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山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田东,我是周山,小时候一起下河游泳捉鱼来着,小学四年级咱俩当过同桌,我还撕过你的作业本。”
田东想起是谁来了,笑着说:“周山,好久不见,都挺好的吧。”
周山掏出烟,递给他一只,没想到他摆手说不抽烟,“恩,模范父子,都不抽烟,我在家抽烟我妹经常唠叨我。”
对于他妹妹,田东有点印象,小时候坐不住,经常到处乱串门,有一年秋天,看见周山家墙头伸出枝子,上面结了一串柿子,枝头沉甸甸的,他有点好奇那棵柿子树长什么样,就拐进了别人家的小院。
一进门,看见院子里周山妈妈在喂一个小孩吃饭,小孩头上扎了两只羊角辫,一丁点坐在大人怀里,一看就很娇气,虽然当时他也不大。大人舀一勺鸡蛋羹,吹凉了喂那个小孩吃,周山坐在小板凳上,眼巴巴地在旁边看着,一边看一边不停得咽口水。
田东之所以记得这个场景,是因为那个时候他才知道竟然有人馋鸡蛋羹馋成那样,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慢慢长大,他才了解到,每家的生活水平不一样,他之前把自己拥有的一切当做理所当然,他家在村里一直过得还不错,他爸是老师,他妈在镇上二院当护士。
现在镇上也建了不少居民小区,他前几年提议搬到镇上去,冬天取暖条件要好一些,父母不同意,还是牵恋土地,家里还留着两亩地,两口子平时在自家院子里种种菜养养花,看着眼前绿油油的菜地,确实很不错。
对于毕业回乡,他开始很是抵触,他在南方读的大学,社会发展比北方要快,人们的思维也更开放活跃,今年快毕业的时候父母言谈中,意思是已经托人在电业局打好招呼,只需要走个流程就能上班。
对于按部就班的工作他也有点抵触,他是家里的独生子,父母在,不远游,自己当初考大学报志愿,父母的意见是上省城的大学,学校很不错,离家又不远。
那是他到目前为止,从小到大唯一叛逆的一次,他没采纳父母的意见,填了南方的大学志愿,离家两千里地,最后被成功录取。
在遥远的南方,四年里他尝到了自由的滋味,毕业后这种自由的滋味开始反噬。
家人坚持他服从分配,回家参加工作,他爸还好说,表明自己立场后没过分坚持,他妈言谈中则是掉了一箩筐的眼泪,坚持让他回家乡。
田东拗不过,先回来上班当做权宜之计,没想到,上班后,父母开始发动周围的亲戚,给他介绍对象,开始几乎天天有场,而且女方对他都很满意,他被缠得没办法。
上班半个月后,他小姑给他安排了一场相亲,因为是独子,他和小姑从小关系就很近,小姑是家里老幺,只比他大十岁,两人的关系更像是姐弟,所以他对小姑安排的相亲比较重视。
在这场相亲中,他认识了严月,她师范毕业,毕业后分配到镇上小学当老师,比他小一岁,也是今年刚毕业。乍一接触,人性格很温柔,长得也很不错。
开始他抱着试试的态度去相亲,后来聊天中发现两人还比较有话说,就继续接触起来,过了几天他回家跟父母说,目前跟那个小学老师处得还不错,暂时不要让亲戚介绍对象了。
最近一段时间算是清净了。
周山知道了田东的下班时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时不时去田老师家串门,经常跟他聊天,他一个大老粗,都发现对方谈吐不凡,但又谦虚不张扬,一点都不嫌弃他没文化,人品也不错,周山心中有一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感觉。
晚上睡觉前照例和老婆温存后,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王慧在他怀里擡起头,很高兴得说:“那敢情好,云云如果能和他成,再好不过,这个男生百里挑一,很优秀阿。”
说完自己都有点羡慕,又怕丈夫多想,连忙看他表情,看着他还在想事情,明显没往心里去,不过看着自己男人这会儿头上汗哒哒的,男人味爆棚,她还是觉得自己归宿也不错。
周山一边搂着她一边漫不经心得讲:“不过,给他介绍对象的很多,这倒正常,重要的是他现在正谈着一个,听说还是个温柔漂亮的老师。”
王慧有点傻眼:“那怎么介绍,不能把人家拆散了吧?”
周山没说话,低下头在她耳边说了点悄悄话。
他老婆睁大双眼:“可行吗这事,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先下手为强,现在大家都处上几天就定下来,他们俩处了两三个月了,还没散,说明感情不错,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咱们再不行动,煮熟的鸭子要飞了。”
王慧想起他们自己,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同时还是很忐忑:“重点是云云怎么想的,他们见过面吗?你妹你能看上他吗?”
“前几天在胡同里两人见过一面,我看妹妹对他有点意思,起码不讨厌,那天我们俩一起上班,她还问过他是谁呢?”
王慧听见松了一口气:“还有这事,那就好办多了。”
周山心里开始谋划,现在老婆也知道了,有了同盟军,他底气更足了。
昨天去田老师家,田东下班也在,他很喜欢吃周云晒的地瓜干,水分和甜度适中,不柴不腻,周山这次去又带了一些,还说每年柿子树结的柿子太多,吃不完,周云都会晒成柿子饼,等晒好了让他们尝尝。
周山聊天中提起妹妹正在相亲找对象,拜托田东看看电业局或者其他单位还有没有适龄的好小伙,田东了解了周云的情况,说上班时打听打听。
村里马上就要开始秋收,周山和田老师说好,到时候给他来帮忙,田老师开始说不用,一共就两亩地,正好今年田东也在。周山坚持,他刚回来干活可能不习惯,自己反正皮糙厚实不妨事,最后两家说好秋收时间。
田老师家里就两亩地,一天半的时间收完。周山继续忙活自己家的,田老师有点过意不去,让田东周末来帮忙。
这天是周六,周云也在,她全副武装好,带着帽子和口罩,遭到周山的嘲笑,她不管,她害怕晒黑,中学时的噩梦她不想再来一次。她坐在玉米稭上,手里不停忙活,腿部都有点失去知觉,擡头看见周山在远处的地头和一个个头跟他差不多的人在说话。
没想到一会那个人和周山一块走进自家地头也开始忙活起来,她很好奇到底是谁,晚上一定要周山留人吃饭,看着绵长的地头,这人简直是雪中送炭,她感受了一下全身酸疼的肌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低头继续忙活。
汗水把衣服打湿,湿了又干,身上潮乎乎的实在是难受,种地真是非常辛苦,她心里在想,以后找对象一定要找一个家里不用种地的,一年两次,真是每次身体都累透支。
随着日头见落,周云摘掉了帽子和口罩,之前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粘在额头上,她本来想用手理理,一看黑乎乎的双手作罢。
等到庄稼地的中间,她才看到左边那陇有一人在近处忙活,不是她哥,她突然想起和周山说话的那人,好奇擡起头瞅了一眼,没想到那人也正好擡起头。
周云有点惊讶,是胡同里遇见的那个人,她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冲对方笑了笑,田东看了她一眼,刚想说话的时候,周山大步走了过来:“云云,这是田东,咱们村的那个大学生,跟我一般大,叫哥就行。
“田东,这是我妹,周云。”
周云蹲久了,腿都失去了知觉,她艰难得站起来,笑着说:“你好,田东哥,谢谢你来帮忙,麻烦你了,晚上让我哥留你吃饭。”
田东也随着站了起来:“你好,周云,太客气了,你哥帮了我家不少忙,应该的。”
周山不动声色得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越看越觉得般配有戏。
结果当天周山算盘落空,当天天快黑大家收工的时候,田东谢绝了周山的好意,说让他不要客气,他晚上已经跟别人约好了。
周云拿着帽子口罩,拉着双腿回到家,回屋放东西的时候经过镜子,往里下意识得瞅了瞅,镜子里的人憔悴不堪,一看就体力不支,劳累过度,脸色青白,头发乱糟糟,跟女鬼有一拼。
她拿了肥皂认真洗了脸,又去洗头洗澡,擦头发的时候想起田东,这次再见到,连梦中那点旖旎的感觉都没有了。她整个人累到极致,失去了对美和帅的向往,这会连饭都不想吃,只想倒头就睡。
脑袋放空中,她睡着了,睡梦中她在疲惫中不断醒来,脑中飘过自己一定要怎么着来着,她记不起来了,疲累中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