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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 正文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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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oseDemon酒吧。

    下午四点多的酒吧还没开始营业,色调还算明亮,沈渊走进去以后在吧台看了眼,调酒师扬子已经在整理酒柜,看到他来了挥手打招呼,“沈哥,找淼哥吗?”

    “嗯。”

    “楼上休息呢。”扬子说:“上午陪嫂子逛街来着,回来一直在补觉。”

    “知道了。”沈渊听到李淼在补觉也就没上楼,干脆坐到吧台那儿让扬子调杯酒。

    扬子拿了瓶蓝色的威斯忌:“风雪之巅怎么样?”

    沈渊正低头戳手机,给李思涵发消息问她回家没有,发完以后把手机放到柜台上,“可以。”

    扬子虽然年纪小,但调酒的能力很强,据说是那会儿上课不好好听课,就知道转笔、转可乐罐练出来的,反正在他那儿,万物皆可转。

    后来高中毕业就开始学这个,没多长时间就很熟练了。

    不一会儿,一杯湖蓝色的风雪之巅就摆在了沈渊面前。

    扬子继续忙自己的,沈渊坐在柜台前慢慢喝酒。

    手机没有消息,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脑海里来来回回就那一句话,像是被摁了循环键一样重复播放:有时候没戳破的关系,也算不得前任吧。

    她刻意挑衅的时候,那笑真的很刺眼。

    偏偏声线又凉薄,听上去让人不舒服得厉害。

    没戳破的关系算不得前任,那他们之间算什么?

    暧昧?茍合?还是他单方面的自以为是?

    那她做得又算什么?给他买绝版的唱片,陪他去南京看五月天演唱会,甚至他们住一个房间睡一张床,就算他留了几分底线,克制住了最后的那一步,但亲吻是真的,碰触是真的,她身体的温度也是真的。

    她主动追他的时候、陪他去书店的时候、在他怀里眯着眼笑的时候、在天台弹吉他给他唱《喜欢你》的时候,甚至抱着他的腰踮脚去吻他的时候可没说没戳破的关系当不得真。

    时过境迁,这时候撇了个干净。

    也倒是言忱能干出来的事。

    这女人,向来没有心。

    当初说走就走,连高考都不参加,说好要跟他一起来北城上大学,却是音信全无,销声匿迹。

    这会儿重遇,又能面不改色地说以前当不得真。

    呵。

    敢情只有他一人认真了啊。

    那她当初看着他时眼神里的炙热也都是假的?倒是很能装。

    酒喝了一半,忽然被他重重放在桌上,发出的响声让扬子都忍不住回头看,“哥,怎么了?”

    沈渊的舌尖儿抵着牙齿,绕了半圈终究只说:“没事。”

    话音刚落,楼上李淼懒洋洋的声音便传来,“这是哪阵风把我沈哥给刮来了?你是不是馋酒了就到我这来让扬子给你开小灶?”

    沈渊回头看他,还是很辣眼的色系搭配,绿衬衣开了两颗扣,五分长的黑色短裤,穿着人字拖不疾不徐地走过来,“沈哥,你答辩完了?”

    “14号。”沈渊回答。

    李淼问扬子要了杯密语,转头和沈渊聊道:“你毕业旅行去哪想好了吗?”

    “还没定。”沈渊说:“我舍友说长沙和昆明二选一。”

    “那去昆明。”李淼这些年来陪女朋友各地混迹,对全国各地的旅游城市比较了解,“五月中下旬去长沙有些热。”

    “到时候看。”沈渊对这些倒不是很在意,他来找李淼也是有别的事想说,或者是只想跟他喝点儿酒。

    李淼高中虽跟他不在一个学校,但对他和言忱之间的事也了解一些。

    身边的朋友来来往往,从小到大一直联系的也只剩李淼,他心里闷了事也只能来找李淼,但见到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切入开口,干脆只喝酒。

    他一连喝了三杯,李淼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儿,“哥你这是借酒浇愁呢?”

    “没有。”沈渊修长的手指摩挲过玻璃杯,加了冰块的鸡尾酒连杯壁都泛着冷意,他举杯又喝了口,但刚放下杯子就被李淼抢走。

    “走吧。”李淼搭上他的肩膀,“楼上说。”

    沈渊那双黑如点漆的眼睛扫过他的脸,随后跟着他上了楼。

    李淼从小到大都说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上完职高以后知道沈渊要考北城,他也随便报了个北城的大专,学得是园艺设计,差点一路高挂到毕不了业,那段时间无所事事就成天在酒吧混迹,后来等沈渊来了北城,两人合计着开了个酒吧。

    沈渊从小就有攒钱的习惯,而且他妈是导演,经常全国各地跑,一个项目拍一年半载是常事,给他打的钱很多。李淼越发不用说,家里是做建筑材料批发的,怎么也算是个小老板,他家人资助了一部分,他俩的钱出了一部分,在李淼毕业那年这酒吧就开了起来。

    之后李淼一直在做这一行,还因此认识了现在的女朋友,长得漂亮,还是川大毕业的,就是比李淼大两岁,但两人处得不错,结婚估计也就这一两年的事儿。

    李淼说他的人生就这样了,安安稳稳的定下来就行,而且还一直催沈渊再谈个女朋友,但沈渊一直也没听他的。

    沈渊平常忙,很少过来,就偶尔李淼喊他,两人一块儿吃个饭。

    虽然见得少了,但两人关系没疏远,这会儿李淼把他喊到包厢里才把酒递给他,看了眼那酒杯又从柜子抽屉里取了两个更大的,而且还拿了自己珍藏的好酒出来,笑着揶揄他:“这是打算酒后再吐真言?”

    “屁。”沈渊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那是怎么了?”李淼笑道:“学校里遇到事儿了?还是有人跟你告白?总不能还是跟你爸吵架吧?这都多少年了,你跟你爸不是能勉强维持表面父子关系了么?怎么还能吵起来?”

    “不是。”沈渊轻嗤:“两个月都没联系,想吵都没机会。”

    李淼:“……”

    李淼给两人倒上酒,举着酒杯轻轻晃动,褐色酒液经过灯光的折射显得更纯粹,也更漂亮,他轻声问:“那是?”

    沈渊只喝酒,没回答。

    这么多年过去,当初的毛头小子也能安静下来等他慢慢想好了回答。

    等了很久很久,李淼感觉自己倚在沙发上开始犯困,晃酒杯都变成了机械性动作,沈渊的声音才在包厢里响起,“我遇到她了。”

    “谁?”李淼懒洋洋地问。

    但没换来沈渊的回答,十几秒后,李淼忽然惊醒,他的酒杯砰地放在桌上,大声喊道:“你遇到言忱了?”

    震惊、愤怒、气恼……

    种种情绪交叠在一起,李淼又大声问了一遍:“是言忱?”

    沈渊又灌下一杯酒,苦笑道:“是啊。”

    李淼忽然就语塞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隔了许久,他才吐了口气,恶狠狠地说:“她这是诈得哪门子尸!待在她的平城不好么?来什么北城!又来找你做什么!她是嫌害你……”

    “你知道她在平城?”李淼的话忽然被沈渊打断,沈渊皱着眉问他:“你怎么知道?”

    李淼沉默地望向他。

    在很长时间的对峙之后,李淼轻呼出一口气,“半年前我去平城玩,在一家酒吧里见到她的,她在驻唱。”

    沈渊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声音不自觉拔高:“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做什么?”李淼瞪大眼睛,在这事上半步不让,“你不上学然后去平城找她?找到她以后呢?你是不是就跟在她身边不回北城了?还是要去跟她重续前缘,再让她把你当傻逼一样的玩完甩掉,你死活走不出来!一个月进三次医院差点死在病床上吗?”

    李淼说着掉了颗泪下来,他转头用手背擦掉,久久不语。

    包厢内是死一样的沉寂。

    沈渊的手机响起,他拿出来看消息,然后戳屏幕很快回复,把手机放回兜里后就听李淼问:“怎么?是言忱吗?你们这么快又都联系上了?”

    “不……”沈渊想回答却被李淼打断,他情绪激动,“沈渊,我告诉你,你他妈要在同一个女人身上栽两次,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我就一个忠告,离那女人远点儿!这辈子都他妈不要见了!”

    沈渊的手握成拳,又慢慢松开,那双微红的眼睛看向李淼,“当初就那么糟糕么?”

    “那不是糟糕。”见证了一切的李淼此刻严肃地说:“那是糟透了。你差点死了你不知道吗?她一走了之,管过你吗?这种女生没有心的,沈哥,及时止损,别再跟她有联系了。”

    沈渊低头沉默。

    他记得那段日子。

    差点没熬过来的那段日子,是李淼一直死皮赖脸待在他家,生怕他出点意外。

    那会儿好像就是陷入了一种思想上的恶性循环,什么都听不进去,也不去想以后,整个人都在偏执和崩溃的边缘游走。

    隔了会儿,沈渊把话题从言忱身上岔开,顺带跟李淼解释了刚才的误会,“我没加她,刚刚在回李思涵。”

    李淼听到这个解释心气才顺了点儿,但隔了好久才把这个名字从脑海深处扒拉出来,“是你老师的女儿?”

    “对。”沈渊点头。

    “我记得她好像喜欢你。”李淼挑眉问他:“姑娘长得也挺漂亮,家世也好,你不考虑一下?”

    “不。”沈渊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今天我和她说清楚了。”

    他其实能隐约感觉到李思涵喜欢他,但她一直没说,他也就没回应,就当普通朋友那样相处。

    但那天在唱片店之后,她说周六一起看电影,有事情和他说,当时他直觉李思涵应该是想告白,所以他说正好他也有事情要说,所以两人约着看了场电影。

    却不料电影散场之后遇见了言忱。

    之后李思涵还没告白,他就说:“有些人在我这里是特殊的,但有些人只是特别。思涵,你在我这里特别是因为我很感谢老师,但这份特别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特殊,所以你还做你自己,遇到喜欢的男孩子就谈恋爱,我相信老师会很高兴。”

    他第一次委婉又如此艺术化地拒绝女孩。

    李思涵懂,但她临分别时问他,到底谁在他心里才是特殊的呢?是言忱还是前女友?

    沈渊模棱两可地回答:“都算吧。”

    他没送李思涵回去,但怕她情绪不好,就发消息问她到家了没,这才有了之前收消息的事儿。

    “你把人拒了?”李淼诧异,“一点儿机会没留?万一能发展发展呢?”

    “又不喜欢,难道还留着当备胎?”

    李淼:“……”

    一阵无语过后,李淼轻哼一声,“留着当备胎的前提是有个主胎。”

    沈渊斜睨他一眼,没说话。

    “不是我说,你得多尝试,恋爱多谈几次就不会对初恋念念不忘了。”李淼劝他,“你慢慢就发现,比她好的女孩太多了,她真就除了好看一无是处,你也别总在她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你长得好又有才华,要什么样的女孩儿没有啊,轮得到她玩你?”

    沈渊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差不多得了。”

    李淼这话没错。

    但比她好的人有很多很多,却都不是她。

    李淼还想说什么,沈渊却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行了,我自有分寸。”

    李淼:“……”

    这话真他妈耳熟!

    言忱一下午跑了三家酒吧,结果都还不错,衡量之后选择了跟傅意雪公司比较近的谜语Club。

    落实工作以后,傅意雪就开始在手机上看房,她租的这个房子很快就到期,到期之后不打算续租。原来是没人帮忙分摊房租,她被迫无奈只能跟情侣合租,租的还是个次卧,现在有了言忱,她们两个人租两室一厅就可以。

    但是绕了一圈,两室一厅要么太贵,要么位置不好,附近的现有房源没有合适的,只有一个中介那儿说是有个三室一厅的房子正在招租。

    那房子大,而且新装修过,价格中等,就是房东的要求有些多,要爱干净的女孩儿,单身,不能养宠物,得是上班族,学历最低本科,据说是这房子以后要留给小孙子住,所以要沾点学霸的灵气,种种条件加起来劝退了好多人,也不是不符合条件,就觉得能提出这么多要求来的房东一定不好相处,所以半个月了都没租出去,只有主卧住着房东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也是女孩。

    傅意雪听完要求也有点踯躅,跟其他人考虑的都一样,怕这房东麻烦,但言忱实在认床,跟傅意雪睡一张床上并不习惯,再加上半夜时常听到小情侣的午夜场,她这双比狗还灵的耳朵半夜总是泛红。

    最后选择去看了房,这次中介没有夸大,房子确实不错,地理位置也好,离傅意雪上班的地方就三公里,她买个小电动都可以避开早晚高峰。言忱说想见见房东再定,当天晚上房东就开车过来了。

    北城的快节奏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譬如她们下午看了房,晚上和房东聊完,当场就付房租签合同,房东说可以随时搬进来,之后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那个一直住在这边的远房亲戚。

    房东要求虽然提得又多又离谱,但见了面才发现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最后商榷价格的时候只收了她们一半,还给免了三百块钱。

    房子定下来后,两人就开始定搬家的事儿,傅意雪说只能假期搬,原本打算周日打扫完就搬,结果临时接到领导电话,傅意雪在家里把领导大骂八百遍,然后苦兮兮地跑去加班,

    言忱叫了两个保洁阿姨把那两个卧室打扫完,然后又回傅意雪那儿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出来,她简洁惯了,来北城也只带了一个行李箱一个包,最重要的还是吉他,这会儿收拾起来也格外快。

    收完以后打车去了新家,把自己的东西归置完后又去商场买了新的床上用品和必备家居,最后还是回了傅意雪那儿。

    晚上傅意雪回来,言忱让她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明天喊搬家公司帮她搬走,傅意雪戳着手机想了两秒,“搬家公司多贵啊,我这里有免费劳动力!”

    说完她就给傅意川打电话,喊他来帮忙搬东西。

    傅意川嘴上说麻烦,但还是问了时间,傅意雪直接把言忱的电话给过去,“明天你言忱姐在,你过来以后联系她就行。”

    傅意川:“我一个人啊?”

    “你还可以喊你朋友一起来。”傅意雪豪气地说:“最好来他一个连。”

    傅意川:“……”

    “对了。”傅意雪想起昨天的社死瞬间,压低了声音说:“最好是不要麻烦你那个特别忙的帅哥舍友了。”

    “你说沈渊?”

    傅意雪在电话这头狂点头,“对对对。”

    傅意川:“他今晚在医院值夜班,明天才不去呢。”

    傅意雪松了口气,“那就好。”

    挂断电话好,傅意雪和言忱吐槽,“我再也不会说他八卦了,也祈祷再也不要见到他。真的,那张冷脸好可怕。”

    言忱笑笑没说话。

    傅意雪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言宝你真的勇士。你怎么能跟他针锋相对噼里啪啦擦出火花还能全身而退的?难道这是你们冷脸人之间的默契?”

    言忱帮她收拾东西,低头说:“还好吧。”

    她见过他真正生气的样子,要比这可怕得多。

    他现在的冷脸最多算是闹脾气?

    大概就是这个程度,所以言忱并未觉得有什么。

    傅意雪还在那边碎碎念,言忱的思绪却已经飘远,忽然傅意雪喊她:“言宝,这是不是你的?”

    她手里拿着一个白色方形盒子,盒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用草编成的圆圈,看上去像戒指。傅意雪拿出来看,“我没有这个……”

    话还没说完就被言忱一把抢过,“是我的!”

    烟嗓因为情绪激动都到了破音的边缘,把傅意雪吓了一大跳,她傻愣愣地坐在那儿,“宝,你咋了啊?”

    言忱把草戒指放进盒子里,重呼了口气,“抱歉。”

    傅意雪愣怔着问:“这谁送的啊?你这么宝贝。”

    言忱把盒子放到兜里,手指一直摩挲着盒子表面,说话时压低了嗓音,听起来缱绻又温柔,“初恋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