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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仔细听 正文 68.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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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8.最后一次

    过了零点,齐照拽着顾思宁就要回家。

    周子璇哪里肯,提议回去打牌。

    “你就别去了。”她看了眼夏伏,“别跟我们不学好。”

    高三这种关键期,心一野,成绩就没了。

    夏伏说:“你是不是怕输?”

    周子璇不吃这套,点头说对。

    夏伏只得将眼神投给顾思宁,后者心领神会,没让他失望:“不差这一两天的,大过年的,来都来了。”

    组合话术一出,周子璇也顾不得耽误高中生学习了。

    她本来就不会打牌,现在多个人上,她落得清闲不说,还能统管全局。

    周子璇家在老城区跟新市中心的中点,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都是有名的别墅区。

    如今房地产稍显落寞,但这儿仍常年占据着市场高价。

    “这片儿还没拆呢?够oldschool的。”

    “多嘴。”

    “你吃错药了?以前来我家怎么没见你说东说西的?”

    齐照:“以前我没见过世面,现在不容易骗了。”

    “没礼貌。”顾思宁又简短地评价。

    进门玄关放了一大堆鞋,客厅远远地传来电视机的声音。

    要说周家,是一个围绕着周父兴盛的“大家族”。

    年轻时,夫妻俩狠拼事业,人到中年,便顺理成章地爬上了高层。

    靠他们夫妻的面子,几乎每个没有合适工作的大龄亲戚都在各样公司里找到了自己满意的位置。

    于是从某一年开始,大家如约定好一般将年夜饭放在了这里。

    是对大家长“权力”的一种尊敬。

    如同掺了盐的糖水,这尊敬中也夹杂着几丝渴望与嫉妒。

    程之珩并不喜欢。

    周子璇也是。

    但她每每提出意见,却拧不过老一辈眼里的“和睦”。

    各种各样包装精美的礼物成了“图个喜气”的玩意儿,夸张又拥挤地堆在玄关。

    “去我房间。”周子璇刚说完又顿住,“啊不行,到时候那群小孩儿全来了。”

    程之珩道:“没关系。他们不会。”

    周子璇一拍脑袋,说:“是哦,怎么把你忘记了。”

    果然,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围上来之前,望见周子璇身后的程之珩便一个个都顿住了脚,怯生生地望着。

    程之珩连视线都不丢,穿过客厅对父母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人上楼去。

    顾思宁往后看,原本热闹的聊天声早已停下,一干人等都只是瞧着他们,在喜庆的春晚背景音中竟有些凝重。

    进了房间,周子璇找扑克牌,程之珩则打开柜子拿玻璃杯,带到阳台洗。

    顾思宁靠着阳台门小声地问:“怎么感觉他们都很怕你。”

    “谁?”

    “小孩儿。”

    程之珩嘴角微扬,“可能是我不够面善。”

    “应该是你不带他们玩吧?”

    他没有反驳:“我讨厌小孩。”

    “全都讨厌?”

    程之珩思索片刻:“你的不讨厌。”

    顾思宁一怔,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哇……你真……你好不要脸啊,我们这还没复合,你都想到结婚生小孩了?”

    “不是。”程之珩先是否认,接着又想到什么,笑开,“你的不是我的。当然,我很开心,因为你想到是和我。”

    “滚蛋。”顾思宁冲他膝盖踹了一脚。

    程之珩不躲。

    大多数时候,他都像人机,只会站在那儿等她动作。不拒绝不反抗也不生气。

    相反他很享受这样的过程,起码说明在自己面前她是自在的。

    肩膀猛地被人撞了一下,顾思宁痛呼一声。

    “拦在这儿干嘛呢?”齐照挽着袖子,露出截修长的手臂。

    “跟猪一样。”她揉着肩膀瞪他。

    齐照伸手去抵她的鼻子,“跟你一样是吧?”

    顾思宁侧头躲开,丢下句有病,转身进了房间。

    齐照扭脸笑容就不见了,伸手夺过两个杯子,动作不客气,语气更是冷,“谢谢。”

    “等等。”程之珩从那一堆大同小异的玻璃杯里拿出一个,“这才是她的。”

    齐照才不理会,都是一样的东西,他接了才是落下风,头也不回地转了身。

    倒了水,端到她手边。

    顾思宁正洗牌洗得不亦乐乎,瞥了一眼道:“这不是我的。”

    “少犯病。都长一样,分什么你我。”

    “不一样。”顾思宁说,“都是锤纹,但我的那个波纹小一点。”

    话音刚落,另一只手就将那杯子换走。

    齐照不甘心地望了一眼,道:“矫情。”

    掼蛋是南方一带风靡的玩法,需要跟对家合作争上游。

    顾思宁上大学之前,特地在家苦练。

    顾父的原话是:“不会打掼蛋,你将寸步难行。”

    顾思宁没搞懂这二者之间的关联,却对这种可掌控的游戏很是沉迷。

    周子璇坐在她对面,见程之珩来了,便让他来顶自己的位置。

    齐照直接一屁股坐下。

    周子璇傻眼,拉他胳膊:“你别坐这里啊。”

    “为什么?程老师能坐,我不能?”

    周子璇哪敢说要助攻,嗫嚅半天,最后把夏伏拽起来,“弟弟这么小会打什么牌?当然让他跟他姐一家。”

    齐照见状作罢。

    只要不是程之珩就行。

    至于顾思宁,她那么想赢就让她赢好了,反正他让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一张扑克五块钱,一张花牌五十,总共两百。图个喜庆。”周子璇视线挪到夏伏身上,“你算替我打的,输了我给。”

    夏伏一脸迷茫地点点头。

    一切都和齐照预想的一样展开。

    当第一张花牌兑出去的时候,他感觉这速度有点快;

    第二张花牌兑出去,他坐直了腰杆,自己得认真了,不然照这趋势下去,半小时就输完了,有点丢人。

    最后一张花牌没保住,他擡头看对面,忍不住道:“程老师你能好好打吗?”

    程之珩蹙眉:“我一直在好好打。”

    “她就五张牌了,你出顺子什么意思?”

    “她出了一把到A的,谁知道她手里还有一把?”

    “那你一张一张拆了出呀。”

    “你不还是一张小猫送走了夏伏?”

    齐照:“谁知道他藏张大猫在家里了,我以为在你手里!”

    “他出K我都要不起,我上哪里变猫出来?”

    顾思宁握着厚厚一沓扑克,笑眯眯地说:“不要吵架嘛,虽然你们快没钱了。”她点了点面前,“但你们可以‘贷款’呀。”

    “不用。”齐照说,“只要队友别拖我后腿,一张牌我也能翻盘。”

    半小时后,顾思宁将收款码举起。

    齐照冷着脸:“转过去了。”

    “收到。”她道,“期待你翻盘哦。”

    输太多,泥人也开始有了性子。

    一时间什么看不顺眼都抛在脑后,齐照开始观察起队友的面部表情,以此来辅助判断牌型。

    又一次输空。

    顾思宁直打呵欠:“歇了,睡觉。”

    “不行!”程之珩跟齐照异口同声。

    周子璇也没想到会打这么久,也困困的,“你们都输没多少把了?又贷款啊?”

    “最后一把。”程之珩道。

    “这把输了才是没了,这把赢了,不就又有了?”齐照补充说。

    “看见了吗弟弟,这就是赌狗,你可不能学。”周子璇警告道。

    在两人的坚持下,最后一把又一次开始了。

    许是半宿的磨炼,齐照竟真的感觉到了自己跟对家只间那种难言的默契。

    在几次“最后一把”中,终于集齐了十张兑换到了花牌。

    顾思宁再也撑不住,手里牌往牌堆里一插:“不打了不打了,认输。”

    再打下去,她得猝死了。

    齐照闻言跟对家相视一笑,笑完才想起对面是程之珩,顿时尴尬了一下。

    “睡觉睡觉。”顾思宁撑不住,往沙发上躺。

    “回家了,在这睡什么?”齐照不满道。

    “回不动,你自己走。”她声音逐渐低下去,歪头将脸埋在沙发靠枕里。

    “没事,你走吧。”周子璇说,“她又不是没在我家住过。凑活一会儿,明天……睡醒再说吧。”

    齐照还想再说,周子璇推着他肩膀往外:“别愣着了,她能留在这儿,你可不能,哥你送他们回吧。”

    顾思宁醒来时发觉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周子璇被自己挤在角落里,抱着可怜的被角。

    幸亏地暖将房间变得跟夏天一样,不然这一夜过来,她是绝对着凉的。

    “周子璇。”顾思宁推了推她,“起床吗?”

    “不起。”她皱着眉,含糊道。

    顾思宁看身上的睡衣,明显的男款,“你帮我换的?”

    “妆是我哥卸的,睡衣是我换的。不穿我的,因为短了,牙刷毛巾都新的,回家找他送,我要睡”话没说完,她的呼吸就平缓了起来。

    大致洗漱一番后,顾思宁回床边拿手机,还在打字,对面就拨来电话。

    “喂。”她压低了音量,怕把周子璇吵醒。

    “要回家吗?”

    “回。我得回家吃面。”

    程之珩低笑:“好。我在楼下等你。”

    已近晌午,客厅没了热闹,显得寂寥。

    程之珩穿了件军绿色连帽外套,前襟敞开着,里面是灰色的打底,眼镜被他摘了下来,露出漂亮温煦的眼睛。

    见她下楼,他笑了一下:“新年好。”

    “新年好。叔叔阿姨呢?”

    “出去了。”

    顾思宁站在最后一节楼梯上看他。

    程之珩起初还带着笑,后来便不自然起来,耳朵渐渐红了。

    “怎么了?”

    顾思宁道:“你是不是……”

    “什么?”

    她摇头。算了,问他是不是装嫩,感觉挺伤人的。

    他习惯性地扶眼镜,却摸了空。

    “走吧。送我回家。”顾思宁从他身前走过,柔顺蓬松的发丝随着动作起伏着,在阳光下更显得光亮。

    车库里一个中年男人刚从车上下来,见到程之珩他欲言又止,点点头。

    还是程之珩叫了声二叔新年好。

    “新年好。这是?”男人的视线移到顾思宁身上。

    “朋友。”程之珩说。

    “二叔新年好。”顾思宁跟着叫了声,“我是周子璇的朋友。”

    “哦哦哦,是叫宁宁是吧?常听子璇说你。新年好。”

    男人攀谈了几句,态度热络又熟稔,最后甚至邀请顾思宁有空去他家做客。

    程之珩站在一边倒更像个外人。

    二叔走后,顾思宁拽了拽他的胳膊。

    松柏常青,将太阳遮了大半,在她脸上投下光影。

    “怎么了?”

    顾思宁伸手抱他的腰。

    程之珩一怔,心怦怦跳,将她环住。

    “你家里每年过年都是这样吗?”

    他忽然懂了她的低落,笑笑:“我本来就不喜欢这些。”

    她搂他更紧:“你再问我一次。”

    程之珩垂首。

    顾思宁神情认真,她趴在他的胸口,手掌轻按着他的背:“那天,在沙发边,你说的话,再问我一次。”

    程之珩眼里闪过迷茫,紧接着是欣喜,一瞬后又变成怀疑。

    即便如此,他还是愿意赌一次。

    “我们。”他张口,声音有些涩,一字一句,生怕说得不清晰,“再试一次吧顾思宁。”

    亏欠你的所有,我会全部还给你。

    顾思宁很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再度埋首在他肩头,半是妥协,半是警告:“最后一次。”

    程之珩眼中喜悦压抑不住,他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本打算浅尝辄止,却又贪心渴求更多。

    他小心仔细地描绘着她的轮廓,呼吸渐渐急促。

    顾思宁耳朵红透了,虽比这更亲密的事情也有过,但此时此刻竟有种难掩的紧张。

    为不确定的未来,也为刚确定当下。

    纯情的试探很快变质,她被他按住,靠在车上。身后坚冷的金属和身前火热的躯体刺激她的神经一阵跳动。

    手掌从腰缓缓往上,她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并乐意接受。

    “程之珩!”

    猛然地呼喊,打破了暧昧的气氛。

    顾思宁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把人推开,匆忙扭头。

    不远处站着四个人,直勾勾地看着这里。

    她脑袋轰隆一声,干巴巴地说:“爸,妈。叔叔,阿姨,新,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