏博大师以前的研究资料,她需要翻阅寻找有没有可行的解决办法。
仿佛听到了她心里所想,乔治飘浮了过来,汇报道,【主人,夏家的人希望你能出席他们的家族会议,他们向你发出了邀请函,似乎想要讨论实验室以后的事情。】
楚子亦相当诧异,“他们的家族会议?”这是夏家所有人的会议,她去参加做什么?
乔治似乎也很不理解,它眨了眨圆圆的电子眼,继续道,【同时,大主人们也马上抵达t72,大主人向我发送了消息。】
樊释推开门,就看见楚子亦对他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他不知为何有种不妙的预感。
楚子亦不好意思地笑道,“嗯……你能不能陪我爸爸妈妈待一会儿……”她得先去处理一下夏家的事情,但是父母马上就要到了,时间正好撞上了!
樊释突然感到莫名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