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聊天最终止于孙鹤和唐允信之间,葛玥大概猜到了点,但唐允信没提,她也就没提。
只是那晚回到酒店里,两人隐约都有些冲动。
酒店里倒是有避孕套,但不是葛玥习惯的牌子,她有点讨厌这个牌子的味儿,加上心里那点不得劲,她看了一眼就把避孕套扔到了一旁,然后用那条带着伤疤的手,把唐允信摁在了床上。
唐允信呼吸有些重,眼里似乎燃着点火星子,直勾勾地盯着葛玥,盯得刚刚用霸气的动作把唐允信摁床上的人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然后唐允信侧了侧头,吻在了她的伤疤上。
葛玥浑身一抖。
唐允信先是吻,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舔,像沉默而充满攻击力的雄兽,敛起锋芒,垂下眼睑,细细地舔舐。
温存又刺激。
葛玥被他激得浑身战栗,她从来没想过,那道毁了她一生的伤疤,竟然成了一个如此敏感的地方。
当唐允信转为用牙细细啃噬的时候,葛玥猛地俯下身去,用唇舌代替了那道伤疤。
唐允信拥着她,漫长而热烈地亲吻,粗重的呼吸毫不掩饰他内心的情与欲,但他却没有更多的动作,他只是专注地亲吻。
葛玥终于有点受不了,用力咬了他一口,唇舌之间尝到了血腥味,唐允信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把人放开。
葛玥毫不客气地屈腿顶了顶他:“做。”
她甚至没用疑问句。
唐允信笑了一下,刚才那点莫名的攻击力好像一瞬间春风化雨。
“好。”
他用了点力气,支撑起身子,葛玥整个人贴在他身上,也被他带了起来。
“我去拿东西。”避孕套被葛玥扔在茶几上。
“不要用,不喜欢这个牌子润滑油的味儿。”葛玥用力钳制住他,屈腿跨坐在他腰上,见唐允信耳朵红得厉害,她黏黏糊糊地凑上去咬一口。
唐允信看了一眼,想起来之前刚结婚的时候,他的确买过一回这个牌子,就用了一次,那天匆匆结束了,结束之后连点温存都没有,葛玥就爬起来收拾残局,把垃圾桶给倒了。
他当时被打击得不轻,还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技术太烂被嫌弃了。
“那我现在叫个闪送?”唐允信忍着冲动,嗓子哑得厉害。
“不要,直接来。”葛玥擡手把自己上衣给拽了,又去伸手撕唐允信的,呼吸热乎乎地落在唐允信的耳朵边上,又潮又热。
她微微喘着,语气里藏着一丝兴奋:“我们赌一把好不好?”
“赌什么?”唐允信还在硬撑,只是掐在葛玥腰上的手无意识地用力,已经掐出了指印,但俩人谁都没顾及到。
“就一次,要是一发入魂了,我们就不折腾,在小县城里安安稳稳过日子,像所有平凡的夫妻那样。”
“如果没有呢?”唐允信问。
其实葛玥能说出这句话,他心里就知道了葛玥的真实想法。
她还是不甘心的。
她不甘心她的人生被定格在小县城里,从此困囿于柴米油盐和生儿育女,但她也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像很多面对机会摇摆不定的普通人一样,她也会有些害怕改变,害怕失去安稳的生活。
“如果没有……”葛玥没说下去,她终于成功把唐允信的衣服给扒了。
“那就赌一把。”唐允信扣住她的腰,用力翻了过去,一瞬间反客为主。
这一夜两人都很疯,折腾到后半夜才一起冲了个澡睡去,第二天去医院办理好了隔天的转院手续,葛玥先回去上班,她只请了两天假,唐允信在这边多留一天。
之后唐父在县城医院里住了两周,恢复得不错,唐母就近住在葛玥的小公寓里,每天唐母煲汤做菜送过来,三个人一起吃,唐允信离得远,白天没空过来,晚上会过来一起吃,吃过饭,唐允信和葛玥两人再慢慢开车回婚房。
谁也没提那晚的疯狂,他们依旧和从前一样,保持着一周三四次的频率,安全措施做得堪比教科书。
但唐允信知道,葛玥和他一样,都在等那个赌局。
过了几天,本该是生理期到来的时间,没来。
葛玥捏着那根验孕棒不敢撕开。
有人说,当你不知道怎么选择的时候,就去抛硬币,不是因为硬币能帮你选择,而是当硬币落下的时候,你才会知道你自己心里到底想要选什么。
如今硬币已经在半空中了,葛玥闭了闭眼睛,苦笑着捂住脸。
她知道了自己的选择。
她还不想怀孕。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唐允信站在卫生间门口。
葛玥挥了挥验孕棒,故作轻松道:“要开奖吗?”
唐允信脸上没有笑意,他唇线抿得很紧,好一会儿才道:“如果我说,我后悔了,是不是太不是人了?”
葛玥强装的笑容一下子绷不住了,她擡手就把验孕棒塞回了抽屉里。
“没有,我也后悔了。”
她浑身绷了太久,这会儿骤然松了下来,伸手自然地揽住唐允信的脖子,把自己挂在对方身上。
“过几天再说吧,可能只是大姨妈迟到了。”
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她又道:“我大姨妈一直也不怎么准你知道的。”
唐允信伸手把她用力抱住,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里,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
葛玥又觉得有些好笑了,可能每一对夫妻都会有这种对着验孕棒忐忑不安的时候,但大概他们忐忑的方向和绝大多数人都是不一样的。
之后两人绝口不提这个话题,一连过了七天,这七天里,两人甚至都没有除了拥抱之外更亲密的接触。
葛玥于是一边忐忑一边又觉得更好笑了。
看啊,这俩被一个可能到来的孩子吓成了缩头鹌鹑的怂货!
第七天早上,葛玥知道不太能自我欺骗下去了,就算月经再不准,她也很少有推迟一周的情况。
唐允信比她醒得更早,见她醒来,伸手把她的手包在掌心里。
葛玥擡起另一只手,落在小腹上,强笑道:“我们这样,它是不是会伤心啊?”
唐允信侧过身,把手落在她的小腹上,手很热,小腹微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葛玥觉得舒服了很多。
“行了,愿赌服输。”葛玥坐起来,昂首挺胸地去了卫生间。
唐允信也没有继续躺着,他去厨房把前一晚泡好的杂粮放进锅里煮粥。
“唐允信!”
卫生间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唐允信心头一跳,丢下手里的活就跑了过去。
“怎么了?”唐允信顾不上隐私不隐私的,直接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葛玥站在洗手池旁,表情很困惑。
他顺着葛玥的目光看下去,验孕棒上有深深的一道,和极其浅的一道。
“这算是……真的一发入魂了?”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唐允信还是觉得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葛玥表情古怪:“不……这个太浅了,不一定准,而且……”
“嗯?”唐允信不明白,纵使孕产知识了解得更多,他也没有实操经验,验孕棒在他眼里只有一条杠两条杠的区别。
“而且,我大姨妈好像来了。”
唐允信也愣住了。
“那现在怎么办?”唐允信茫然了,然后自然地想到了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去医院检查一下?”
葛玥心里其实有一点猜测,但是毕竟她也没经验。
两人相顾无言,最后还是葛玥道:“我今天去医院顺便查个血吧!”
她甚至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我自己抽自己验,一条龙服务。”
“我陪你。”唐允信皱着眉,摸出手机开始请假。
葛玥想阻止,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算了。
吃过一顿心情复杂的早餐,两人一起去医院,唐父前些天出院了,唐母自然也要回去照顾他,所以两人到医院倒也没有其他的顾虑。
抽空给自己开了个单子,抽了血,结果出来之后葛玥叹了口气。
HCG的结果异常得很典型,甚至可能都不需要去找妇科医生,葛玥自己就能解答。
大概率是生化妊娠,也就是受精卵在着床前就停止发育了。
换句话说,的确中了,但没全中。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们两个对这个孩子的不欢迎,这个孩子甚至没有选择在母体内扎下根来。
葛玥不是个特别感性的人,生为医者,她见过太多的生死,一个受精卵的生死存亡,本来不该牵动她太多的情绪,毕竟,在她的认知里,无论是医学上还是法律上,一颗受精卵,都算不上一个生命。
只是很奇怪的,当她感受到随着生理期而来的隐约疼痛时,她竟然产生了一种骨血剥离的撕扯感。
这让她忍不住伤感,原来真的有一个融合了她和唐允信两人基因的小小细胞,来到了她的身体里,然后又选择了离开。
十点钟之后不太忙,葛玥和唐允信去妇科挂了个号,医生给出的结论和她猜的差不多,生化妊娠对身体影响小,但也有一些影响,医生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让他们走了。
英姐猜到葛玥今天可能有点什么事,主动提出下午跟她换班,让她回去休息一下。
葛玥换了衣服,跟唐允信开车离开医院。
街头熙攘,两人却一时没了方向。
最后停在了一个小广场旁边的临时停车位,唐允信去广场另一边买了一份热乎乎的蛋仔饼。
这种小吃十几年前很是流行了一阵,以前葛玥挺喜欢的,后来随着这东西被开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吃法,夹冰淇淋夹炸鸡什么的,葛玥反倒没了兴趣。
唐允信买的是那种老式的,一个大叔推着小推车现做现卖,热气腾腾,蛋香扑鼻。
葛玥摘了一颗吃了,脸上神情还有点愣愣的。
唐允信也伸手摘了一颗,他也有些茫然。
好一会儿,唐允信道:“其实,还是会觉得松了一口气。”
葛玥牵了牵嘴角:“是,是松了一口气。”
唐允信沉默了好半晌,突然抹了一把脸,又道:“我如果说,我其实又觉得有一点点遗憾,你会不会觉得我太——”
太什么,他没有说,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葛玥往后一靠,闭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也是。”
她用三个字终结了唐允信的无措。
唐允信便笑了起来。
葛玥也闭着眼睛笑。
笑他们两个的情绪同步,也笑他们两个都是一模一样喜欢纠结的普通人。
想顺其自然,又不那么想咸鱼躺平。
想反抗生活,又不那么想颠覆平静。
“就这样吧,也挺好的。”唐允信伸手握住葛玥的手。
其实唐允信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就这样吧”是哪样。
但葛玥还是反握住他的手:“嗯,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