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买单的几天后,骆音收到微信,周逸宁发来的。
周三来我工作室一趟,接着又发了个地址。
骆音才想起那天晚上周逸宁临走前,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好像是要把什么东西还给她。
骆音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值钱物件,也想不通周逸宁到底什么情况,想想周三轮休,便回复说好。
很快周逸宁的消息又发过来,是个笑眯眯OK的表情包,表情包里的人是他本尊。
居然还有人用自己的表情包聊天的?真是自恋。骆音心里说,没再回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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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周三,骆音如约出门,先去了趟银行。
昨天Melodies刚结了上月的薪水,骆音从ATM取了一千块钱收进包里,想着正好借此机会当面把钱还给周逸宁。
其实周逸宁并没有开口讨债,毕竟他是个明星,每天大事小事忙不过来,况且他也不缺这点钱。但骆音觉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况且还是给她们姐妹解围的慷慨相助,周逸宁不开口要不代表她就不用还。
周逸宁的工作室位于平州市西郊的创意艺术区,周边有很多画廊剧院和艺术工作室。骆音从老城区转了三路公交车才找到地方,一看时间已经是午后了。
工作室在一栋小楼的顶层,从外面看这栋楼宛如废弃的厂房,生锈的蒸汽管道暴露在外墙,另一侧墙面布满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
颓废文艺范,想不到是这样的周逸宁。
骆音爬楼梯时就听到从顶层传来的电子音乐声,有人正在弹电子琴,不断反复着同一段旋律,在炎热的午后听来更是躁动不安。
顶层的房间被全部打通,形成了一个大平层,里面杂乱地摆放着沙发桌椅以及各种乐器。门没关,骆音连敲三声,还是没人应,她只得走进屋。
正弹琴的是个穿黑背心的长发男青年,擡头见到骆音,凶神恶煞地问,“找谁啊?”
“我找周逸宁。”
黑背心指了指墙角的沙发,开始继续弹奏,不再搭理她。骆音猜想,应该是让她去沙发那边等周逸宁,便走过去坐下了。
琴声太刺耳,骆音难以忍受,只好拿出耳机戴上,在手机里找了个热播电视剧打发时间。
可怕的是,连视频网站的60秒广告里都是周逸宁。
他正拿着瓶看着就有毒的饮料,在一群奇装异服的簇拥下热舞。表情冷酷,眼神更是夸张到像要杀死屏幕外的所有弱小生命,装什么装,骆音心头数落着,就算是如此好看的一张脸也拯救不了辣眼睛的事实。
骆音瞬间想把屏幕里这群人给埋到地下五千米开外。
可她没有充钱不能跳过广告,只得忍受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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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还挺好看,骆音很快沉迷在剧情里跟着剧中人物喜怒哀乐。也不知过了多久,左边的耳机突然被人一把扯下,骆音擡头,周逸宁的脸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他穿了件宽大的黑色T恤,一看就精心打理过的发型使他的脸显得更加精致,因为天气热,脸颊红扑扑的,正晃着耳机线盯着她。
有点可爱?骆音想着,狠狠把这个词按了下去。
心有余悸又默默庆幸,还好,眼前是正常的周逸宁,不是奇装异服挤眉弄眼狠劲装酷的周逸宁。
她赶忙起身说,“你回来啦。”
周逸宁望着她笑而不语,从身后助理手里接过一瓶带着水雾的冰饮料打开喝下,语气轻松地说,“本来今天白天都有空,所以约你过来一趟,结果上午临时有个活动耽误了。”
骆音干笑了一声,摇头表示没关系,随后问他,“有什么事吗?”
周逸宁一听,猝不及防地用饮料瓶敲了一下骆音的脑袋,“我发现你这个人吧,不光贪吃,还健忘。”
骆音嫌弃地擡手擦掉头发上的水珠,彻底被他整懵了。周逸宁走到电子琴边,黑背心赶紧让开了位置。
一段有些耳熟的旋律从周逸宁的指间奏出,骆音头皮发麻,瞬间恍然大悟。
少女时代的骆音是个青春疼痛文学高手,刚到少管所那段时间,她随身带了个小本子,习惯在本子里写下自己的心情或是随手画些涂鸦,偶尔还会哼上一段旋律,然后记录下来。
她记得这段旋律,是在她刚满十八岁,即将离开少管所时随心写下的。十八岁的骆音即将离开少管所去监狱继续服刑,漫漫人生路几乎看不到未来的希望,却又比谁都期待着未来。
她心有余悸地回想着过去的一些片段,警惕地问周逸宁,“你怎么知道这个?”
周逸宁笑了,将那胶皮小本从抽屉里拿了出来,“你那天晚上在夜店落下的。”
原来如此,骆音暗自松了口气。好在当年她并没有在本子里留下任何有关服刑经历的字眼,里面的内容无非就是少女的无病呻吟罢了。
“谢谢了,帮我保管。”
骆音尴尬地说,走上前想拿走本子,周逸宁却擡起手臂,举到半空中她根本够不到的位置。
幼稚,骆音在心里默默说。
“给你就是,反正我拿着也没用。”于是她放弃。
“欸?”这回轮到周逸宁诧异了。
骆音又重复了一遍,你想要就拿着吧。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经纪人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对骆音客气地说,“这段旋律小周很喜欢,我们听了也觉得不错,计划找专业的词曲作者做进一步的包装,作为专辑的主打歌之一在下半年推出。”
骆音当然听懂了,同时也呆住了。
周逸宁凑过去对她说,“今天请你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向,能不能把曲子卖给我?”
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眼巴巴地望着骆音,就像盯着主人等待狗粮的宠物狗一样乖巧。
骆音还在懵圈,人生的际遇实在是奇妙,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年随口哼下的调调会被人给看上,还要以此包装成一首歌曲。
“我没听错吧?”她呆呆望着眼前二人,再次确认。
经纪人微笑着点头,伸出三个手指,“这个数,你看如何?”
“三千?”骆音瞪眼,简直不敢相信,这可是她在Melodies干上一个多月才能赚到的薪水啊。
听她说出这个数字,对面二人面面相觑,然后爆笑起来。
周逸宁更是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拜托,能不能大气一点!”
“所以是三万?”骆音吐舌头,背后发冷。
虽然眼下她比谁都缺钱,但她比谁都明白,从天而降的巨款一定会伴着更大的不安和阴谋。
骆音想了想说,“其实就是以前随口哼的调子,对我来说留着也没用,你要是喜欢,拿去做成歌就是。”
经纪人瞪圆了眼睛,“姑娘,你的意思是”
“送给你了。”骆音小声嘀咕说,“好好唱,要是还像那什么极光一样难听”
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扑上一个巨大的人影,把骆音给吓得半死,果然人活着不能作死,为啥要嘴贱在他面前批评他的歌呢?
等等,好像并不是因为这个
骆音反应过来时,周逸宁已经把她抱住了,他抱得很紧,好半天都不放手。
科学研究说,女人的平均体温要比男人高零点三摄氏度,可他裸露的手臂隔着她的T恤紧紧贴上她的身体时,骆音明显感受到了夏天特有的灼热。
他身上还带着桔子的清甜香味,骆音吸吸鼻子,有点想打个喷嚏。
举手之劳而已,这也太浮夸了吧。
“你私下戏这么多的?”骆音被他箍得,气若游丝地问。
周逸宁在她头顶笑了声,小声说,“你不是泡夜店的吗?被人抱一下怎么浑身发僵啊!”
骆音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擡起脚就往他的鞋上狠狠踩下去,“信不信,马上把你揍到浑身发僵。”
一旁的经纪人十分尴尬,依旧面不改色地帮周逸宁打着圆场,“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小周真是真性情,你瞧他开心的!”
助理立刻递上音乐作品著作权转让书,指导骆音签下。经纪人不忘在边上解释,这对双方都好,免得以后出问题。
签完转让书,骆音才想起今天的正事,赶忙从包里拿出装有一千块钱的纸袋,郑重地递给周逸宁,“那天谢谢了。”
周逸宁明显愣了一下,面对经纪人和助理投来的疑惑视线,他万分害怕被抓住把柄刨根问底,那又将是不必要的麻烦,便匆匆接过钱,无比尴尬地朝骆音点了个头,匆匆说了个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