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可惜
顾思宁将袋子里的葱拿水洗净了,剥去萎掉的外皮,递给他。
程之珩换了把刀,几下将葱切成段又切成细细的丝。
“好熟悉。我都想起高中那会儿了。”周子璇靠在门框上,歪头看他们,语气感叹,“真没想到,这老些年了,还能昨日重现。”
顾思宁和程之珩不约而同地对望一眼,都没说话。
周子璇话说了就忘,去茶几上拿了瓣柚子剥起来往嘴里递。
“跟他住?”
得知齐照现在在程之珩房间里打地铺,周子璇已经不能用错愕来形容了。
她看向自家哥哥,“你竟然肯?”
“他干嘛不住酒店?”
顾思宁将他的说辞讲给她听了。
周子璇直撇嘴:“都拿年薪了,还这么抠呢?”
“所以他能存钱啊。”顾思宁说,“我辞职之后,他有天夜里忽然打电话给我说了一顿,然后给我打了五万块钱,说不用还。”
“什么?”周子璇瞪大了眼,“多少?”
顾思宁淡淡道:“喝多了,脑子不好。第二天一早就又要回去了。”
周子璇:“”
直到周子璇寝室快关门了,齐照还没回来,最后是程之珩开车把她送回了学校。
之后几天,周子璇每晚都会被齐照喊过来吃饭,到了之后,他就又传回消息说自己脱不开身,让他们三个吃。
周子璇恨得牙痒痒,说真是大忙人的话,就不用总叫她来消遣。
齐照道歉说没办法都是社畜,三周的活儿集中到一周做完,时间是不可控的。
顾思宁能做证这一点。他回来时间越来越晚,走的时间越来越早,有几回都没去地铺了,直接在沙发上凑活的。她半夜口渴出来找水喝,被沙发上反光的电脑吓一跳。
齐照忙归忙,倒是中午都会过来找顾思宁吃饭,有时候是馆子,有时候路边一家馄饨摊就算了事。
几次过后,局里人都知道了小顾有个帅哥男朋友。
齐照每次在楼下都能收获多多的打量。
毕竟单位里的人除了工作也没别的事儿,这偶然的八卦传来传去的,能增添不少调剂。
顾思宁一开始还没当回事儿,直到连科室里的谢处长都开始问她男朋友是哪个单位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谣言的扩散程度。
“真不是我男朋友,我们就是发小。”顾思宁诚恳得不得了,为了证明所言不虚,还说,“可不能再这么说了,我还指望大家能给我介绍个对象呢。”
话刚说完,擡眼,程之珩刚推门进来。
顾思宁:“”
“那还不好解决?你努努力考个编,在宁江稳定下来,还发愁找不着对象吗?单身的男青年一大把,要不是因为你现在我们早就给你介绍啦。”
一番让人很不舒服的发言,顾思宁听了个开头就知道是那个孙习武。
他看不惯程之珩,连带着也不怎么喜欢她,好多话听起来无心,实际上都是刺儿。
关键当着这一堆人的面,顾思宁也不好直接反驳说编制也没那么了不起。
“我不行,我脑子笨。”她打着哈哈将这话题带过去,“我可承担不住那么大的责任,还是安安心心做个纳税人比较好。”
“我这有合适的人选。”程之珩冷不丁插话,面上认真,“你考虑吗?”
顾思宁脑袋一下子麻掉了,手从键盘上收回,干笑道:“别,别了吧。”
“他不考虑编不编制的问题。”程之珩瞄了孙习武一眼,继续道,“会比较看中你这个人。”
顾思宁还没说什么,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就开始兴奋了,纷纷问起什么条件。
“跟我一个学校,年纪也差不多,大她五岁。”
谢传敏:“年纪大点好,成熟。宁江本地人吗?个子高吗?性格怎么样?”
“不是,跟我是一个地方的,在宁江买了房,个子跟我差不多,性格我不擅长评价。他就喜欢顾思宁。”程之珩脸上越正经,眸底的笑意就越深。
他扭头,问她:“你觉得怎么样?”
“不了。”顾思宁哪里不知道他想听的是什么,顺着话道,“我有在接触的对象了。”
程之珩嘴角略微勾起,又很快低头,“哦,那还真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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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照今天是工作最后一天,按照公司的惯例,逃不过应酬。
席间,他不停敬酒被敬酒,偷偷去厕所抠吐了一回才勉强应付过来。
怎么上的车,怎么付的钱他全然都没有记忆了,站在小区的楼下,擡头数着楼层,看那亮着的一盏灯火。
明天是周末,按照她的习惯,这个点才刚刚开始“夜生活”。
齐照有点想笑,觉得这样的夜里,这样的场景,这样擡头仰望的姿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从口袋里摸了根烟,点上。
烟草呛人又难闻,一开始他也不懂为什么有人会上瘾,后来尝试多了,又觉得心烦的时候来一根,可以让自己短暂逃离。
用痛恨的味道去逃避另一种情绪,这是一种近乎自虐的纾解方式。
程之珩正准备睡觉,就听见开门声,他从房间里走出来,顾思宁正蹲在玄关处换鞋,一问才知道齐照喝多了,在楼下待了半天,记不得是哪个门了。
“我和你一起。他万一醉得太厉害,一个人搬不动。”
顾思宁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就先下去看情况,程之珩换身衣服马上会来。
齐照喝多了明显没耐心,又打电话过来催她。
“没良心的狗女人。”他忿忿不平道。
因为酒精,他说话的音调拖着,很不清醒。
“让你别来宁江,非来;让你别干编剧,非干;让你别学计算机,非学;让你别谈恋爱,非谈顾思宁,你这辈子有一次能听我的话吗?”
顾思宁听了当然不爽,但她从不跟酒鬼辩长短,任他发疯。
“不说话心虚了吧!”
“我可没有。”
“狗女人。”
齐照坐在长椅上,电脑包放在脚边。
闻着他身上的烟酒味,顾思宁嫌弃道,“你都这样了,我还伸出援手,你应该感谢我。”
“是是是。”齐照擡着脸看她,“我给你做牛做马,以身相许好不好啊?”
“哈哈哈,你想得美。”顾思宁道,“别坐着了,起来。”
齐照身体摇摇晃晃,顾思宁见状忙上去扶了一把。
男人的身躯高大成熟,早已不是若干年前那个被她压在身下暴揍的小孩子。
顾思宁却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妥。
他们之间太过熟悉,熟悉到她被他勾着脖子,承受着他大部分的重量,也只是骂道:“起来,对自己多沉没点数吗你?重死了。”
齐照完全没有接茬儿,额头枕着她的肩膀,嗅着干净的香皂味。
“该回去了。”
程之珩从楼道里走出来,从她手里接过醉醺醺的男人。
压在肩上的重量没了,顾思宁总算松了口气。
“你怎么才来?”她抱怨道。
“接了个电话,耽误了会儿。”程之珩不看她,架着齐照往前。
“是单位的事吗?要加班?”
“不用。”程之珩转移话题,“你去按电梯。”
齐照作为一名成年男子,重量可想而知。两个人一起将他搬回了房间。
程之珩好心地将他放在了床上,准备自己打地铺。
顾思宁从他的行李箱里翻出睡衣,嘱咐程之珩帮他换一下。
程之珩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等顾思宁走之后,走回到床边,将衣服扔在齐照胸前,淡淡道:“你准备装到什么时候?”
原本还醉得不省人事的人,这会儿慢悠悠睁开了眼,撑着身体坐起来,声音沙哑着,语气嘲讽道:“又装好心人?”
“那你想怎么办?”程之珩眼皮擡起来,平静地提议,“再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