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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 正文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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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忱下意识看向沈渊,只见他转身回了卫生间。

    几分钟后,他已经把那件紧梆梆的T恤脱下,换上了他的白衬衫,衬衫湿漉漉地搭在皮肤上,特像□□。

    言忱:……

    不过他也没把换下的衣服还给言忱,随手一叠拿在手里,“我先走了。”

    声音轻飘飘的,也不知道在和谁说,也没等人回应直接就往门口走。

    他路过岑星身侧时停下脚步,“你是3班的?”

    岑星点头,“你记得我?”

    “嗯。”沈渊不太想说是因为什么事情才记得她,所以跳过这个话题直奔主题。他回头瞟了眼言忱,“我跟她……”

    似是找不到词来形容现在的关系,所以停顿几秒换了说法,“你误会了。”

    岑星:“哦。”

    他出门时看到地上的外卖残渣,汤汤水水洒了一地,傅意雪扶着门,似乎还没消化这个消息,沈渊也没再解释,本来已经出了门,但走了几步还是回头叮嘱,“记得把地拖了,小心摔倒。”

    傅意雪盯着他,那双大眼睛忽地眨了好几下。

    等到他坐电梯离开,言忱已经从卫生间拿了清扫工具来,但人刚站到傅意雪面前就被握住了手,她像是刚回过神,“言言言宝,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没听到吗?”言忱把外卖盒子扔到垃圾桶,神色淡淡,“是误会。”

    傅意雪:“……”

    她真的不信!

    刚刚进门是真的有被冲击到。

    在一起?还在一起?

    她一个新闻专业的学生对咬文嚼字这事儿做得特别流畅,最善于从字里行间挖掘信息。所以很轻易得出信息:这两人以前有过一段。

    再回忆这些天里两人那些针锋相对的场面,好像一切都有迹可循了。

    根本不是沈渊喜欢言忱,想要追她,而是多年以前真的爱而不得!

    傅意雪忽然想到言忱开玩笑似地解释沈渊只对她一个人冷脸是因为爱而不得,她当时还不信,结果呢?

    果然所有的真心话都藏在了玩笑里。

    傅意雪头脑里经历了一轮风暴,然后上前抱了抱言忱,肉麻兮兮地说:“宝,我以后再也不让他跟你打交道了。”

    言忱:?

    “不喜欢他,我们就离他远点。”傅意雪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么多追求者,你也是辛苦了。”

    言忱:……

    言忱一向很难搞懂傅意雪那奇奇怪怪的脑回路,反正她说什么自己听着就好,她也不太需要回应。

    把地上的残局收拾完,言忱又点了外卖,而造成这出惨剧的岑星也回房间收拾了行李,换了身家居服出来,顺带还带了点儿从家乡拿来的小吃。

    包装袋上明晃晃地印着几个大字:北望特产。

    言忱放下手机打量着岑星,岑星坐在那儿大大方方任由她看。

    几分钟后,言忱终于从记忆深处的角落里挖出了这么一号人,“你是3班那个优秀作文?”

    岑星:……

    话一出口,言忱也觉着不对劲,但当时她们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每次听她读的时候也不认真,所以一直喊她“优秀作文”。

    原因无他,岑星上学时候语文好,尤其是作文,代表学校参赛拿到了全国优秀作文,在某一天的周一站在国旗下做演讲来着。

    而同天的沈渊因为没穿校服还迟到被老师拎到国旗下罚站。

    两人就在国旗左右侧,一边在念“要做对社会有用的公民”,一边吊儿郎当站着,没个正形。

    言忱就站在前排,她噙着笑盯着沈渊看,还朝他做口型——好好听着。

    就是专门气人。

    而沈渊懒洋洋地扫她一眼,再不看她。

    那天也不是沈渊第一次站在国旗下罚站,也不是他跟演讲的好学生同时站在一块,就是单纯的,岑星演讲的题目是《好好做人》。

    这题目和沈渊放一块,全场都感受到了深深的内涵之意。

    再加上岑星演讲完以后,教导主任拿着话筒一次又一次点沈渊的名,“听到了吗?这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好好做人,做个好人!前提就是在其位谋其职,身为一个学生,不穿校服,影响校容!天天迟到,上课睡觉,你还有哪点儿当学生的样子!就算你成绩好又怎么了?发挥不稳定,一会儿三五百,一会儿六七百,态度不认真,做什么都不……”

    训到一半忽然瞳孔震惊,他指着站在前排的言忱,“这位女同学,你做什么呢?”

    那天的言忱特别讲义气,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思,就想看沈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变得不一样。

    果然,她成功了。

    她在前排一把摘了黑色假发,那头张扬的紫发就暴露在空气中,校服拉链一拉,露出了黑色吊带背心,一股浓浓的夜店风,气得教导主任指她的手都在抖,而沈渊成功地变了脸色。

    言忱跟他站在了一块。

    同站国旗下,沈渊站在她身侧轻佻地说:“这么喜欢我?”

    言忱低声回他:“那可不。”

    沈渊嗤笑,“这就是你他妈染的黑色?”

    言忱:……

    那天他们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早上。

    同时还刷新了全校学生对他们两人“顽劣”程度的认知。

    言忱对那天早上的事儿印象深刻,不过大多是后边她和沈渊两人站到一块以后的事,对岑星的记忆有些模糊。

    但印象里她不长这样。

    那会儿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戴着厚厚的眼镜,有一点婴儿肥,皮肤略黑,放在人群里是很不起眼的存在。

    就像一中里许多平平无奇的学霸一样。

    这会儿的岑星不算顶尖美女,起码出落的亭亭玉立,比那时一直低着头念稿的小女孩成熟自信了许多。

    “好久不见。”岑星先开口说,“很难想象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

    “嗯。”言忱说:“是有点突兀。”

    但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说不清的一件事。

    “刚才给你们造成了困扰,很抱歉。”岑星说:“我也是有些意外。”

    言忱点头,“能理解。”

    她自己也很意外。

    “所以你们是高中同学?”傅意雪坐在一边听她们云里雾里的寒暄,总算是摸清了一点儿门路,“你、沈渊、还有岑星都一个班?”

    “不是。”言忱回答一半就噤了声,她不太习惯和别人提起以前的事儿。

    她不是个善于讲故事的人,所以这么多年来从未和傅意雪提过那些事,每次傅意雪问,她都说自己的过去很无趣,没什么好讲的。

    其实是她不太想讲,也不会讲。

    言忱把目光投向岑星,“你说吧。”

    岑星点头,她声音温和,像是软绵绵的绵羊音,“我在3班,言忱和沈渊在8班,而且我是文科班,他们理科。”

    “那你说他俩还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他俩那时候关系很好,经常一块玩,所以大家都以为他们在一起了。”岑星把那段关系美化了不少说给傅意雪听。

    “言宝。”傅意雪问言忱,“所以沈渊那个传闻中的前女友真的是你?”

    言忱瞟她一眼,“我死了?”

    傅意雪:……

    “那你初恋准是他吧?”傅意雪轻吐了口气,“你的口琴、草戒指都跟他有关?还有你吉他背后刻的SY,就是沈渊?”

    言忱的耳朵一动,染上了绯红。

    她抿唇没说话。

    “我的天。”傅意雪晃了晃脑袋,“这是什么复杂又狗血的初恋重逢戏码啊,而且你们那会儿谈恋爱还人尽皆知的?”

    言忱:……

    她捏了捏耳朵,“没谈。”

    傅意雪一副“你看我信吗”的表情,“没谈你说他是你初恋?而且我记得你说跟初恋一起看过演唱会……”

    “他说没谈。”言忱蹭地站起来,语气硬邦邦的,“你想知道就去问他。”

    傅意雪:???

    那怕不是自寻死路。

    刚好外卖到了,言忱拎进来以后就进了厨房,把客厅留给了傅意雪和岑星。

    据说女生建立友谊最快的方法就是讨论八卦,傅意雪丝毫不见外地把岑星归为了自己人,蹭在她身边让她讲讲言忱过去的事儿。

    岑星是个有分寸的,讲之前都会看眼言忱,而言忱直接破罐子破摔,“你随便说。”

    傅意雪点头,“对啊,我就了解一下,绝对不出去乱说!”

    言忱:……

    三人坐在餐桌前,岑星一边吃一边回忆过去。

    “我和他们的交际不多,只不过他们两个人长得好看,所以在学校里备受关注,尤其是沈渊,他平常不爱学习,逃课上网被教导主任说过好几次,但他每次考试成绩都特别好。”岑星说:“不过他发挥不稳定,有时候前几,有时候倒数,我们老师每次都拿他给我们举例子,让我们不要学他,做人要脚踏实地什么的,但我总觉得他在控分。”

    言忱默默点头。

    “他有一次考过319,第二次期中考就是619,等到下一次就是219,最高考过719。他好像特别喜欢19这个数字。”

    傅意雪:“这么看确实像在控分,不过他为什么对19情有独钟?”

    说着把目光投向了言忱,言忱嘴里的小笼包差点没咽下去,几秒后,言忱回答道:“他生日是2月19。”

    傅意雪盯着她啧了两声,“还是你了解啊。”

    言忱:……

    傅意雪又问了许多有的没的,很多事情岑星也一知半解,她只说不知道。

    不过傅意雪最关心的还是——

    “他以前就爱穿白衬衫吗?”

    岑星想了想摇头,“他那会儿喜欢穿黑色,连夏天都穿一身黑,高三才慢慢改变的穿衣风格吧,那阵儿我们班女生经常讨论来着,说他穿白衬衫好帅。”

    “所以。”傅意雪朝言忱挑了挑眉,“他口中那个喜欢白衬衫的女朋友就是你呗。”

    言忱:……

    “而且他大学没谈过恋爱。”傅意雪说:“我弟跟他一个寝室,他们宿舍那是出了名的单身寝,所以他很可能就有过你一个女朋友。”

    言忱:……

    以前一起玩剧本杀的时候都没见傅意雪逻辑这么在线。

    但今天她推理起来有模有样,开始无限接近真相。

    言忱放下筷子斜睨了她一眼,“吃饭吧。”

    “他说自己也不是只有一个前女友。”傅意雪几乎是把那天的社死现场刻在饿了DNA里,沈渊说得每一句话她都记得,这会儿分析起来头头是道,“很可能就是为了气你,而且还和学妹看电影,这么幼稚的气人方式,他肯定还是喜欢你。”

    言忱:……

    “对了!他和宋长遥开的那家唱片店还叫热忱,我当时就觉得和你有缘,热忱、言忱,我去。”傅意雪越说越上头,“他这是把爱你融进了生活里每一件小事上啊。”

    言忱:……

    “你俩都这样了,怎么还可能分手?”傅意雪百思不得其解,“像这种不应该是月老一把锁,锁他个天长地久吗?”

    “月老的锁质量不好。”言忱轻飘飘地说:“还没锁就断了。”

    她说完站起来,拿起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我吃饱了。”

    “言宝。”傅意雪眼巴巴地看着她,“对我这么完美的推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言忱手往她脑袋上一摁,“多吃饭,少吃瓜。”

    傅意雪:“……”

    “还有。”言忱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别跟任何人说这些事,包括你弟。以及,我们两个已经过去了,你平常心对待就好,别脑补太多。”

    “啊?”傅意雪叹气,“我还以为你们能……”

    未出口的话被言忱打断,“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破镜重圆,现实点吧。”

    言忱回房间以后发了许久的呆,然后拿出ipad打开作曲软件弹了一首旋律出来,随意填词,不到一个小时有了demo雏形,改天能租个录音棚去录出来。

    傅意雪是挑中午休息时间溜出来的,在她弹旋律的时候已经离开,岑星收拾完也回了房间。

    言忱没有午休的习惯,但今天精神上有些疲惫,等忙完以后也躺在床上休息。

    睡不着,脑子里走马观花像放电影一样,全都是过去那些事。

    具体定格在哪一帧也没有定数,反正都是沈渊的脸。

    迷迷糊糊的,她想起了沈渊那件白衬衫。

    那会儿沈渊总爱穿黑色,她问他:“你不热吗?”

    沈渊吊儿郎当地回答:“心静自然凉。”

    言忱当时就觉得这是个BKing,说话装得很,但偏偏她还蛮喜欢他这幅样子,跟学校里的那些男孩儿都不一样。

    说他坏,他也还好。

    说他不好,他好像又有点儿痞。

    言忱斜睨他一眼,“男孩子还是穿白色好看。”

    沈渊:“爷用你觉得好看?”

    言忱一支笔扔他桌上,“会不会说人话?”

    沈渊轻笑,“好不好看在脸,又不在衣服。”

    最后也没争出个什么来,但从第二天开始,言忱手机屏保换成了穿着白衬衫的小哥哥照片。

    网图P过,都很好看。

    尤其小哥哥们手指修长,揪着黑色领带,再加一个灰调滤镜,那时候的像素远不如现在清晰,但看上去禁欲又撩人,言忱还会一点儿画画,有时上课摸鱼就画一副人像出来。

    隔了一周,沈渊穿着白衬衫来了学校,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他外边虽然还是校服,但在教室里,他脱掉校服就是白衬衫,尤其那时他有一块很贵的表,好像是一个特别有钱的叔叔送的,一块上万,戴着特有气质。

    那天言忱给他画了一张Q版。

    沈渊拿着那张纸弹了弹,笑得轻佻:“就这?”

    言忱挑眉,“怎么?”

    沈渊笑起来,那双好看的眼里有光,恣意张扬,“还没小爷万分之一好看。”

    言忱作势要往回抢,他却高举起胳膊,“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拿回去的道理?”

    “你不是不喜欢?”

    她抢东西的时候俯着身,和他不过咫尺距离,话说完以后有几秒的沉寂,她能准确无误地听到他的心跳声。

    而他的脸慢慢染上红色。

    她低声逗他:“害羞啊?”

    她笑得痞里痞气,却在一瞬间引燃了沈渊的胜负欲。

    沈渊空着的另一只手摁在她腰间,“你说我?”

    “不然?”

    她挑衅地说完,两秒后忽然感觉脸上有奇妙的触感,而沈渊轻笑着看她,“想不到你嘴硬,脸还挺软啊。”

    他在教室里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光明正大地、无所畏惧地吻了她的侧脸。

    言忱的耳朵一瞬间就红了。

    后来在南京的酒店里,她拽着他的白衬衫领子和他接吻,还在他领口落下过浅浅的口红印。

    那是他送她的口红,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支口红。

    ……

    言忱猛地睁开眼那瞬间先抬起手背摸了摸自己的嘴,在梦里的触感有些过分真实,好像真的在不久前才和他接过吻似的。

    言忱躺在床上懵了五分钟,这才缓缓坐起来,看了眼表已经是下午的四点多。

    午觉睡了一个多小时,难免昏沉。

    她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出房门的时候发现岑星在客厅坐着敲电脑,神情严肃认真,应当是在工作。

    言忱倒了杯水喝完,脑袋才算清醒。

    她本来打算回房间,但在看到岑星停下手头动作也看过来时,忽然改变了主意,直奔沙发而去。

    言忱向来不是个热络的性子,在酒吧工作那么长时间也没交到过朋友。

    她几乎不参加聚会,如果迫不得已去了也一定是背景板,哪怕她漂亮到应该是全场人打趣的焦点,但她孤冷的性格让众人不敢打趣她。

    所以这会儿想和岑星聊聊也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口。

    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还是岑星先开口,“想聊会天吗?”

    言忱点头。

    岑星把电脑阖上放在一旁,起身去冰箱里取了两罐啤酒,“应该能喝吧?”

    言忱接过打开,“挺久没喝了。”

    “那今天算是破例?”岑星坐在她对面,用轻松愉悦的语气开了个玩笑。

    言忱稍放松一些,“勉强算。”

    她捧起啤酒喝了口,太久没喝,入口满是涩味,待入了喉才品出一口醇香来,虽然一直在酒吧工作,但她几乎不喝酒。

    那地方鱼龙混杂的,喝多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用傅意雪的话来说就是她不想在社会新闻版面上看见自己。

    客厅内是一派沉寂,显然两个人都有点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来聊。

    两人以前并不熟,甚至可以说是不认识,如果这是在路上擦肩,言忱一定认不出来她。但现在同处一室,以后还有可能做很久的舍友,再加上这一点点过往的交际,关系忽然就近了。

    “沈渊。”言忱轻晃着酒杯,佯装无谓地提起这个名字,“为什么复读,你知道吗?”

    岑星笑了下,“你想知道这个啊。”

    言忱点头,“是。”

    “他五月最后一次模拟考有一门缺考了。”岑星说:“具体的原因其实我不太清楚,那会儿大家都忙着复习,很少有人说这些事,但中旬那次模拟考他回校,我见过一次,他的状态不太好,很瘦很瘦,就是快要瘦脱相那种。第二天上午考完综合,中午有救护车来学校,好像是他晕倒在考场外,之后他一直没来过学校,直接去参加的高考。”

    言忱的手指摁在易拉罐上,生生摁出了两个指头印,她哑着声音问:“然后呢?他高考考了多少?”

    “好像是四百多。”岑星说:“我听你们班的一个同学说,他擦边过的本科线,好多老师去他家做思想工作让他补习,毕竟是清北的料。你知道的,其实咱们学校很多老师都觉得他很有资质,当初我们班主任还想挖他去参加数学竞赛,他说没兴趣,把我们班主任气得在班里直说他。”

    言忱狠灌了一口酒,“他数理化方面确实天才。”

    “我记得你那会儿学习也很好。”岑星说:“要是你没放弃的话,上重本应该也很轻松。”

    “啊?”言忱听她把话题绕到自己身上,言语间满是惋惜,她低敛眉眼,声音很轻,“没放弃,只不过是选了别的路。”

    那时候学习多不适合她啊。

    等着好好学习逃离那座城市,去变成一个自由的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且在一个写作业都嘈杂的环境里,她得多努力才能做个好学生?

    还是做坏女孩来得轻松。

    但坏女孩好像害了另一个人。

    言忱低下头苦笑,早知道就不跟他产生交际了。

    他还是吊儿郎当的控分小能手、清北预备役,是无所不能的沈哥。

    她还是保持着特立独行、张扬叛逆,是人们提起来就皱眉的不良少女。

    他们不应该交叠彼此的轨迹。

    “他后来去哪里复读的?”言忱低声问。

    “还是一中。”岑星说:“第二年好像考了673,对他来说正常发挥。”

    言忱又和岑星聊了会儿,也没个既定主题,就绕着她们最近的发展来聊。

    岑星当年高考596分,考到了华北师范大学汉语言专业,毕业以后先在教辅机构出模拟题,后来嫌做得无聊转到了出版行业,毕业两年也算是有了些社会经验,而且她一直在北城待着,知道言忱是刚来北城以后还说有机会可以带她出去逛逛。

    言忱点头应声好。

    言忱本以为像岑星这样的学霸,要是知道她在酒吧驻唱,估计会觉得她不务正业或是不太正经。

    孰料岑星只是笑笑,“还挺符合你气质。”

    言忱对岑星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跟岑星聊天还算是很愉快的一件事,她总是恰到好处地引出话题,在讲事时不过分偏颇一方,尽可能地给出重要信息点,但不会令人不舒服。

    言忱话少,她也能照顾得到。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个多小时,从北望的事儿聊到北城,不自觉变得亲近几分。

    晚上傅意雪回来,言忱请客去外边吃了火锅,自然就把沈渊那一茬给揭过,谁都没提。

    但等到夜深人静,言忱坐在房间里拿着手机总想发点什么。

    隔了许久,她那快要长草的朋友圈发了一条:【有时不得不说,很遗憾。】

    傅意川临睡前都有刷朋友圈的习惯。

    刚打完游戏,正好是躺着刷朋友圈的好时机,结果刷到了一个没备注的人大半夜卖文艺,他回去一搜才发现是言忱。

    说起来他也是今天刚加的言忱微信,昨天他姐给的时候只说是手机号,他也傻,就没用手机号搜索微信。

    直到今天搬家到一半被老师叫走改论文数据,回去路上才想起来搜索添加,加上以后跟人家解释了一通,这才算结束。

    后来也就没再聊。

    这会儿傅意川给她改了备注,又回去看那条朋友圈,怎么看都觉得伤感。

    再配上她的气质,傅意川默默在给她的备注上又加个字,换成了言忱姐。

    傅意川点赞了她那条朋友圈,然后再往下刷。

    在言忱发朋友圈的半小时前,沈渊那快要长草的朋友圈发了一条:【好久不见,来得好迟。】

    傅意川:???

    为什么这两人的朋友圈有种莫名其妙的契合?

    他忍不住同时摁下音量键和开关键,截屏,然后截去了头像,并且把备注马赛克,大半夜的也发了条朋友圈:【好像没关系,但又好像有关系。】

    配图就是被处理过的截图。

    两分钟后。

    傅意雪评论:沃日?这两人,有点东西。

    傅意川回复:你为什么还不睡?

    傅意雪:你不也没睡?

    一分钟后,傅家爸爸转了一条公众号到家族群里,标题是:【熬夜对年轻人的危害有多大?这20个险些猝死的年轻人告诉你答案。】

    傅意雪傅意川:……

    微信在朋友圈回复是只有共同好友可见的,一般只能看见点赞人的ID。

    深更半夜的,看见傅意川这条朋友圈的人也很少。

    傅意川本来也没把这个当大事儿,他就是看着有人同时文艺觉得新鲜,尤其这文艺的人之一还是几乎不发朋友圈的沈渊,所以打码发出来玩梗。

    发完以后就和傅意雪在家族群里用表情包大战三百回合,而傅意雪还友好提醒他:你确定不删个朋友圈?不怕你舍友明天起来杀了你?

    傅爸:这是什么宿舍?怎么还动手呢?

    傅意雪:这只是个玩笑。/微笑

    傅意川:爸@傅家掌门人,你现在看出她其心可诛了吧!她就是想我死!

    傅妈:大半夜的在这儿修仙。/菜刀,都给我滚去睡觉。

    傅爸:好的,老婆大人。

    傅意川傅意雪:收到,母后。

    在家族群里回复完以后,傅意川和傅意雪同时戳对方小窗,并且发了同一个表情包卖萌。

    傅意川:我为什么要删朋友圈?

    傅意雪:我是为了你好,弟弟。

    傅意川:……

    他正想着如何反驳傅意雪,就听寂静的宿舍里忽然响起一道清冷声音,“你截图上边那人是言忱?”

    傅意川脊背忽然绷得僵直,他停下回傅意雪消息的手,转身看到沈渊那儿也亮着手机屏幕,而且他还收到了弹屏,沈渊给他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是。”傅意川讪讪道:“沈哥你还没睡?”

    “刚醒。”沈渊压低了声音说话,怕吵醒宋长遥,结果宋长遥一个翻身,脑袋搭在枕头上,“我醒着呢。”

    傅意川:“嗯?你咋也醒了?我就发一朋友圈你们怎么都醒了?”

    “不是。”宋长遥的声音此刻听着格外奶,“我下午喝了杯咖啡。”

    “李思涵买的?”傅意川问。

    宋长遥:“对。”

    众所周知,宋长遥不能喝咖啡,一喝就得失眠一整晚。

    宋长遥为了他们说话方便,还开了个灯。

    众人都被晃了下眼,沈渊偏过头看傅意川,“所以你加了言忱的微信?”

    傅意川:“……”

    他声音清清冷冷,跟平常无异,但傅意川就是听得脊背生寒。

    “是啊。”傅意川战战兢兢地说:“今天加的,我姐给的手机号就是她微信,我今天不是临时跑了吗?就加她微信说了下情况。”

    沈渊轻飘飘地反问:“你不是让我帮你说?”

    傅意川:“……”

    “不礼貌啊。”傅意川说:“我总得和人家亲口说一声。”

    沈渊:“哦。”

    几分钟后,傅意川试探着问:“沈哥你要加言忱姐微信吗?我把她推给你?”

    沈渊背对着他的身子微动,在转与不转的边缘,最后还是没转过来,“不加。”

    傅意川:“哦。”

    就在傅意川打算继续网上冲浪的时候,沈渊忽然转过身,“谁跟你说我和她有关系?”

    傅意川:“???”

    “我也没说过要追她吧?”沈渊语气不善,“而且谁告诉你我喜欢那样的?她那种人,自我意识强,做事从不考虑后果,简单来说就是自私自利,我会喜欢?你别瞎猜我的喜好。”

    傅意川:……

    “你猜不对。”沈渊做了总结,“洗洗睡吧,少费心思。”

    傅意川目瞪口呆。

    为了应和气氛,宋长遥还啪地关了灯,宿舍里一片漆黑。

    傅意川:“……”

    良久后,他缓缓吐出两个字:“我艹。”

    这他妈越看越像欲盖弥彰。

    言忱翌日没工作,自然醒以后翻看手机,傅意雪半夜给她转发了张截图过来,是傅意川打码那张朋友圈。

    但傅意雪刻意给她标注出来:前男友!

    言忱:……

    怕傅意雪越说越起劲儿,她没回。

    同时,还有条早上发来的微信。

    【录音棚给你约好了,今天下午1:00-5:00随意用,地址在槐林街茂业大厦19层,你去了找希哥就行。】

    言忱回复:【好,谢谢。】

    对方没回,估计已经开始工作。

    言忱在北城算勉强有朋友,因为贺雨眠在北城买了房,她和贺雨眠虽常年不见,但一直都保持联系。

    她离开北望换掉联系方式的时候,第一个联系的也是贺雨眠。

    今年的贺雨眠36岁,已经是娱乐圈知名歌手兼制作人,经常全国各地飞,时差也常颠倒,言忱有时会在电视或者热搜上看到他,他那张脸好像没怎么变,还是二十多岁时的样子。

    她的吉他是贺雨眠教的,甚至第一把破木吉他是贺雨眠送的。

    对她来说,贺雨眠是人生导师一样的存在。

    如果当初她没在她家那条巷子最深处看见弹着吉他的贺雨眠,她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二十多岁的贺雨眠带着一把破木吉他四处流浪,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给别人写歌,他写火了很多歌,但没有一首是自己的。

    言忱那会儿才初中,她跟他学乐理,学吉他,后来流浪歌手离开那条小巷成为万人瞩目的大明星,顺带还帮她卖歌词。

    有时几百,有时几千,看着贺雨眠的面子上,她写的歌词价格卖的都不错,那也成了她唯一的收入来源,甚至养活了她一家人。

    来北城那天她就和贺雨眠联系过,但贺雨眠这段时间在外边录一档选秀类节目,跑去了南方,一直都没约。

    距离她去酒吧还有一天,正好休息,她就想把昨天那首歌录个demo出来,于是找贺雨眠联系了录音棚。

    他动作一如既往地快。

    言忱起床洗漱,等到吃完早饭才看见贺雨眠发来一连串消息:【跟我还客气?】

    【对了,我这有朋友送了两张五月天演唱会的票,你要不要?】

    【不过是半山腰的票,我身边好像就你特别喜欢他们,现在的小朋友都跑去喜欢00后的小偶像了。】

    言忱想了想回:【是月底沈阳那场?】

    贺雨眠:【嗯,26号的。】

    言忱:【那给我吧,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贺雨眠:【好。】

    言忱周三按照约定去了谜语Club驻唱。

    谜语Club的环境很好,是很文艺风格的清吧,现在这种风格自然不如夜店受欢迎,不然她以前在平城工作的那家也不会倒闭。

    这里的老板刚三十岁出头,还是个有民谣情怀的听众,这酒吧开了很长时间,积累了不少忠实客户。

    上一个驻唱歌手走了以后,这里一直没驻唱,生意低迷许多,今天言忱来了以后老板专门做了活动,等到九点以后生意很好。

    言忱第一天上班就唱到了十二点,中间虽然有乐队帮忙顶,她还是差点没熬下来,等到最后结束时嗓子都有点哑,老板体贴地给她备了金嗓子含片。

    她离开时已经没地铁,打了辆车回家。

    幸好车费报销。

    回去时客厅静悄悄的,大家都睡了,言忱洗漱之后坐在阳台发了会儿呆,起身要回房间时发现傅意雪坐在沙发上盯着她看,目光幽幽,把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没睡?”言忱坐过去,“明天不上班?”

    “上啊。”傅意雪打了个哈欠,“我刚校对完明天要发的稿子,你第一天上班就这么晚啊?”

    “嗯。”言忱说:“以后估计都这个点,不过给的钱多。”

    她白天也不上班,具体工作时间从八点半到凌晨,要是遇上特殊情况,说不准更晚,但相应都有补贴。

    不过大多时候就11点左右结束。

    “我还是搞不懂。”傅意雪叹气,“以你的条件去参加选秀不好吗?或者去参加唱歌类比赛,像贺雨眠那种,凭一首歌一炮而红,一夜成名,从此就是大明星,还用得着每天受这种罪吗?”

    言忱却笑:“他每天跑通告,全国各地飞不辛苦吗?再说了,这世界上就一个贺雨眠。”

    “你的创作能力也不比贺雨眠差啊。”傅意雪脑袋搭在她肩膀,“我就是觉得你这么厉害,不应该被埋没。”

    “路不一样而已。”言忱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我不觉得被埋没,回去睡吧,别想太多。”

    傅意雪知道劝不动她,让她早点睡觉回了房间。

    言忱应了声好,临睡前贺雨眠却给她发来一张《金曲之星》的报名表。

    要不是知道傅意雪就是单纯的娱乐圈小灵通,言忱都怀疑傅意雪和贺雨眠是不是认识,而且串通好来怂恿她参加这些节目。

    她回了句:【不去。】

    贺雨眠:【我是发起人,这么好的机会你确定不要?】

    言忱:【这些年你给的机会还少?我哪次要过?】

    贺雨眠:【这次你可以考虑。】

    隔了会儿,贺雨眠给她发来条语音,“这节目比得是歌曲制作,很适合你。时代变了,你不能一直待在酒吧里驻唱,有考虑过以后做什么吗?来这个节目增加点热度,以后卖歌都好卖,而且能有自己的署名权,难道你不想在自己的作品上署名吗?”

    “想。”言忱也语音回他,“但我不会去参加节目的。贺老师,辛苦你为我打算,我暂时不考虑这些。”

    贺雨眠的声音温和,“我记得你说过,你的梦想是站在大舞台上唱属于自己的歌。现在呢?梦想要放弃了吗?”

    “没有放弃。”言忱笑了笑,“那都是十几岁的愿望,我现在长大了,已经换了梦想。

    “那你现在的梦想呢?”

    言忱手撑着下巴想了会儿,在屏幕上缓缓敲下一行字发送。

    【当条咸鱼,醉生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