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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 正文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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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忱第二天醒来时下意识翻手机,手机页面仍旧停在她和沈渊的会话框上。

    但沈渊之后再没回消息。

    她退出界面关掉手机。

    算了,不回就不回。

    也不是什么必须要回消息的关系。

    生活仍旧和往常一样,上午休息,在家看剧写歌。

    前段时间去唱片店解锁了新爱好,从网上买了手指琴和尤克里里,闲得没事时就会拿出来玩,这种小的弹奏类乐器她上手很快,不过因为拇指琴的音色特殊,她在写新歌时加了一点元素进去。

    没有专业的录音设备,她就先用手机录下来,等有时间再约录音棚。

    下午六点她化妆背着吉他去酒吧。

    这几天她昼伏夜出,时间点跟两个舍友都对不上,傅意雪干脆拉着岑星来酒吧看她,然后等她一起回。

    不过也就来过一次,毕竟她们酒吧低消三百。

    来那一次也是言忱给报销的。

    傅意雪的工资到现在刚够糊口,要是每个月想买奢侈品还得薅爸妈羊毛,有时穷得厉害连傅意川也薅。

    而她再收到沈渊消息是第二天晚上九点。

    他说:“也不是谁都喜欢五月天的。”

    那会儿言忱正坐在酒吧里,应客人要求弹唱《干杯》,有一群临毕业的学生来这边玩,几乎搞了个毕业专场,唱得言忱嗓子有些累。

    中途休息的时候她看见了沈渊的消息,手指顿了几秒回复:【但是加入五月天,永远都不晚。】

    这次是真的没再收到回复。

    她也没把这事儿放心上,送出去的东西她向来不在意。

    之后她近一周没见到沈渊。

    好像他们的生命航线只是短暂有了交叉点,但在交叉点之后又渐行渐远。

    哪怕待在了同一座城市,还有共同好友,但说不见就能不见。

    这座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想见就东南西北都顺路,千辛万苦都不算苦。

    不想见就前后左右擦肩而过,头也不会回。

    周五晚上言忱的工作时间会延长,因为来酒吧玩得人多,大家第二天不上班,玩得也嗨。

    老板提前和言忱打过招呼,让她做好准备,估计得熬到一点。

    言忱这几天的生物钟到一点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但这天听完老板的话,她说:“我尽力。”

    放假的气氛和平日里果然不一样,音乐声更爆炸,唱的歌也更费嗓子,言忱平常唱慢摇的,这天晚上被点了好几首快歌,嗓子有点熬不住。

    等到十点多,言忱休息了半个小时。

    实在有些困乏,她从兜里摸出烟跑到抽烟区点了一支,但抽了两口就摁灭。

    嗓子干得难受。

    之后又去吧台讨了杯度数很低的酒喝。

    但她坐在休息区的沙发里喝酒时,总感觉有道目光在盯着她看。

    人在黑暗环境里对这样的注视会有很强烈的感觉,哪怕没有回头,言忱也察觉得出来这目光不太友善。

    她一口喝完手里的酒才回头,忽然和那人的目光对上。

    言忱没想到会在北城遇见李淼。

    不过之后想想,连沈渊都见到了,遇见李淼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儿。

    只是李淼看她的眼神,比那时更有敌意,像是恨不得把她拆骨入腹,沈渊见到她都没有过这样的目光。

    她没和他打招呼,直接去了台上唱。

    唱完已经临近十二点,老板也听出她嗓子不舒服,说今天就这样吧,不用勉强,言忱点头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但刚把吉他收到包里,老板过来和她说:“我那边有个朋友想和你聊聊,说是旧相识,你看要不要过去?”

    老板这里清吧,不做拉郎的生意。

    说的时候生怕言忱误会他,刻意着重强调了“旧相识”三个字。

    言忱朝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就是李淼。

    她想了想点头,“走吧。”

    多年未见,李淼已经从原来的毛头小子变成了沉得住气的青年,在酒吧昏暗的角落里,他跟言忱对视许久。

    言忱给自己倒了杯酒,温声道:“好巧。”

    “是很巧。”李淼轻笑,“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来北城。”

    “毕竟大都市,机会多。”言忱多少有点敷衍地说。

    李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只盯着言忱看,良久后从兜里拿出两张票来,“这是你给沈哥的吧。”

    言忱夜盲,他拿得远,言忱得眯着眼睛才能看见,等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后表情微变,眼神晦暗,“他送你的?”

    “对。”李淼说:“我女朋友想看演唱会,他把票送我了。”

    “哦。”

    “你……”李淼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学不会绕弯子,直接问道:“你是不是要和他复合?”

    “哈?”

    言忱错愕,忽而轻笑道:“你误会了吧。”

    “那你送他演唱会门票?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或许你还是想和那年一样,撩完他就走,反正也不用负责任。”李淼已经刻意压抑了自己的情绪,却仍旧能听出很明显的愤懑,“他是死是活也跟你没关系。你反正是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那个,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算是同一招,好歹也换个人骗。”

    言忱保持沉默。她不疾不徐地捧着一杯酒喝,轻轻晃荡酒杯的动作带着几分桀骜,表情却是很认真在听李淼说话。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李淼说:“你别来打扰他的生活了吧。”

    言忱:“哦。”

    她没有生气,风轻云淡地应了声哦。

    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也没答应李淼的要求,也不气李淼对她这么没礼貌,她只是很平静地应了声,表示自己听见了他那么长一段话。

    李淼气得灌了一大口酒,“没有你的日子,他活得很好。所以你别再出现在他面前了,你那些把戏去玩别人,放过他。”

    “把戏?”言忱把这两个字轻轻念过,在酒吧的音乐声中轻笑道:“我也没跟他玩什么把戏吧。”

    “呵。有没有你自己清楚。”

    “他让你来说的?”言忱问。

    李淼嗤笑,“你觉得呢?”

    言忱觉得不是。

    沈渊那样的人不需要别人来传达他的想法。

    李淼这会儿也不过是作为好兄弟在为当年的事鸣不平。

    言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虽然听着不舒服,但能理解他的情绪。

    “我知道了。”言忱说:“以后会保持距离。”

    李淼给她倒杯酒,真心实意道:“当初也真心实意喊过你一句嫂子,缘分也就到这了,放过我沈哥吧。”

    言忱那双狭长的狐貍眼盯着他看,轻笑一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懂了。”

    多余的话再没说,她起身离开。

    李淼看着她的背影,多少有些落寞,忽然想起那座城市一夜之间肆虐而起的流言,他忍不住多嘴问了句,“你现在生活还好吗?”

    “挺好的。”言忱背起吉他,“谢谢。”

    顿了两秒又说:“只是凑巧有人送票,身边也只有他喜欢,我就送给他了。”

    算是解释。

    言忱一向不习惯跟人解释自己做事的意图,但李淼很在意这件事,当初处的还算不错,李淼虽然嘴坏,但心赤诚。

    多解释一句也不会怎么样。

    孰料李淼待在原地反应两秒,在她迈步离开酒吧时大喊道:“他早就不喜欢五月了!更不喜欢五月天!”

    言忱脚步微顿,之后匆匆离开。

    北城五月凌晨的风很凉,她戴上卫衣的帽子,从兜里摸出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比卫衣帽子还高一截。

    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最后在亮着灯的公交站停下,坐在空无一人的长椅上感受风的温度。

    刚喝过酒,身体还有些燥热。

    她双手揣兜,耳机里还在放“在失去你的风景里面,你却占据了每一条街”,过往的车辆川流不息,红色尾灯偶尔亮起。

    夜里十二点,不会有公交车出现。

    只有她一个人坐在这里等不可能出现的车。

    “宝贝,马上回去了。”李淼坐在车里打电话,目光望着不远处的萧瑟身影,心不在焉地回答:“知道,你早点睡,不用等我。”

    “没和女生在一块,我就到温鸠的酒吧来看看,和他聊了会。正好遇到个熟人聊了几句。”李淼耐心地解释着,“不是我前女友,我哪有前女友?”

    “行了,你先睡。我半个小时就回去。”

    电话挂断,页面回到和沈渊的聊天记录上。

    沈渊给他发来的最后一句话是:【别打扰她。】

    晚上他在酒吧时给沈渊拍过一张照片,是言忱坐在吧台上安静唱歌的画面。

    不得不说,她在弹吉他唱歌时真的很有魅力。

    那种魅力是从内到外的,人们不自觉就会被吸引。

    沈渊太了解他了,所以让他别打扰言忱。

    可是看见言忱什么都不说,真的不是他的性格。

    如同沈渊了解他一样,他也了解沈渊。

    只要认准了一个人,几乎就不会变。

    沈渊在言忱身上吃过的亏,有一次就够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那段时间是他陪着沈渊熬过来的,他一清二楚。

    言忱不辞而别离开北城,所有的老师、同学、邻居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沈渊找遍了所有有可能的地方,甚至找到了警察局,但没人知道。

    他整个人就像失了智,喝多了酒就一遍遍地问,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信我?她家里有事我可以帮忙啊!她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为什么不辞而别?

    问了太多个为什么,没人能给他答案。

    因为没有人知道言忱是怎么想的。

    她就像是夏天里一阵捉摸不透的风,吹过就散了。

    但是那阵风落在沈渊身上,变成瓢泼大雨,淋了个彻底。

    在别人都艰苦备战六月份那场决定命运的高考时,沈渊厌食、逃课,在北望那个废弃工厂的天台上一坐一夜,他半个月瘦了十几斤,整个人几乎瘦脱相,好看的五官都变得有些扭曲,他待在房间里弹吉他,那把吉他换了三根一弦。

    他强撑起精神回学校参加模拟考,刚考完理综就晕倒在考场外。

    一个月内,三进三出医院,平常跟他爸吵架时都得摔门出去的人,那段时间听他爸说话完全没反应。

    反正自言忱离开以后,李淼再没见沈渊笑过。

    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后来的李淼根本就不敢去想那段日子,只要一想起来就脊背生寒。

    他那会儿收起了家里的管制刀具,生怕沈渊一个想不开就自杀,但沈渊和他说,他又不傻,才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自杀。

    当时的李淼心想,对,你不自杀,你自虐。

    可是后来沈渊和他聊过,说那段时间好像就是生理反应,他其实知道不应该,但没法控制。

    不过幸好都熬过来了,他高考完以后在家萎了一段时间,出成绩后本来打算随便报个二本上,但不知怎么,忽然有天晚上给李淼打电话说:“我想复读。”

    他回到一中复读,所有的坏情绪慢慢收敛,再也没提起过言忱这个人。

    那座城市,那年夏天流言肆虐。

    和言忱相关的,和那场命案相关的,和沈渊相关的,后来全被“世界末日”的大新闻湮没。

    再无人提及。

    李淼摁下车窗吸了支烟,他这个局外人当初跟沈渊经历了太多,根本不想看沈渊和言忱再有半分交集。

    所以坏人,他来做。

    言忱要是对沈哥有几分真心,想必也听进去了他的话。

    一支烟抽完,手机上显示时间是凌晨12:15,不远处的言忱仍旧坐在长椅上,腿一晃一晃,来往车辆从她面前不断经过。

    李淼叹口气,算了,好歹相识一场。

    他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往马路那边饶。

    但在他绕过来的前一分钟,言忱起身拦了辆出租车,上车离开。

    李淼尾随了一段路,最终调转车头回了家。

    而言忱望着后视镜里那辆黑色奥迪开远,缓缓闭上眼。

    有些路是自己选的,无法后悔。

    言忱连着工作了十天才有两天假期,正好是周一周二,和傅意雪的时间完美错开。

    周一早上傅意雪说什么都不想去上班,吃早饭时哼哼唧唧,言忱给她碗里夹了个煎蛋,“吃完我送你去。”

    傅意雪:“!!!”

    言忱送傅意雪到公司楼下,转头又去了槐林街。

    希哥昨晚给她发消息,说是今天约了导演,想和她谈谈电视剧OST的事情。

    导演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言忱以前看过他的剧,在业内还算有名,最新拍的这部是悬疑推理剧,言忱那天录的偏阴暗基调的demo很适合,所以他一听就喜欢上了。

    只不过不能用言忱来做原唱。

    现在大热的影视OST要么找知名度高的专业歌手来唱,要么就用电视剧里的主演唱,很少会启用新人,因为没有知名度。

    导演给的报价是十万。

    这个价格还算可观,但言忱摩挲着手里的杯子,纤长的手指划过杯壁,保持沉默,最后导演给她加到了十五万,还有词曲署名权。

    言忱同意,当场就签了合同,签字时她多嘴问了一句,“到时候要给谁唱?”

    “预计请贺雨眠和我们剧的女一合唱。”导演说:“不知道贺雨眠到时候会不会来。不过知道是你的词曲,应该会来吧。”

    这话里试探之意明显,言忱笑了下,“可能吧。”

    这会儿市场上对原创词曲的报价在几千到几万不等,都是看人下菜碟。

    15万的成交价算很高了,言忱知道这都是看在贺雨眠的面子上。作为现在大热的OST歌手,许多电视剧都想找贺雨眠合作,但跟贺雨眠合作有门槛,所以导演多加几万,顺水推舟卖贺雨眠个人情,到时候让贺雨眠不好拒绝演唱。

    这圈子里的弯弯绕绕太多,言忱虽不在这圈子,但听贺雨眠说过不少,所以她也没一口答应,敷衍地聊过这个话题。

    导演还问言忱能不能给写一首主题曲,是根据剧情定制的,价格要更高一些,言忱答应下来,还问他要了人设和剧情大纲,导演说回头发给她。

    几人一同吃了饭,临分别时导演看向言忱,“真不考虑自己出道啊?”

    “不了。”言忱摇头,“做幕后挺好的。”

    “你这个人和你的歌一样。”导演评价道:“特立独行,自我色彩很重。”

    “是贬义吗?”

    “是夸赞。如果你出道了的话,我一定会让你唱你自己的歌。”

    “那有点可惜。”言忱笑了笑,“我应该不会。”

    言忱没把导演这些话放在心上。

    有太多人给她递过名片,也有太多人说她适合站在台前,因为她嗓音条件好、外形条件好,但一个人不可能哪里都好。

    这些话言忱也不会和人说,随口聊几句敷衍接过就完事。

    不知是看在贺雨眠的面子上,还是导演性格本就如此,中午言忱把demo和完整版词曲发到他邮箱,傍晚卡里就收到了一笔钱。

    她很少有这么多大额的进项,以往卖的词曲价格卖到五万就算高,不过这么多年倒也攒下了不少钱,思索了一会儿,她给唐宛如转了两万过去。

    虽然陆叔叔对她们很好,但言忱向来不用他的钱。

    隔了会儿,唐宛如发来消息:【怎么给妈妈打钱了?你刚去北城,自己留着用,妈妈这里有钱。】

    【没事,我这里有,你拿着花吧。】

    言忱回完以后又补了一句:【给陆叔叔买身新衣服。】

    唐宛如让她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又把钱给她转回来,说是家里不缺钱,让她不用担心。

    两人聊了会儿,天已经黑下来,言忱以“去吃饭了”匆匆结束这场对话。

    切出微信来时刚好看见SY,那两个字母像是有魔力,她盯着看了许久,最终往左一滑,删掉会话框。

    就这样。

    言忱本来打算趁着休假把那首定制歌写出来,晚上熬到2点多看完了剧情大纲和人设,临睡前想着放纵一下,直接关掉了闹钟。

    结果第二天早上被电话铃声吵醒。

    言忱:……

    大意了。

    一分钟后,她从床头拿过手机,是陆斯越,而且现在是早上7:40。

    在她犹豫要不要接的间隙,电话已经自动断掉,两秒后,再次打来。

    言忱算是清醒。

    她摁了摁眼睛,划过接听,“什么事?”

    “我回北城了。”陆斯越说:“你在哪?”

    “在家。”言忱有气无力地回答。

    “你回南宜了?”

    言忱:“……”

    “没有。”言忱也不打算再睡,起床拉开窗帘,去卫生间洗漱,“在北城和朋友租了房子,华悦小区,离川大不远。”

    “哦。”陆斯越忽然笑道:“听说你在我们学校很火啊,紫头发的奶茶妹妹?”

    言忱:“……”

    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有人提?

    见她沉默,陆斯越也不再逗她,正经道:“挺久没见了,过来一起吃个饭?”

    “你这么早打电话就是为了约我吃饭?”言忱脑仁嗡嗡疼。

    “不然?”

    言忱:“……”

    “那你是请我吃早饭吗?”言忱没睡好,说话都变得刻薄,“这会儿早都过了吃早饭的点儿,吃午饭还有四五个小时,你就非得挑个别人睡觉的点打电话来?你故意的吧。”

    “啊。”陆斯越啧了声,痛快承认,“对,我昨晚在火车上一晚没睡,自然得找个人陪我一起受苦。”

    言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不半夜给我打过来,我好陪你聊聊人生谈谈理想?”

    “嘶,忘了。”陆斯越说:“有机会下次。”

    言忱:“……”

    下次……个鬼啊。

    她懒得再和他插科打诨,约了时间后就打算挂电话,但忽然想到——

    “你不会就打算请我吃食堂吧?”

    陆斯越理所当然,“不然?”

    言忱:“……”

    “我还有上次活动留下来的自助券,中午请你吃。”

    言忱啪地把电话挂了。

    这人,越有钱有抠门。

    言忱有吃早饭的习惯,她洗漱完出门时,傅意雪和岑星已经离开,她一个人做了份早饭,一边吃一边刷微博,没什么新鲜事,成天都是娱乐明星在霸版。

    正吃着,傅意雪发来消息:【言宝,醒了没?】

    ——【内个,明天我弟拍毕业照,我要去给他送花花,你要不要一起啊?】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傅意雪不是个会拐弯的性格,欲言又止这种事情不适合她。

    言忱懂她的意思,切屏回复:【不去。】

    傅意雪:【真不去啊?大学毕业就这一回。】

    言忱:【我去给人添堵?】

    傅意雪:【……】

    言忱吃完饭收拾桌子,等她结束就看见傅意雪发来一大段话:【我记得你说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陪一个人毕业,现在刚好有机会让你弥补遗憾嘛。但这也只是我的感受,最重要的还是看你,你要是不想去,明天我就一个人去啦,这个没有关系的。(遗憾放着永远都是遗憾,我不想让你有放不下的遗憾。)】

    言忱盯着屏幕看了许久,下意识打了个“去吧”,李淼和她聊得那些又突然回到她脑海,把她的理智拉了回来。

    思考片刻,她还是回复道:【就让遗憾,遗憾吧。】

    有些遗憾,注定只能是遗憾。

    言忱跟陆斯越约的是11点半,但她没睡好,在家里也写不出东西,干脆化了个妆出门。

    倒是很难得化了全妆。

    新租的地方比以前去川大更近,在地铁上她就给陆斯越发了消息:【我快到了。】

    陆斯越回:【先自己逛逛。】

    言忱:【……】

    就知道陆斯越一向不做人事。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提前来川大,大抵傅意雪那番话还是让她的心起了波澜,当初说好要陪他一起高考、一起毕业、一起去北城读大学,后来竟不辞而别。

    这会儿他大学毕业,好像真的很适合弥补她的遗憾。

    但他的呢?

    她去了怕只有给他添堵的份儿。

    但言忱还是想去看看,就当随便逛逛。

    况且他们今天还在答辩,又不拍毕业照,她就在操场晃荡,没什么关系。

    临近毕业季,学校里到处都是穿着学士服拍照的毕业生,还有院系答辩结束的早,学生们早早就开始往家里邮寄东西。

    反正本应是上课的点儿,这会儿仍旧热闹非常。

    言忱去年也刚经历毕业,这种情形见怪不怪。

    她随意在校园内晃荡,没多久就走到了操场。历来操场、校门口都是毕业拍照时的“重灾区”,言忱过去时,操场上浩浩荡荡的,应该有好几个班都在找地方拍,言忱扫了一圈,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沈渊。

    他穿着白色垂边的学士服,安静地站在人群之中,任身边人来来回回玩闹,他只稳当站着眺望远方,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从言忱这个角度看去,刚好能看到他的侧脸。

    几秒之后,他忽然回头,两人目光对了个正着,言忱错愕之后低下头,避开了他的打量。

    ……

    嘶,这个傅意雪。

    言忱拿出手机给她发消息:【你消息错了。】

    傅意雪:【什么?】

    言忱朝着远处拍了张照,【你弟今天拍毕业照。】

    傅意雪:【!!日!!】

    随后发来一条又一条的长语音,言忱直接转文字,仍旧是救命那套,求她去买束花给他弟,要满天星,她答应傅意川拍毕业照那天送他一束满天星,让他成为全操场最有面子的崽!

    言忱回了句知道,转身离开操场。

    “我刚刚好像看到言忱姐了。”傅意川碰了碰沈渊的胳膊,“沈哥,你看见了没?”

    “嗯。”沈渊点头。

    “不对啊。”傅意川皱着眉,太阳晒得他眯起了眼睛,“她应该是跟傅意雪一起来的吧,傅意雪呢?而且她怎么走了啊。”

    “不知道。”

    “……”

    傅意川觉得这天已经聊死了,于是他去宋长遥那儿重新拯救话题,“你说言忱姐为什么走了啊?”

    宋长遥奶白色的肌肤已经晒得快要起皮,脾气更不好,“我哪知道?”

    “……”

    这天就没法聊。

    傅意川叹了口气,“算了,我给傅意雪打电话。”

    但是他打过去没有人接。

    一声,两声,直到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他不信邪,打了三遍依旧如此。

    “我去。”傅意川往草地上一坐,“言忱姐都来了,傅意雪呢?是不是给我悄悄准备惊喜去了?”

    没人应他。

    “你们好歹给点反应吧。”傅意川说:“是不是羡慕我有姐来看我?哎,别这样嘛,我姐就是大家的姐。”

    仍旧没人应他。

    “虽然傅意雪这人平常大大咧咧,但关键时刻还是挺有心的,你们也别难过,不就是姐姐吗?虽然现在也不可能……”

    他正碎碎念着,沈渊忽然一碰他胳膊,“喏,你言忱姐来了。”

    傅意川:“……”

    明明太阳正好,忽然感觉脊背发寒。

    他还没来得及看沈渊,视线就被不远处的言忱吸引。

    紫色头发在太阳下熠熠生辉,显得格外明媚动人,手中捧着好几束花,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

    傅意川低声说:“我去,今天言忱姐是仙女下凡啊。”

    在他们的注视下,言忱慢慢走过来,傅意川先喊了声:“言忱姐。”

    宋长遥看见她也从草地上站了起来,跟着傅意川低声喊了句姐,不过声音很小,听着还有点不情愿。

    唯独沈渊,他仍坐在草地上晒太阳,看似目光在别处,实则余光都落在了言忱身上。

    言忱把手中的花分开赠送,应傅意雪要求给傅意川买了一束满天星,然后店员推荐她买了一束栀子花,送给宋长遥,几人闲聊了几句,向日葵一直就留在自己手里。

    直到班长喊他们一起去拍合照,沈渊才从地上站起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往集合的地方走,途径言忱身侧时,言忱忽然拉住他的手腕,肌肤相抵,他整个人都僵住。

    言忱把手中那束亲手挑的、满含希望的向日葵递给他,然后在他愣怔时往前一步,轻轻地拥抱了他。

    在这操场的喧闹声中,她低声说:“沈渊,毕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