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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没想过赚这么多钱 正文 第4章 BKing

    叶昭眯了两三个小时就醒了,卧铺床很窄,为了不挤着小琴,她轻轻转了个身向外躺着。

    列车上很安静,乘客都睡着了,满耳都是铁轨碰撞的声音。

    她一定要在这里生存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她不想再回到原来的世界。

    不止是因为回去要做植物人,那个世界早已没有她留念的人和物,只有满满的不堪的回忆。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五岁那年被送到孤儿院时的情形,所有的小朋友都躲着她,别人探窥的眼神里,转身就是关于她的闲话。

    她出生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里,可惜她温暖的家,在经济大萧条中被冲垮了。

    爸爸投资失败,最后孤注一掷,高利贷借款后高杠杆投入股市,结果血本无归,在跟妈妈激烈吵架后,爸爸精神崩溃,激情杀了她妈妈后自杀。

    而她目睹了全过程,小小的五岁的孩子,生长在爸爸妈妈爱的温室里,却眼睁睁看着爸爸一刀一刀把妈妈捅死。

    妈妈痛苦的想要伸手来抱住她的眼神,永远刻在了她的脑子里。

    爸爸妈妈吵架是因为她闹脾气摔了一只碗引起的,她想过无数遍,如果当时她懂事点不闹脾气,爸爸妈妈是不是就不会吵架,他们不吵架就不会导致后面的悲剧。

    她愧疚自责活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一开始想要欺负她的孩子们,后来都不敢来招惹她,因为她像一只浑身带刺的刺猬,随时可能爆起,把人狠狠扎伤。

    但在孤儿院,在这个集体生活的大环境里,像一只刺猬似的活着,只会导致自己被孤立被歧视被边缘化,结果痛苦的也只有自己。

    等她慢慢长大,她开始懂得把身上的刺收起来,她变得温和世故,学会了察言观色,懂得讨好应该讨好的人,裹着一副假面皮生存。

    因为她成绩好,人也非常聪明,渐渐的大家越来越喜欢她,但她知道,这些喜欢掺杂着各种各样的因素,她没有知心朋友。

    再后来,她开始跟自己和解,她家的悲剧来源于父亲的盲目贪婪和情绪失控,与她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她和母亲都是受害者。

    上大学后,远离了原来的生活圈子,她变得阳光,变得爱笑,对生活开始充满热情,但命运又跟她开了一个玩笑,出车祸后她变成了植物人。

    她双手轻轻揉了揉脸蛋,手上的茧子剐蹭着脸,原主看着娇嫩,但有一双干活的手,满满都是茧子。

    她一定要好好活着,为了原主,为了自己。

    第二天中午两点多抵达的广城火车站,广城离深城不远,这个时代还没有动车,短途火车也少,根本买不到票,叶昭早就想好了,坐长途汽车去。

    八十年代末的广城火车站混乱的全国知名,人员往来复杂,小偷小摸特别多。

    叶昭在火车上买了针线盒,她在半夜偷偷把两千多现金缝到两边裤脚上,她兜里现在只有一百多元做为零用。

    姐妹两个跟着人流走到火车站出口处,出口的旅客很多,做生意的男男女女也多,有不少人围上来。

    “买票买票,回收火车票。”

    “靓女去哪里?坐车吗?”

    叶昭一手攥紧斜挎包,一手牵着妹妹,直视前方,谁都不理,走得飞快,生怕走慢两步就被做生意的逮住机会给拽走。

    按照指示牌走到了不远处的汽车站,赶上了14:30去深城的班车,外面太阳猛烈,汽车上没有空调,热得人都要爆炸了。

    这个年代的人还没被夏日空调俘虏,对于这种炎炎酷暑似乎习以为常,车上多是其他地方来粤省打工的年轻人,脸上皆是掩盖不住的好奇和喜悦。

    只有司机和售票员,拉着脸,被日复一日的工作磨得,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广深两城之间还没有高速公路,汽车走的国道,在后世一个多小时就能到的距离,从两点半慢慢摇啊摇,摇到六点才到。

    叶昭眯着眼半睡半醒,忽然听到售票员在喊:“准备证件过关了。”

    睁开眼一看,外面灰扑扑的,这是到二线海关了。

    叶昭是深城人,在她的记忆里,深城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大树和姹紫嫣红的勒杜鹃,她自小就生活在花园一般的城市里。

    但此时,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只有低矮的楼房和灰扑扑的公路,连道路两旁的树木都挂满了灰尘。

    故乡给了她太多不好的回忆,她内心是不愿回来的,但既然选择了回来,那就把以前的不愉快都覆盖掉吧。

    “拿身份证和边防证下车过关!”

    “除了本地人,其他的都下车过关!抓紧了!记住车牌号,等会儿在广告牌下面上车,要快点啊,我们不等人的。”售票员阿姨急急催促着。

    小琴趴在叶昭膝盖上睡着了,叶昭手里拿着一张硬纸壳当扇子用,售票员见叶昭不动,不耐烦地吼道:“赶紧下车,别浪费时间。”

    “不是说本地人不用下车吗?”

    售票员阿姨打量着衣着寒碜的姐妹俩,以为叶昭是为了不下车在找借口敷衍她,“装什么本地人,等会儿被边检员轰下车,别怪车不等人啊。”

    司机也不管她们,直接开车过关,在关卡处,边检员见车内有乘客,便上车查证件。

    叶昭把户口本递过去,边检员看了一眼,问她:“身份证呢?”

    站在一旁看戏的售票员,见边检员皱着眉头,忙替自己澄清:“我提醒她下车了,她不下。”

    叶昭解释:“我不到十八岁,还没办身份证。”

    边检员又看了一眼户口本,确实还差两天才满十八岁。

    户口本上没有照片,没办法确认是不是本人,边检员态度还挺好,他问:“还有其他证件吗?带照片的。”

    叶昭从包里掏出过期的学生证,学生证上有照片和她的名字,可以确保她就是叶昭。

    边检员比对了一下照片和本人,又看向小琴,这时候小琴已经被吵醒了,正睡梦惺忪地看着大家,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惊慌地拽紧了叶昭的衣袖。

    “我堂妹才十岁,我们问了派出所,派出所说她不需要办边防证,所以没办。”

    边检员把户口本和学生证给回叶昭,没再说什么,直接下车了。

    售票员这才明白,眼前这姑娘真是本地人,她态度好了不少,当即好奇问:“你家住哪呀?”

    叶昭打了个哈欠没搭理,售票员讪讪地也不好说什么,空了一会儿,还是解释了一句,“你这看着白白净净的,真不像本地人。”

    叶昭礼貌假笑,就是不搭话,气得售票员暗自翻了个白眼,也不好发作。

    到了曾屋围下车,这是一个靠海村落,周围高楼大厦还没建好,村子里都是低矮的楼房和瓦房,连成一片。

    下车不远就是一个夜市,夜市里有卖吃的,有卖衣服的,甚至还有卖小人书的,到处游走的都是年轻外来打工者,好不热闹。

    她们一路没吃东西,饥肠辘辘先去吃了煲仔饭,吃完饭,就在夜市里买衣服,她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但小琴没有。

    小琴总怕姐姐把钱花完了,买衣服的时候不敢要好的,专挑便宜的。

    叶昭不一样,她要好的,但夜市里的衣服也洋气不到哪儿去,她只好先给小琴买了两套衣服应急。

    这边包好衣服,叶昭想着还是先找个宾馆落脚,明天再去租房子。

    刚走几步,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叶昭回头,两个穿着尚算时新的年轻女孩站在身后,其中一个惊喜大叫:“叶小昭!真是你啊?”

    叶昭愣了一会儿,才从原主的记忆里扒拉出来信息,这是她小学和初中同学李瑞香和高月月,两个人都电了头发,穿着半高的高跟鞋在逛街。

    “不认识我们了?我是李瑞香啊。”略微胖一点的女孩热情打着招呼。

    叶昭尴尬笑了笑,这个地方还能遇见老同学,真是……

    “你什么时候来深城的?在哪儿打工?这你妹妹吗?”李瑞香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堆。

    叶昭敷衍回道:“我们今天刚到。”

    “你们住哪儿呀?”

    叶昭随口说住亲戚家,李瑞香问她是不是来打工,要去哪家工厂。叶昭是想在暑假赚点钱,但她并不想去工厂打工。

    李瑞香见叶昭没马上接话,以为她还没想法,便道:“我们玩具厂在招人,月月,你跟拉长关系好,你帮忙问问呗。”

    哪有自己上杆子求着帮人办事的,高月月瘦高个子,比李瑞香精明,瞧着叶昭这一身打扮,一看就是缺钱的,她不想招揽麻烦事,便道:“你自己怎么不问?”

    李瑞香既热情又没心没肺地道:“我问就我问。”

    叶昭有点受不住这种热情,她连连摆手:“不用帮我问,真的,我带着妹妹不方便进厂。”

    “你不进厂,那你来深城做什么?”

    “找我爸,他回老家去了,我等他回来。”

    李瑞香和高月月互相看了一眼,她们以前就知道叶昭寄居在伯父家里,因为她爸穷,给的生活费少,伯母时常打骂她,好像是三年级还是四年级的时候,叶昭脸部受伤据传是被家里打的,班主任去家访的时候,还被她伯母轰出来了。

    低头看见叶昭的妹妹额头上还带着伤,可怜巴巴的都不太敢正眼看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叶昭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事了,李瑞香也不好多问,只道:“你亲戚家住哪里?我以后下班了找你玩。”

    叶昭连忙婉拒:“我住两天就走的。”

    高月月敷衍地“哦”了一声,李瑞香以前就跟叶昭感情好,她依然没有放弃,“如果你有事,你来找我们也行。我们就住后面玩具厂的宿舍305,你记一下,305,你要是想进厂,你来找我。“

    “好的。我记住了。”叶昭借口太晚得回去了,就跟她们挥手再见。

    没走多远,李瑞香又追上来,她买了一包绿豆饼强行塞给了小琴,“给妹妹吃的,拿着。”

    搞得叶昭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有点羡慕原主有这么实在的好友,她让妹妹收下,然后道:“谢谢老同学,有机会我们再聊。”

    “行呀,小昭你有时间记得来找我玩。”

    叶昭微笑着挥了挥手,牵着妹妹走了。

    她在村尾安静的地段找了一家两层楼的“阿娇家庭旅馆”,就一个老太太坐在门口打瞌睡,可能是她儿媳的老板娘带着叶昭去二楼选房。

    多人间是每天1元钱,小间要贵一点,每天3元,这边物价比宛城的贵。

    叶昭身上带着现金,她不想跟别人合住,以免横生意外,最后她选了一间靠里的小房间,房间很简陋,除了床和一张旧桌子之外,没其他东西。

    小琴这一路跟着姐姐,看着她哗啦啦花了将近一百块钱,小女孩忧心忡忡,但又不敢多说什么,本来自己就是个负担,她怕姐姐最后不得不抛弃她。

    下楼去买洗漱用品的时候,经过一家大排档的外围,小丛的绿篱下,丢弃着好几个易拉罐和一个大大的烂纸皮箱子,小琴像看见宝贝似的,一路小跑过去捡。

    叶昭虽在孤儿院长大,但从小衣食是无忧的,并没有捡过破烂。

    看着妹妹努力想要抱起易拉罐和烂纸皮的样子,像极了捡了西瓜还不忘抱紧桃的小猴子,叶昭憋不住笑起来,她不忍心打消小琴的积极性,这可能是妹妹在努力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叶昭劝道:“我们先去买东西,回来再捡。”

    小琴憨憨摇头:“不行,等会儿就被人捡走了。”说着手里的纸皮和易拉罐哗啦啦掉到了地上。

    叶昭赶紧把破烂捡起来,这也不方便去买东西,她决定陪妹妹先拿回旅馆。

    往旅馆方向走的时候,经过一条小巷子,耳边传来摩托车发动机“呜呜呜”的嗡鸣,还有脚步追赶的声音夹杂着嬉笑怒骂。

    巷子里路灯昏暗,道路窄小,又刚好在拐角处,叶昭拉着妹妹往后退,谁知已经来不及,耳边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一辆摩托撞到墙角上!

    吱!!!!!嘭!

    叶昭背转身,把妹妹挡在角落。

    身后传来打斗的声音,有人想逃跑被抓回来,有人还在笑闹。

    “祥哥!摩托车还你!我跟他们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都怪胖墩……”

    “怎么怪我?瘦猴!你个屁精!”

    叶昭回过头,刚好看见笑闹说话的大男孩应该就是瘦猴,被一拳头打在嘴角上,打得不轻,看着都疼。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么不给面子,瘦猴笑不出来了,想要反抗又不敢,只敢用脚去踢地上的摩托车。

    他才踢了一脚摩托,又被连捶了几下,眼见他两眼冒金星的,吓得叶昭裹着妹妹往墙角又挤了挤。

    瘦猴被打老实了,连连哭喊着投降,“祥哥!祥哥!我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旁边另外一个被抓回来的胖子,直接跪了下来,啪啪轻轻扇了自己两巴掌,“祥哥,别打我,我怕疼。祥哥,明天学校我给你买水。”

    看样子,是这两个被打的男孩偷了祥哥的摩托车,而打人者祥哥,也同样只是个十七八岁的男生。

    “滚!”

    胖墩和瘦猴赶紧连滚带爬溜走了,就留下了打人者微低着头,扯手腕上缠着的绷带。

    叶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不想引起对方的注意,倒在地上的摩托车拦住了她的去路,想走又没办法走。

    幸好,有妹妹一起壮胆,不然就她一个女孩,在这八十年代末,混乱的没有摄像头的城中村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她偷偷瞥了眼对面的大男孩,旁边的路灯从头顶上打下光来,照在男孩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跟普通飞仔不一样,这个男孩很帅。

    男孩留着《灌篮高手》里流川枫那样的头发,头发蓬松、稀碎,额间滴着细汗,就连脸颊轮廓也跟流川枫神似,有股子亦正亦邪的痞气。

    他手腕之前应该是受了伤,他在重新绕紧纱布。

    只见他用力绷紧纱布,一圈一圈缠实了,纱布里渗出一丝鲜红的血迹,男孩皱着眉头,一声不吭。

    夜晚的街角,这会儿没有其他行人,在远处喧闹声的衬托下,显得特别安静。

    哐当当当当……当……

    妹妹手上的一个易拉罐掉在了地上。

    空气突然凝滞,少年手上动作一顿,他低垂着的头微微一侧,这才发现墙角站着人,昏暗的灯光下,女孩白得发光。

    扫了一眼女孩手里拿着的纸皮和易拉罐,他走到摩托车前停下来,随即弯腰,捡起地上的易拉罐,递了过来。

    习惯自我保护的叶昭并没伸手,还是小琴动作快,她快速拿回易拉罐,都不敢擡头看对方。

    少年扶起摩托车,直接跨上车,头往后一甩戴上头盔,顿时Bking满级。

    嘟……呜……呜……轰……

    Bking骑着他的摩托车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