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呀吹呀67
商未晚穿着病号服坐在副驾,程阙单手搭着方向盘,表情沉闷。
黑色大G穿梭在车流之中,车内略显安静。
在医院的争执并没有结论,程阙拉着她出来,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车子停在一座山的山脚。
山上树木繁茂,但因为入了秋,已经开始扑簌簌掉泛黄的落叶。
落叶铺满了上山的石阶,程阙先径直走在前边,走了几步后一回头,看见商未晚正在四处打量这个地方,他又折返,不管不顾地牵起了她的手。
这些日子,他都没碰过她。
此时握着她有些冰冷的手,忍不住皱眉,搓了搓她的手:“怎么冷成这样儿?”
商未晚没说话,轻轻地挣扎了下,却没从他手中把自己的手挣出来,反倒被握得更紧。
程阙看她身形单薄,仿似随时都能被风吹倒,“你在这儿等我。”
说完沿着来时路小跑回去,打开车门从后排拿了件西装外套出来。
黑色的西装外套搭在商未晚身上太大,就跟小孩儿偷穿了大人衣服一样。
程阙这才重新牵起她的手,把她的手整个握在自己掌心里。
商未晚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上山。
等到走了一段路,才看见四个字「长宁墓园」。
偌大的墓园里修建得如同宫殿一般豪奢,却只有孤零零一座墓碑。
灰色墓碑伫立在地面,碑上黑白照片上的少年阳光俊朗,一看就是学生时代备受追捧的那种男神,碑上刻字:子程商津。
这里应该每天都有人打扫,一尘不染,就连碑上少年的眉眼都看得真切。
程阙站在碑前时,收起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神色认真地看着墓碑。
商未晚在打量完这里的环境之后,就看向了他。
他虔诚地朝着墓碑弯腰鞠躬,看着就让人觉得悲伤。
那一瞬,商未晚觉得死去的人可能不止程商津。
两个人就定定地站在墓园里很久,久到商未晚觉得今天听不到程阙说话时,他才沉声开口:“哥,介绍一下,商未晚。”
他顿了顿:“我在意的女人。”
随后又跟商未晚介绍:“这是我哥,程商津。”
商未晚朝着墓碑鞠躬,神色内敛,安静又柔和。
隔了会儿程阙才说:“我十四岁那年,我哥死的。”
有了开口说第一句的勇气,后面的故事也能平和地讲出来。
其实故事说来并不复杂。
程商津是个很聪明的人,从小就受人喜爱,而程阙性格顽劣,程父常常评价他:难当重任。所以只着重培养程商津。
但程商津却对顽劣的弟弟很喜爱,宠着惯着,有喜欢的东西都会分享给他,就连有了喜欢的女孩儿都是第一个告诉他。
哪怕程阙顽劣到在他刚画好的模型图上洒颜料,程商津也不过是曲起手指在他脑门上弹一下,叮嘱他以后不要这样做。
程商津从小就被当做明季集团的接班人来培养,五岁就已经开始请了世界一流的商学院教授来教他经济学,他也深知自己身上的责任与担子,学得很认真,可他自己的爱好却不在此。
许是受在部队当兵的小叔影响,他喜欢研究枪|支弹|药,十岁时就能对所有的枪械了如指掌,甚至还喜欢设计枪|支。
后来去了一趟英国,又喜欢上了建筑设计,他跟程阙说:“我喜欢所有类型的设计,从无到有的过程让我热血沸腾,画在纸上的设计图被一步步构造出来时是我最开心的时刻。”
他十六岁时背着家里人偷偷拿着作品参赛,获得了国际建筑设计比赛的一等奖。
十七岁时,那栋建筑被落地修筑,成为云京市的地标建筑之一——梦幻太空。
建筑结构特殊,融入科幻元素,至今仍受人追捧。
而他的设计在国际上拿奖并没有成为程父的骄傲。
程阙永远记得那天,他站在客厅里被质问:“你哥设计这些你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程阙回答:“这是哥哥的梦想。”
“你知道为什么不拦着他?”父亲问他:“为什么要让你哥步入歧途?”
程阙抿着唇一言不发,黑色的藤条倏地抽在他背上。
他铁骨铮铮,站在那儿岿然不动。
“你以后是你哥的副手,如果他走了歪路,你难辞其咎。”父亲又是一藤条抽在他背上,“为什么不阻拦他?”
程阙低敛着眉眼,额头都浸出了薄汗:“爸爸,你成全哥吧。”
“我成全他。”父亲冷笑:“那谁来成全我?成全明季集团?什么都不会的你吗?!”
藤条如同雨落一般抽打在他的背上,黑色T恤被打破,露出带血的皮肉。
程父手腕有些酸痛,甩了甩手腕问道:“你告诉我,你能担起明季集团的重任吗?”
程阙捏紧拳头:“我可以试试。”
藤条狠厉地抽在他的背上,“程阙,你可真狂妄。”
下一秒,刚从国外领完奖的程商津走进门,看到这一幕扔下奖杯跑过来,“爸,你在做什么?”
程父将藤条递到秦叔手中,“他不听话,教训一下。”
说着看向程商津,“商津,你要知道,弟弟今天的藤条是因为你领的罚。”
“你要罚就罚我好了。”程商津揽着程阙的肩膀,梗着脖子反抗:“是我要去设计建筑,是我要去参赛,是我要去领奖,阿阙什么都不知道。”
程父捧着一杯热茶,吹了吹,转头看向程阙:“阿阙,你说看见哥哥走了歪路,你却没拦着,是不是你的错?”
程阙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他看,沉默不言。
他并不认为这是他的错,也不认为程商津走了歪路。
他们只是,没有走他规划的那条路而已。
程和满年轻时就是个雷霆手段的人,从他接手明季集团以后快速肃清董事会内反对他的人,一年内让明季集团的利润上浮3%,选择联姻稳固自己的位置。
在教育孩子方面也不逊色。
程商津不乖,他就打程阙,罚程商津跪在那儿看。
从小到大,程阙不记得挨过他多少藤条,但那一次是他在程商津面前打他最狠的一次。
程商津和他一起被关进了禁闭室。
那天他发了高热,接近40度,躺在冰冷的地上像一条濒死的狗。
程商津拍着禁闭室的门找程父,求程父给程阙找家庭医生过来,程父却以让他放弃设计这条路,按部就班读商学院为条件。
当时的程阙并没烧糊涂,劝程商津不要放弃。
可最后程商津还是妥协。
高热持续了三天,家庭医生和程商津都连夜守在他身边,程父却在程阙高热退去那天,站在门口斥程商津妇人之仁。
后来程商津高考结束,考了700的高分,国内清北可以随便上。
在选择专业的时候,他偷偷报考了清大的设计专业,但在报名快截止前,他又修改了自己的志愿,变成了商学院。
其中纠结,程阙都看在眼里。
那时程商津拍了拍他的肩:“阿阙,哥哥以后一定护你,让你做你最喜欢的事。”
程阙愧疚:“哥,对不起。”
程商津揽着他笑,“咱们家这么大的家业,总要有人继承。我去继承家业,你去做喜欢的事儿,娶喜欢的姑娘。”
程和满在最后检查结果时,对程商津的选择很满意。
后来程商津上了大学,几个月才回来一次。
程阙便在手机上跟他联系,程商津经常会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姑娘,最近跟同学相处得是否愉快。
一直到他寒假回来,悄悄跟程阙说自己在学校申请了双学位,要同时进修建筑学。
还跟朋友约了去山上露营,带上了程阙,同行的还有祝诗意。
那天晚上办了篝火晚会,程商津喝了些酒,说要去山顶看星星,祝诗意犯了懒,困顿得不行,打了个呵欠缩成一团:“你和阿阙去吧,他喜欢跟着你。”
程商津凑到她跟前,埋在她脖子里呵气:“你不喜欢跟着我还跑山上来干嘛?”
一堆人起哄。
程阙那时和沈沂他们待在一起,也是意气风发。
唯独在程商津面前会显得很乖巧。
后来问了一圈,只有程阙和沈沂乐意跟着程商津上去。
三人爬了很久才到山顶,星空也不负他们的努力,程商津拿出准备好的望远镜来看星星,看了会儿又喊程阙来看。
后来不知怎么,看到兴起他就越走越远,程阙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走。
忽然,他脚下一滑,惊慌地喊了一声,程阙反应快,直接拉住他的手。
不知不觉间,程商津走到了悬崖边上,下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程阙用尽了浑身力气拽着他,半边身子都探了出去。
沈沂及时发现拉住程阙,试图把他俩救回来。
但程商津喝了酒,脑子昏沉,整个人都使不上力,两个十四岁的少年去拉拽悬崖下的他,最后程阙整个身体也倒吊在了悬崖上。
程商津蓦地清醒过来,害怕把程阙也害死,松开了程阙的手,坠入深渊。
而程阙被沈沂拉了上来。
夜里大批搜救队上山,在山底找到了程商津的尸体,摔了个粉碎。
程和满大受打击,程商津的葬礼办完以后,程阙跪在客厅里被抽了一顿,皮开肉绽。
尔后被赶出程家。
后来,祝诗意出国留学再没回来。
他跟父亲的关系就没好过,但也断断续续有联系,不过他很少回老宅。
程商津去世以后,每个人心头都有怨气。
可是怨气发不出来,于是程和满笃定地说,是程阙把程商津推下去的。
祝诗意也信了,指着十四岁的程阙说:“你可真恶毒,该死的人是你。”
程阙默默地承受了这些指责。
十四岁的他跪在程家大门外忏悔,那天落了大雪,雪厚得快将他整个人都埋进去。
直到冻得快没了知觉,是沈沂他们过来带走了他。
故事戛然而止。
商未晚听得心头沉重,低声问道:“那你母亲呢?”
程阙微顿:“生我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去世了。”
错了错了以后不立flag,也不说要几更。
我以后放存稿箱,只能保证晚上10:00会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