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辛语义愤填膺,“必须离婚!”
江攸宁坐在阳台的竹椅里,俯瞰着临城的夜景。
她刚洗过澡,随意穿了件T恤,换了条热裤,两条白皙纤长的腿露在外面,胳膊搭在旁边的桌子上,撑着下巴听辛语吐槽。
已经半个小时了。
离婚这两个字被提及的频率是三分钟一次。
而乔夏这个名字被辛语提起来咒骂了近百次。
“我听得都要吐了。”辛语说:“去他妈的哥哥,她妈没给她生哥哥,她来叫别人老公哥哥?要真是沈岁和亲妹妹我也就忍了,明显就是上来撩骚的。离婚!必须离!”
江攸宁:“嗯。”
语气极其敷衍。
“江攸宁!”辛语急了,“我跟你说正事呢!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敷衍我?!我今天真的要被气死了!比昨天那个女人骂我活该单身还气!”
“看见乔夏那张脸,我都想上去扇她巴掌了。妈的!”
江攸宁缓缓道:“那你怎么不扇?”
辛语:“……”
她愣了会儿。
一脚踩了刹车,将车停在路边。
车窗摇下来,晚风吹进车里,把她的头发吹起来,她忽然严肃的思考这个问题。
几分钟后。
辛语重重呼了口气,“因为她没有做任何逾矩的行为。”
无论是叫哥哥,还是请吃饭。
更甚者是跟她做自我介绍,没有任何朋友以外的举动。
那一声声的哥哥能让辛语恨得牙痒痒,但没有扇她的理由。
良久之后,辛语问:“她是不是这样在你面前耀武扬威过好多次?”
“没有。”江攸宁说。
一般她都是被人家无视的那个。
江攸宁起身去房间冰箱拿了罐啤酒,两条腿盘起来,双手捧着啤酒,就跟喝牛奶似的,轻抿了一口。
“你跟我说实话。”辛语扶着额头,一本正经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没想过。”江攸宁也很诚实的回答。
她嫁给沈岁和是很突然的事情。
辛语很久都接受无能。
有一次竟然半夜给她打电话,哭着说:“宝贝我梦到你被家暴了。”
在辛语眼里,婚姻是坟墓、是乱葬岗。
所以她想不通江攸宁为什么在最好的年纪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哪怕结婚对象是身世背景相貌样样都好的沈岁和。
而对江攸宁来说,这段婚姻是意外惊喜。
亦是岁月赠送的礼物。
她非常珍惜。
许多事情江攸宁没跟人说过。
所以很多人觉得她爱的莫名其妙,结婚也莫名其妙。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个中曲折。
夜深人静。
晚风轻拂发梢,江攸宁喝完了半瓶啤酒,将易拉罐放在桌上,声音和风揉在一起,“沈岁和的态度很明确吧?”
辛语不太情愿嗯了声,“他倒是挺讨厌那女的。”
“那就行了。”江攸宁说:“别担心,我能处理好。”
夏末的空气中翻滚着热浪,高楼之上寂静无声。
良久之后,辛语才叹了口气,拉长声音道:“你啊。”
每次都是这样。
害怕别人担心,所以将一切都自己扛着。
辛语也知道她的性子,看上去好脾气,温柔乖巧,但骨子里很倔。
她认定的事情,可真是九匹马都拉不回来。
发泄了一顿后,她才算平静下来。
“有什么事儿你就跟我说。”辛语叮嘱道:“下次要是让我发现沈岁和欺负你,我就上去揍他。”
“你打不过。”江攸宁轻笑,“他练过散打。”
“那也得打。”辛语忽然觉得心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保护了这么多年的小豆丁不能让别人给欺负了啊。”
江攸宁一滴泪竟猝不及防掉了下来。
她擦掉腿上的水渍,吸了吸鼻子,笑道:“可算了吧,一直不都是闻哥保护咱们嘛。”
闻哥是她的堂哥,全名是江闻。
比她大半岁,所以三人在初一以前都是同一个班。
江攸宁初二跳了一级。
而且因为妈妈的工作原因,她搬了一次家,顺带转了个学。
虽然隔得远了,但几人关系一直都挺好的。
自幼辛语在女生中就是拔尖的个子,比一般的男孩也高。
江攸宁在初二以前都是小个子,经常被叫“小豆丁”,长得也软萌,就成了男孩子们竞相欺负的对象。
拽拽小辫儿,拍她的背,各种小恶作剧层出不穷。
而江闻和辛语就负责保护她。
江攸宁笑着说:“你也别这么戒备,遇到合适的就谈个恋爱试试。”
“不。”辛语傲娇道:“姐很高贵,他们不配。”
江攸宁:“……”
辛语还是气不过,临挂电话前又骂了一遍乔夏。
这一次还加上了沈岁和。
“没事儿长那么好看,招蜂引蝶。”
江攸宁附和着骂,只是很敷衍。
“好了。”江攸宁说:“乖乖睡,相信我。”
辛语这才挂了电话
江攸宁坐在阳台上发呆。
她打开微信,点开置顶。
备注:老公。
两个人最后的聊天记录在下午六点。
老公:晚上想吃什么?
【我出差了。】
老公:几天?
【三天。】
老公:好。
简短到可怕。
但这是他们的常态。
江攸宁有心想发句什么,却戳了戳屏幕又退出来。
质问?
她又不是不知道乔夏。
更何况,沈岁和比她还讨厌乔夏。
安慰?
好像也大可不必。
江攸宁干脆放下手机。
她从一侧拿起Kindle,继续看书。
翻了没几页就看到一句话: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江攸宁回来那天是周五。
上午11:10落地。
辛语十一点就在出口处等着。
看见江攸宁,她上前拎着行李箱就转身走,故意没跟她搭话。
江攸宁扯了扯她的袖子。
“干嘛?”辛语没好气地说:“你不是自己都能解决么?怎么你家沈岁和不来接你?”
“他在上班。”江攸宁说,“我没叫他。”
“昂?”辛语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气笑了,“狗屁。全世界就他一个人有工作啊,说得好像我无业游民似的。”
江攸宁澄澈的目光盯着她看。
辛语:“……”
前段时间跟公司闹掰了,可不就是无业游民么。
辛语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算是败给你了。”
她带着江攸宁上车,然后一边开车,一边开始碎碎念,“我说你,在男人面前别总是这么好脾气,让他觉得你好欺负,时间长了就不把你当回事了。”
“以后嫁人真不能找长得好看的,站在那就开始给你招蜂引蝶。还有你啊,能不能有点骨气!给我支棱起来!闹他丫的!”
“嗯。”江攸宁有气无力的应了声,尔后眼皮微掀,轻笑道:“我还有以后啊?”
“怎么没有?”辛语嗤道:“只要沈岁和对你不好,我立马给你介绍新的。姐姐钱没有,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
江攸宁闭着眼睛假寐,声音懒洋洋的,“你还是留给自己吧,我不需要了。”
“呵。”
过了会儿,江攸宁才想起来,“路童这周日回来。”
辛语顿时瞪大眼睛,“她还好意思回来?别回来了,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她。”
“还生气呢?”江攸宁笑道:“她说这次回来给你负荆请罪,而且以后就不出去了。”
路童是江攸宁华政的同学兼舍友,毕业以后没当律师,也没考研,而是扎根最基层,在全国各地的山村里做法律援助。
如今也算业内鼎鼎有名的公益律师。
只是,有名,没钱。
江攸宁大学那会儿,三个人经常一块儿玩。
时间久了也就摸透了彼此的脾气。
上次路童答应了要陪辛语在北城待一个月,甚至还约好了要去云南旅游,辛语连票都订好了,结果路童临时有事,连夜坐火车去了安县。
一月之期只实现了十天。
被鸽的辛语很生气,拉黑了她所有联系方式。
江攸宁就成了中间递话的。
“我信她?”辛语嗤笑,“这女人嘴里没一句正经的,比男人都贫。”
路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我在你这都沦落到和男人比了吗?!”
辛语:“……”
她瞪了江攸宁一眼。
江攸宁耸肩,表示是路童让自己接的电话。
“我这周日回去!”路童大声喊:“你给我好好等着!”
“干嘛?”辛语挑衅,“要打架?”
路童义正言辞,“不是!”
“我就让你看看我跪的姿势标不标准!”
辛语的表情一言难尽。
想笑又憋着,强迫自己生气。
江攸宁打了圆场,“这周日天香居。一起吃晚饭,你请!”
“好!没问题!”
辛语想说点儿什么,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看了眼江攸宁,立马灵机一动道:“你是不是在外边打离婚官司挺多的?”
江攸宁忽然感觉后背一凉。
路童回答:“也还行吧,主要是打离婚诉讼和劳动仲裁。”
“那正好。”辛语说:“回来帮江攸宁看看,她的离婚官司好不好打。”
路童愣了两秒,“你让我跟沈岁和上法庭对垒?!”
“她胡说的。”江攸宁立马道:“我不离婚。”
路童那边沉默了几秒,幽幽道:“我还挺期待的。”
江攸宁挂了电话。
脑仁疼。
车子不疾不徐行驶在路上。
隔了很久,江攸宁才问:“你觉得我应该找个什么样的?”
“昂?”
话题转的太快,辛语被问懵了。
拐过一个路口,辛语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辛语很诚恳地说:“没有特定标准,但我觉得你应该找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
江攸宁反问:“沈岁和呢?”
辛语抿了抿唇,表情有些为难,声音也低了几分,看起来十分严肃,“要听实话吗?”
“嗯。”
辛语把车窗开了一半。
风和着她的声音,辛语说得异常笃定。
“我觉得他眼里,心里,都没你。”
“你不快乐,江攸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