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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晚风吹 正文 晚风58

所属书籍: 纵使晚风吹

    晚风58

    晚上十点,商未晚收到周悦齐的微信:【商商,你在干嘛呀?】

    商未晚刚把家里的床单被罩扔进洗衣机,新床单还没铺,房间显得乱糟糟的,坐在一旁回了她消息:【换床单。有事?】

    【周公主:晚上想去找你睡~看看你新家。】

    商未晚斟酌着问她:【跟家里吵架了?】

    【周公主:才不是!我就是想你!】

    商未晚思索之后应下:【要来就早点儿,我去楼下接你。】

    给她发完之后,商未晚迅速铺完床单便拎着垃圾下楼。

    还没入夏,夜里的风还染着凉意。

    昼夜温差大的季节,商未晚下来时没穿外套,只穿了件宽松的白色T恤,松垮的居家裤,长发随意用鲨鱼夹夹着,有几缕散落在脸侧,形单影薄。

    她站在原地觉得有些冷,便去附近的超市买零食。

    买的大多是周悦齐爱吃的,拿的时候不觉得自己拿得多,但到结账的时候满满一大包。

    商未晚把码递过去让售货员扫,然后拎起那一袋零食。

    一扭头就看见站在不远处抽烟的男人。

    黑色大G在夜色中快要隐匿起来,但车灯却很亮。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衣襟大开,轻佻又散漫,前襟散开的肌肤弥散着大片红色,蔓延到锁骨,像傍晚看见的红霞。

    商未晚没想到程阙还会来。

    他倚在车边咬着烟,烟蒂的火明明灭灭,哪怕跟她视线对上也毫不闪避。

    商未晚低敛眉眼,装没看见。

    她拎着东西走出超市,倏地一阵风吹过,冷得她打了个寒颤,头发也被吹乱。

    一直走到路灯下,拐角处出现一辆白色奥迪。

    车灯晃眼,照亮了有些昏暗的路。

    很快,车子停靠在路边,车窗降下来,周悦齐脑袋探出来:“这儿还挺难找,我导航差点给我导歪了。”

    商未晚绕了半圈走到副驾,先把零食塞进去再上车。

    周悦齐第一次来,不认路,看见弯也不拐径直往前开。

    商未晚连忙喊:“调头,从那儿拐进去就是。”

    “啊?”周悦齐的一声啊转了三个调。

    无他,她看见了站在路边抽烟的程阙,目光游移着出了神,恰好对面一辆车开过来,商未晚立刻去打她的方向盘,这才险险避开,也终于唤回了周悦齐游离的思绪。

    ……一阵后怕。

    “开车一定要打起百分百的精神。”商未晚皱着眉,声音却仍旧平静温和:“开车不谨慎,亲人两行泪。你今晚要是出点儿事,我怎么跟你家里人交代?再说了,我小命还想要呢。”

    周悦齐刚才憋得那口气这时候才呼出来,认真看路:“对不起。”

    后视镜里,程阙的影子被越拉越长。

    拐过弯彻底消失。

    周悦齐藏不住话,却在无数次余光瞟向商未晚的眼神里写满了欲言又止。

    把所有的好奇都藏了回去。

    商未晚领着她回家,也没问她为什么来,直接给她拿了浴巾和睡衣,把人推进了浴室。

    而她一个人坐在客厅,目光涣散着发呆。

    她不知道程阙来这里做什么。

    傍晚时在公司外,她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

    她以为,按照程阙那性子,这辈子应当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不在她职业道路上下绊子都算程阙留情。

    可他又来了。

    在沙发上坐立难安地待了几分钟,商未晚走到窗边,但只能看到远处城市绚烂的灯火,看不见楼下的人影。

    只有一排排昏黄的路灯。

    没多久,周悦齐换了睡衣出来,展开手臂问商未晚:“好看吗?”

    “我给你买的,你觉得呢?”商未晚反问。

    周悦齐摸了摸料子,“这睡衣挺舒服呀,你从哪儿买的?是不是花高价了?”

    “网上。一百多块吧。”商未晚说:“有天给我弹窗推荐,我看着是你喜欢的类型就买了。”

    事实证明她没看错,周悦齐穿着果然合适。

    “哎,那你把链接发我一下,我再买两套,咱们三穿一样的。”周悦齐说。

    商未晚:“我不穿。”

    “为什么?”

    “太幼稚了,只适合你。”

    周悦齐瞪着圆眼把她扑倒在沙发上,扑棱几下闹腾,商未晚把她推到一边儿,“别闹,要跟我聊什么就聊,聊完早点睡,我明天还上班呢。”

    “就不能是我想你,所以单纯想来找你睡觉吗?”周悦齐说。

    商未晚斜睨她一眼:“得了吧,少来。”

    可是任凭她怎么问,周悦齐都没说,只闹着她一起看电影。

    两个人窝在有点狭小的床上,放了一部《夏洛特烦恼》。

    喜剧电影里有很多出圈的梗,但内核还是悲剧。

    她们在电影刚出时就去电影院看过,这会儿再看不过是重刷。

    对商未晚来说是二刷,但对周悦齐来说已经是N刷。

    周悦齐的白月光电影就是这一部,百看不腻,哪怕已经快要把里边的台词背出来,可是“马冬梅”那一段再出现时,她依旧会很给面子的捧腹大笑。

    商未晚在一旁也跟着笑,不过不是因为电影,是被周悦齐感染。

    电影看了大半,已经到了零点,周悦齐把Ipad一合放在床头柜上,一骨碌钻进被子里,“睡觉睡觉。”

    商未晚:“?”

    还没等商未晚反应过来,她已经关了床头灯,房间暗下来。

    商未晚笑着问她:“你不是每次都要把电影看完才能睡吗?怎么现在转性了?”

    周悦齐拍了拍旁边:“你先躺下。”

    “不会有什么阴谋吧?”商未晚警惕。

    “准备把你迷晕。”

    “用美貌?”

    “用我有趣的灵魂。”

    周悦齐跟她插科打诨,商未晚也跟着躺下来。

    嬉笑过后是突如其来的安静,静到能听到两人错落的呼吸声。

    良久,周悦齐闷声道:“我现在长大了。”

    商未晚一怔,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么说,疑惑:“嗯?”

    “所以知道不是所有电影都要有结局。”周悦齐转过来,拍拍她的背:“商商,没关系的。”

    商未晚闭上眼,她轻笑:“我本来就没关系。”

    其实那天,如果周悦齐不来,她可能会沉闷一整夜。

    可周悦齐来陪她瞎闹,耗掉了她所有的精力,竟意外地睡了个好觉。

    再醒来时天空湛蓝,风带着清晨的凉意。

    周悦齐这个平日里最爱睡懒觉的人,已经给她买好了早餐,开着她的小奥迪去学校上早课。

    商未晚开车去上班时经过昨晚那条路,路边白天限停,那辆黑色大G已经没了影踪。

    也不知昨晚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照旧去公司,挤完早高峰的车流去挤早高峰的电梯。

    生活跟程阙完全没有交际。

    她以为昨晚的事儿没被熟人看见,却不料午间吃饭时,尤凌端着餐盘到她面前,八卦兮兮地问:“Rieken,昨天那个是不是你金屋藏娇的男朋友?”

    商未晚一顿。

    尤凌拿出手机翻了翻相册:“昨儿下班的时候我们都看见了。”

    商未晚皱眉,语气却平淡:“分了。”

    “长挺帅的啊,怎么分了?”尤凌啧了声:“还开大G,家里挺有钱的吧?”

    商未晚敷衍地回:“应该还可以。”

    在八卦这方面,尤凌向来没眼色。

    “这种富二代,你从哪儿捡的?那会儿还跑到宁市给你送温暖?躲在酒店里一躲就是好几天,我还当你们快结婚了。”尤凌嘴碎,哪怕商未晚不回答他也能兀自说半天,“你们为什么分啊?”

    “性格不合。”商未晚随便扯借口。

    尤凌撇嘴:“要我就先跟他处着,等找着了比他条件更好的再踹掉。”

    商未晚:“……”

    “不过我也真佩服你。成天加班那么忙,还有时间谈恋爱。”尤凌叹气:“上周我妈给我说对象,人家一听我投资银行干IPO的,直接说狗都不谈。”

    商未晚敷衍地笑笑。

    这餐饭怎么也吃不下去,餐盘里的食物就没怎么动。

    她端着餐盘起身,尤凌立刻喊住她:“干嘛呀?你这都没吃。”

    “饱了。”商未晚说。

    尤凌嘴一张一合,还不知道在嘟囔什么,商未晚已经疾步离开食堂。

    她坐在工位上继续看项目书,但是看到一半走了神。

    隔了会儿有人在她桌上放了个三角饭团,她抬起头,是实习生杜芮。

    杜芮朝她笑了笑,低声说:“您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尤哥,说话总口无遮拦的,别放在心上,饭还是要按时吃。”

    商未晚耸了耸肩:“没往心上放,确实不饿。你这个等下午我留着饿了的时候垫吧,谢了。”

    杜芮嗯了声,脚步轻快地回到工位。

    商未晚刚把饭团放进抽屉,就收到了赵南星发来的消息。

    起先是无聊的寒暄,等寒暄过后,商未晚才问她是不是有事?

    赵南星说没什么事儿,就是随便问问。

    可赵南星也不是这种没事儿会跟她闲聊的人。

    所以后来在商未晚的追问下,赵南星给她发了一张消息截图。

    屏幕上最惹眼的是昨晚她跟程阙在外边拉扯的画面,看似平静,但两人的眼神却剑拔弩张。

    商未晚此时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只觉得有种暗流涌动的感觉。

    而下边是一些人的讨论,那些人的ID商未晚都眼熟,之前在周悦齐手机上看到过。

    她们在讨论程阙跟她的关系。

    [程阙跟祝诗意联姻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这可由不得程阙。可惜了啊。]

    [听说他当初在酒吧易怒冲冠为红颜?真假?]

    [照片都传了八百遍,你才知道?]

    [没关系,秦叔会出手。当年秦叔处理了多少程总的露水情缘,这会儿就能处理多少程阙的。]

    [放个耳朵,礼貌吃瓜。]

    [图片.jpg,听说秦叔出钱让那女的跟程阙断了。但!程阙又找上门去了。]

    [救命啊,这是明季集团楼下吧?程阙够勇的啊。公然跟他爹作对?]

    [不是我说,他会死的很惨。]

    讨论到这里戛然而止。

    再多的内容,赵南星也没再给她发。

    商未晚很平静地看完,然后问:【后续呢?】

    赵南星:【齐齐就给我发了这一张,然后就去找你了。】

    原来所有的蹊跷都源于此。

    怪不得昨晚周悦齐跟她说,不是所有的电影都需要结局的。

    赵南星:【我觉得还是要让你知道。】

    商未晚:【谢了。】

    赵南星安慰她:【不管怎么样,还有我们呢。他爸找你了?】

    商未晚在茶水间给她发语音,佯装轻快的语气:“怎么可能?助理来的,给了我很多钱,我都还给程阙了。昨天我也跟他说清楚了,到此为止。不用担心我,我好着呢。”

    赵南星没拆穿她:【但愿如此。】

    商未晚又把那张截图看了又看,然后保存。

    退出聊天界面。

    那些照片对商未晚来说并没造成太大影响。

    也就是被尤凌拿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聊了两天,商未晚便冷声道:“能别再聊我的私事儿了么?听着挺烦的。”

    尤凌讪讪地闭了嘴。

    可又带着一丝侥幸地问:“你现在单身了没?需要我给你介绍个对象不?”

    商未晚露出职业假笑:“你说过,干投资银行IPO的,狗都不谈。”

    尤凌彻底死了心。

    除此之外,商未晚再没听过和程阙有关的讯息。

    就连经常把程二哥挂在嘴边的周悦齐,都再没谈起过他一次。

    那天晚上,他站在她新搬的小区外抽烟,而她无视他的出现,似乎就成为了他们之间最后定格的画面。

    商未晚按部就班地生活,每天习惯性地打开财经新闻和股市,却会下意识关注明季集团的股价。

    但她后来也再没见过明季集团和凌越集团联姻的事儿出现在热搜上。

    就连两家集团合作的消息都没听闻。

    仿佛都跟着程阙一起销声匿迹。

    商未晚真的以为,失去程阙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

    可她偶尔会在深夜做噩梦醒来后,喊一声:“程阙。”

    空荡荡的家里没有人应。

    她干涩的喉咙便会收紧,尔后将自己埋进被子里,悄无声息地哭一场。

    转眼之间进入六月份,莱星证券的所有部门都跟在进行熬夜比赛一样,每个人都上紧了发条,比快要高考的学生都紧张。

    不仅仅是莱星证券,所有的证券公司都如此。

    六月底要进行IPO申报的吉陵电子,大半年的工作进行到尾声,能不能成就看这最后一哆嗦了。

    从五月底开始,审计机构,会计事务所,律师事务所就凑在一起,会议室成为第二个家,因为一个点通常争执到不可开交,再由Vivian出面调停。

    商未晚在吉陵电子的项目是核心成员,招股说明书里的内容她负责了大半,上台讲解PPT的任务自然落在她身上。

    月初有个去宁市出差的活儿,Vivian先问她愿不愿意去,商未晚犹豫后接受。

    出差会有项目补贴,直接发到工资里。

    就这样,商未晚带着杜芮又去了宁市。

    抵达宁市后仍旧是玲姐负责接待她们。

    商未晚还以为没了程阙“照顾”,她们来出差的待遇会一落千丈,却没想到玲姐对她们一如既往的热情。

    在宁市出差要一周,商未晚和杜芮的时间安排很紧。

    忙到她没时间想别的事儿。

    但有天晚上,她跟杜芮吃完饭后在回酒店的路上,杜芮忽然喊她:“Rieken姐,吃不吃糖葫芦?”

    商未晚一怔,“这个季节怎么会有糖葫芦?”

    “那不是嘛。”杜芮挽着她的胳膊走过去问:“老伯,糖葫芦怎么卖?”

    “四块钱一串,十块钱三儿。”老伯说。

    杜芮爱占便宜,想都没想地说:“给我来三串儿。”

    老伯给她包了三串,杜芮分给商未晚一串,回到酒店时对着那串分不出去的糖葫芦发愁,低声嘟囔:“早知道就不贪这便宜了。要是晚上吃这一串糖葫芦,我明天得牙疼到哭。”

    商未晚揶揄她:“你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教过?这种低级营销策略的当你也会上。”

    杜芮开朗地笑:“一点儿小事,无伤大雅。”

    两人先进了电梯,杜芮正凑在她跟前说之前读书时上当受骗的经历,说她在贪小便宜吃大亏这种事儿上有绝对的发言权。

    商未晚侧耳安静地听。

    很多时候,在社交关系里,她都是一个倾听者。

    电梯门缓缓关上,却又蓦地打开。

    商未晚最先察觉到异样,抬头看向电梯门口,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那儿,举手投足之间显露出一种贵气。

    商未晚觉得这人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却听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杜芮跟对方打招呼:“季先生?”

    听到这个有些特别的姓氏,商未晚顿时反应过来,是季明睿。

    季明睿侧眸跟杜芮颔首:“又见面了,实习生。”

    杜芮轻笑:“是啊。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出差。”季明睿问:“你呢?”

    “我也出差啊。”杜芮说完以后看了眼商未晚,便拉着她介绍起来:“这是我领导,Rieken。这位是……”

    杜芮忽地怔住,她发现对于这个男人,她知道得少之又少,于是尴尬地卡壳。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窘迫。

    还是季明睿接过话茬,“季明睿。”

    “您好。”商未晚朝他伸出手,“久仰大名。”

    季明睿勾唇笑:“一样。”

    不知道他是客套,还是真如此。

    商未晚忽地想起之前程阙吊儿郎当地说,要不给你们季总打个电话?

    想来两人应该是很熟的。

    商未晚也没想过会在这种狭窄的环境里见到季明睿本人。

    略显尴尬。

    但中间人杜芮却并不觉得,她有种“他乡遇故知”的快乐,“季先生,你住哪一层?”

    “十六层。”季明睿说。

    “我们住十层。”杜芮问他:“你一个人来出差吗?同事呢?”

    “还有个朋友要来,他在路上。”季明睿说着瞟了眼商未晚,却又很快收回眼神。

    季明睿说话温和,很难想象他是私募界出了名的天才。

    可能他跟杜芮之间有些私交,还叮嘱她晚上睡觉时从里边反锁好门,虽然这家酒店的安保很好,却也要小心为上。

    杜芮乐了,“季先生,你可真是个好人。”

    季明睿耸了耸肩:“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

    杜芮把买多了的糖葫芦递过去:“刚买多了一个,送你吃。”

    电梯刚好抵达十楼。

    商未晚长按着打开键,直到电梯里响起“滴滴”警报声,季明睿还是没伸手接,似在犹豫。

    杜芮却怕误了,直接把糖葫芦塞进他手里,“季先生,我们还挺有缘的。走了。”

    说完拉着商未晚出了电梯。

    杜芮跟季明睿说话的语气,颇像是哪个富家千金。

    一度让商未晚觉得是不是哪家千金隐姓埋名来公司体验生活了。

    但她记得,杜芮说过她家在南方小城,是个不算富裕的家庭。

    商未晚问她:“你认识他?”

    “谁?”杜芮还沉浸在把自己多买的糖葫芦赠出去的喜悦中,闻言一怔:“你说季先生?”

    “是。”

    “也不算认识。”杜芮说:“之前我去莱星面试的时候迷了路,他给我指的路,然后告诉我他姓季。”

    “那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商未晚问。

    杜芮:“卖保险的吧。”

    商未晚:“……”

    “我还没存下钱。”杜芮自顾自地说:“不然高低找他买份保险。”

    商未晚:“……”

    “他跟你说的?”商未晚问。

    杜芮一怔,“他说他是筹钱的,不就卖保险的么。”

    商未晚:“……”

    站在酒店走廊里,商未晚看杜芮吃冰糖葫芦,鲜艳的山楂外裹了一层糖,她笑着咬一口,先粘了牙,然后吃到山楂,皱着眉跑到最近的垃圾桶里吐掉。

    尔后不满地吐槽:“Rieken姐,我还以为宁市所有的糖葫芦都像你之前给我们的,没想到这个又酸又苦,买亏了。”

    “不好吃?”

    “难吃死了。”

    杜芮怕浪费,便说:“舔舔糖衣算了,山楂都吐掉吧。不然吃坏肚子我们都得完。”

    商未晚看她纯真的模样,没告诉她季明睿的真实身份。

    看样子,她也没把季明睿放在心上。

    回到房间之后,商未晚咬了一口糖葫芦。

    这个季节的山楂确实不好吃,而她咬到的第一颗是个坏果。

    不由得想起那天夜里,程阙兜着满身风霜回来,给她带着一整捆冰糖葫芦。

    那时她也以为,宁市的冰糖葫芦都很好吃。

    却没想到,后来再买到的都不似那天的甜。

    翌日一早,商未晚跟杜芮在微信上互通了消息,约着早起去附近新开的一家早餐店吃小笼包。

    两人在走廊里汇合,杜芮问她昨晚的冰糖葫芦作何处理了,商未晚如实以告,吃了几口糖衣就喂给了垃圾桶。

    杜芮愤愤地说:“要是再看见那个老伯,我一定得质问他,为什么拿烂果滥竽充数。我昨天晚上还吃到个虫子,差点给我恶心地晚饭都吐出来。”

    商未晚觉得,岁月确实不饶人。

    她每天经历如此高强度的工作,很难保持杜芮这样的生活激情。

    可她从早上起来到晚上睡觉前,永远活力满满。

    幸好,商未晚只需要安静地听。

    有时也挺喜欢跟这些活泼的人做朋友,因为不需要回答,她们也能自己玩得很快乐。

    等下了楼,杜芮杵了下商未晚:“那个是不是季先生?”

    商未晚闻言抬起头,猝不及防地,跟一双散漫的眼睛对上。

    那双桃花眼仍旧多情,多看几眼都会不由自主地沦陷。

    所以商未晚只看了一眼便避开。

    杜芮却问:“另外那个人有点眼熟?是季先生的朋友吗?”

    商未晚想避开他们,却听见季明睿的声音响起:“吃饭了吗?”

    “吃过了。”商未晚率先道,但与此同时,杜芮诚实地回答:“没呢,准备去吃小笼包。你们要一起吗?”

    杜芮身上有着用不完的活力,和无穷尽的热情。

    这时就显得商未晚的躲避很无力。

    杜芮不设防,季明睿答应了一起去吃小笼包,便带着他们往那家店走。

    商未晚和杜芮走在前边,季明睿和程阙就跟在她们身后。

    即便不回头,商未晚也能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目光灼热。

    终究,她受不了,“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先去公司了。杜芮,你来的时候给我打包一笼包子,先走了。”

    说完之后不等杜芮问,像一阵风地离开。

    途径程阙时,和他擦肩而过。

    她尽可能地表现得淡然,表现得跟他像陌生人。

    商未晚怎么都没想过会跟他又在宁市遇见。

    也或许昨晚在看见季明睿时就隐隐有预感,却没想到预感实现的这么快。

    杜芮吃完饭回来之后把包子放在她桌上,还聊起吃饭时的事儿,“他们好像来宁市拉个大单子,可惜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时候就真希望自己是个富二代,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大把的钱递到眼前。”

    商未晚讪笑,没有回应。

    到了下午,乌云聚拢,天阴沉沉的。

    杜芮翻着天气预报,咬着一根棒棒糖说:“这天儿看着要下大暴雨,天气预报还说是晴朗。天气预报一点儿都不准。”

    商未晚瞟了眼黑云压下来的天,“谁知道呢。”

    这一整天,商未晚都不定心。

    云越聚越多,天气预报也终于改了,变成了暴雨橙色预警。

    可直到她们吃晚饭回酒店,雨都没落下来。

    商未晚待在酒店里继续工作,没多久,雨珠噼里啪啦地敲在玻璃上。

    仿佛是某种预警。

    不肖片刻,房间的门铃响起。

    商未晚站在门口,隔着猫眼看,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

    头发湿漉漉的,早上看见时分明还全扣着的衬衫扣子,此时又松松垮垮地开了两颗,淋过雨后,衬衫透着光贴在身上,瘦削却健壮的身形被勾勒出来。

    商未晚不应声,想制造出没人在的假象。

    可门外的人锲而不舍,隔一分钟就按一次。

    这又是一次漫长的对峙。

    最终,程阙冷着声音威胁:“你再不开门,你隔壁的实习生就要出来了。”

    话音刚落,商未晚打开门,“找我有事吗?”

    她早已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平静又淡定地望着他。

    很难从她淡定的表现出看出一点儿难舍的爱意。

    程阙盯着她看了几秒,迈脚进门,却被商未晚挡住,“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程阙问。

    “程总。”商未晚温声道:“我们之间,我已经说得够清楚……”

    话还没说完,程阙忽地像头狼一样地扑过来吻她。

    他淋了雨,身上带着初夏冷雨的温度,紧贴在她身上,把她的居家服也浸湿,肌肤触到凉意,忍不住瑟缩。

    下意识想躲,却又在往后的时候被步步紧逼。

    他的手掌很冷,不似以往总带着温暖的热意,贴在她的后颈,不给她一丝反抗的力气。

    濡湿的唇贴在她有些干燥的唇上,却并不满足于此,带着攻城略地的架势勇往直前,撬开她紧闭的牙齿,舌尖儿扫荡过她的唇齿,就在门还没关的门口。

    这里随时可能会被人看见。

    商未晚的力气不及他,用手握成拳在他腰间打了好几下,却像在打墙一样。

    程阙岿然不动。

    商未晚便咬他的舌尖儿,唇腔内有铁锈味,可他仍不松开。

    怕人看见,她先关上了门。

    忽地,程阙收了舌尖儿,像是鸣金收兵,他低低地笑,脑袋埋在她肩上。

    商未晚已然无奈,她收起心底那些万丈波澜的情绪,佯装平静地看着他。

    等到程阙笑够了,他抬起头盯着商未晚看,“晚晚,你心够狠的。”

    “还好吧。”商未晚说。

    “今天早上我跟自己打赌。”程阙说:“要是没下雨,我就不联系你了,下雨了,我就来找你。今天早上天气预报,报着一整天都晴,但这会儿下了大雨。”

    “你找我,还要做什么呢?”商未晚问他:“做|爱吗?”

    程阙皱眉,似是觉得她平静地说这话,很低俗。

    “我们之间没点儿别的能谈?”程阙问。

    商未晚微顿:“你觉得我们之间还能谈点儿什么?”

    气氛忽地沉默。

    他们之间不就是从做|爱开始的吗?

    成年人之间那些不问来路不问归处的深夜暧昧,身体与身体的互相吸引,不用负责任地游戏人间。

    但……什么时候变质的呢?

    商未晚见他不说话,乘胜追击:“难不成你来找我谈情说爱?”

    “晚晚。”程阙以绝对的体型差压制着她。

    商未晚靠在墙上,而他单臂撑着墙,把她困在怀里。

    他发梢还滴着水,看着有种不羁的落魄感,声音沙哑:“别闹了。”

    商未晚直勾勾地盯着他:“程先生,我真的没有闹。”

    她语气平静:“我非常清醒,也非常认真。我们之间的合约已经结束,请你遵守约定。”

    程阙却问她:“当真这么无情?”

    “就这么无情。”商未晚说。

    良久,就在商未晚以为程阙要放弃的时候,他忽地凑过来吻在她唇上,湿漉漉的发梢拂过她的脸,可他吻得很认真,很用情,闭上眼去吻她的时候,在玄关昏黄色的灯下,商未晚看见他眼尾泛了红。

    不知是情动还是意动。

    看着他这幅狼狈的落魄样,商未晚竟然心软,一时松了口,而他找准时机,放纵地在她唇齿之间游曳。

    她跟他之间有过那么多次缠绵悱恻,度过那么多夜晚。

    他最是了解她的身体。

    程阙贴着她的耳垂,极有耐心地逗弄,在她侧颈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商未晚推他,却收效甚微。

    不知不觉间滚到了床上,商未晚看着逆光的他,他单膝跪在她身侧的床上,双臂撑在床上,撑在她头顶,她完全被他的阴影覆盖,像是被包裹在他的身体里。

    商未晚踢他,可是两条腿被他压住,无法动弹。

    他说:“那我们就再在床上谈谈。”

    他在床下都做足了前戏,身体泥泞,可商未晚仍旧绷着理智最后一根弦,“程阙,你别发疯。”

    程阙却勾唇一笑:“我本来就挺疯的。”

    他说:“晚晚,看来我之前对你太好了。”

    所以才让你一次又一次,挣脱我。

    商未晚低笑,笑得眼角流了泪,正在吻他的程阙停下动作,“你还哭?”

    商未晚说:“我没哭,我觉得好笑。”

    程阙幽幽地看她。

    “你以前对我太好了?”商未晚说:“对我哪儿好?”

    “我对你不好?”程阙咬她的锁骨,牙齿与她的肌肤厮磨,像一头困兽在努力挣脱牢笼,却又不敢真的挣脱,害怕把笼子弄破,此后就再也回不去,所以只能挣扎。

    “在你眼里,是不是给点钱花,给买个包,换个房子,我就得感恩戴德的待在你身边。”商未晚说:“你要真对我好,怎么不说把我娶回家?”

    “我们当初说过不谈这些的。”程阙皱眉。

    商未晚顺着他的逻辑走:“对的,所以我不跟你谈这些。但你要订婚了,我们就结束了。”

    “我要是不订婚,我们之间是不是不会结束?”程阙问。

    商未晚:“……”

    “我不可能订婚。”程阙很认真地说:“我就算是流落街头,也不可能跟他妥协这件事。”

    “也不会。”商未晚说:“我们之间结束了,就是到此为止。”

    “不行。”

    “为什么?”

    程阙沉默了会儿,腿抵开她并拢的双腿,身体压下来。

    外边狂风卷着暴雨,电闪雷鸣,有点像她跟他第一次走进明季酒店的夜晚。

    程阙附在她耳边低声说:“晚晚,我还没腻。”

    夜里宁市下了暴雨,刮断了电线杆,电线泡在水里,整座城市后半夜陷入黑暗。

    商未晚醒来想去上卫生间,结果被身边人拉住手腕,他还睡得混沌,“去哪儿?”

    “上厕所。”商未晚没好气地问:“你也要上?”

    程阙坐起来,“要上。”

    商未晚开灯,发现停了电。

    她摸黑去,但卫生间里没窗,关上门以后整个一密闭空间,对她来说确实不太友好,可她又拉不下脸喊程阙。

    匆匆上完厕所拉开门,发现程阙站在门口半闭着眼,开着手电筒的光给她照明。

    商未晚抿唇,“你去上吧。”

    程阙却没去,转身回床上。

    “你逗我玩呢?”商未晚说:“又不上厕所你起来干什么?监视我?怕我跑去警察局告你强女干?”

    程阙关了手电筒,把手机扔在一边,拉着她手腕直接一拽,她整个人埋进他怀里。

    在寂静的黑暗里,她能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很有安全感。

    “怕这做什么。”程阙说:“忘了你自己晚上看不清的事儿?”

    商未晚:“……”

    他说:“我可不想明天早上醒来看你身上有块淤青。”

    商未晚想起他之前跟只狼一样,恨不得把她撕裂的样子,笑道:“我身上可不止一块。”

    “嗯?”

    “光你弄得就有很多块,短时间内好不了。”

    “那不一样。”

    程阙的声音温柔下来:“这是我给你留的印儿。”

    商未晚笑了笑,骂他:“无耻。”

    程阙恍惚间感觉回到了两人之间最好的状态,他吻了吻她的侧颈,充满贪恋:“就这样儿不好么?晚晚,以后我多疼你。”

    商未晚沉默了会儿。

    程阙忽地感觉不对劲,抱得她更紧,“乖点。”

    “可我其实不是个乖的人。”商未晚窝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声音也很低,“程阙,我从小到大都很努力读书,因为我的爸妈都不喜欢我。我家里,只有姐姐疼我,我以为学习好就会得到夸奖和青睐,可是后来他们把我送到了别处。那是个挺好的家庭,但我去了那儿是寄人篱下,我遇到的很多是你无法想象的。”

    “辛苦了。”程阙亲吻她的发丝,“晚晚,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有我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阙,我想说,我凭借努力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所以不想让你毁了我现在的生活。当初说好的不对彼此造成困扰,你现在又为什么出尔反尔呢?”

    程阙的喉结微动,声音干涩:“我……”

    他很难言明自己的状态。

    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犯贱了。

    明明商未晚说了那么多,他也该大方地放她走。

    可是……

    “那你又为什么非要跟我分开?”程阙回答不出来只能反问。

    商未晚的眼泪落在他胳膊上,她睁着眼看着房间里的黑暗,外头瓢泼大雨。

    她温声道:“还记得我们的合约吗?一旦对对方动心,我们之间就结束了。”

    “嗯?”程阙蹙眉,心头忽然一紧。

    商未晚却莞尔:“不好意思,我越界了。”

    程阙抱着她的手忽然松了些,他又笑:“但你不是说过么?像你这样的人,就算动心也可以为钱放弃。”

    “但我把钱都转给你了,还没明白吗?”商未晚把他的手覆在自己心口:“这一次我失控了,所以……”

    她靠在他的胸口,声音低低沉沉,却带着要离别的温柔:“你会娶我吗?”

    程阙抱着她的手垂下来,“为什么非要结婚?结婚代表什么?”

    “不代表什么。”商未晚顺着他的意温声道:“那我换一个要求,你能给我爱吗?”

    程阙微怔:“钱不行吗?”

    商未晚摇摇头:“现在我不想问你要钱了。”

    她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最残忍的话,“所以,程阙,你别再来招惹我了。”

    “回去好好订婚,做你明季集团的程少爷。我们之间是两条线,只有一个交点,现在该渐行渐远,永不相交。”

    程阙却沉声道:“晚晚,给我点时间考虑。”

    晚晚:硬的不行来软的。

    程阙:……我又不是不愿意娶,给点时间。

    插个播报,明天上午要出门一趟,所以中午不更新,晚上回来还是万字更新qaq

    我立的flag做到了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