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导师见到余漆之骤然凌厉的目光,下意识缩回了手,又很快反应过来,重新伸手挽住宋易的手臂。
余漆之讥笑道:“我说呢,顾老师怎么对宋师兄的论文格外上心。”
小导师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出头,博士生留校任教的,宋易延迟毕业了几年,算算差不多三十岁,在一起倒也不算奇怪。
只不过课题组那么多人,居然没人知道,倒也是藏得严实。
小导师好几回在余漆之面前吃瘪,早就知道余漆之不是好惹的,再加上看起来似乎挺介意暴露两人的关系,这会儿毫无斗志,拉了拉宋易就想离开。
然而宋易显然不这么想。
余漆之早就发现了,宋易这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却是个实打实的草包,草包就算了,偏偏心里没逼数,总拿自己当主角。
比如说这会儿,他看见余漆之在这跟别人有说有笑的,立马就冲上来聚焦火力。
是的,他至今觉得,他努力写出来的论文,是他的心血所在,而余漆之,是那个用下三滥的手段毁掉他的心血的人。
余漆之抱胸冷笑:“师兄对我有什么意见尽管说说。”
“怎么?我说错了吗?”宋易挣开小导师拽着他的手,上前两步,“你知道我为了这篇论文付出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吗?”
余漆之心想我当然知道,我付出的比你只多不少。
“自己没有本事先完成,就耍手段把我的论文搞掉,呵,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能做得这么绝。是,我不如你人脉广,不如你跟导师们的关系好,不如你机会多,你当然不在乎这么一篇论文!但你就这么毁掉别人的心血,你真的不觉得自己过分吗?”
余漆之:……
我他妈差点就要被你的逻辑给说服了。
但是……
“不如我跟导师们关系好?”余漆之古怪地笑了笑,伸手在宋易和小导师之间指了指,“这我可不敢当,我哪有你跟导师关系好。”
凌霄原本站在一旁看着,这会儿冷不丁笑出声来,还被风呛了一下,拳头抵着唇咳嗽了两声,宋易这才注意到他。
然后余漆之发现宋易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怎么说呢,如果说之前是控诉,这会儿就是仇视了……
“凌霄。”
凌霄嘴角还有笑意,不得不说余漆之刚才那句的杀伤力颇有他的风范,这会儿颇为好心情地举起手晃了晃:“好久不见。”
宋易脸色发青,嘴唇抿得死紧,刚才还咄咄逼人呢,这会儿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余漆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头问号:“你们???认识???”
凌霄轻松地点点头:“嗯,高中同学,一届的。”
余漆之突然想起了,宋易今年三十岁,凌霄似乎也差不多,宋易是因为延迟毕业才一直在学校里,而凌霄大学就出了国,算算时间,俩人还真是一届的。
之前余漆之一直没在凌霄面前提过宋易的名字,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巧。
而且看这样子,两人之间还颇有一段渊源。
余漆之把目光转向凌霄,一脸期待,她觉得,凌霄这会儿愿意说点什么的话,肯定比自己刚才那话的杀伤力要大。
凌霄很明显接受到了她的期待,笑了笑,低声道:“没什么,他是我们那届保送到你们学校的。”
他声音虽然低,却恰好能被宋易听见,宋易眼睛当时就红了。
余漆之眼珠子一转就大概领略到了基本基调,当即决定当个勤勤恳恳的捧哏:“可是你不是说你是那届的市状元吗?你成绩这么好都没有保送啊?”
语气软绵绵、婊里婊气的,一边说一边还夸张地冲宋易翻了个白眼。
凌霄由着她作怪,耸耸肩道:“没办法,当时有个女生追我,然后就有人去跟校长打报告,说我谈恋爱影响不好,又联合了一批人写匿名信,说我平常独来独往,跟同学不和,风评不好什么的……”
“然后就把你的保送名额给撤了?”
“那倒没有,”凌霄轻松道,“我说我想考北大,拒绝了保送名额,让校长把名额让给更需要的同学。”
余漆之:……噗。
演不下去了,实在是太好笑了,你霄爹永远是你霄爹。
那边宋易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说够了吗?你不就是怨恨我当初带人写匿名信吗?这点事值得你记这么多年?”
凌霄收了漫不经心的神色,慢慢道:“没有说够,因为我想说的,还一句话没说。”
“你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明明都是自己做错了事,最后却都要怪到别人头上,你写匿名信污蔑我,现在你来怪我记仇,你抢了别人的论题,现在来怪别人把你的论文毁掉,说真的,我实在想不通,一个人怎么能以自我为中心到这种程度。”
“我告诉你,你从来不是宇宙的中心,你不过是个没什么本事却一肚子心眼的蠢货而已,不过你有件事倒是说对了,她确实不在乎一篇论文,因为她比你有能力,比你优秀,没了这一篇,她还能写出更多更好的,就好像当初,我就算不要那个保送名额,我也能考上北大。”
余漆之很少听凌霄一次说这么多话,尤其是这些话是为了维护自己。
不止、还夸了自己。
嗷……
余妖精脸红了……
还没反应过来宋易已经挥着拳头冲了过来。
握草?
然而余漆之一句粗话还没骂出口,凌霄已经一手钳住了宋易的手腕:“搞清楚,这里是你们学校,我不过是个校外闲散人员,不是很在乎影响。”
宋易喘着粗气,小导师拽着他的衣袖:“你别冲动。”
僵持了好一会儿,总算被小导师连拖带拽地牵走了。
余漆之踮着脚欠兮兮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悄悄拍手:“霄爹威武,霄爹无敌。”
“看他生气你是不是挺开心?”凌霄好笑道。
余漆之狂点头:“超开心!”
“嗯,那咱们走回去吧,让你心情平静一下,省得晚上睡不着。”凌霄笑了笑,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余漆之:……哦。
遗失记忆的那一夜
余漆之次日一早醒来浑身酸痛,嗓子干哑,瞪着眼睛直愣愣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整个人傻在了当场。
昨晚……发生了啥?
她就记得凌霄几句话把宋易怼成了狗,自己开心得很,结果乐极生悲,惊闻霄爹要拖着她再次步行五公里回家。
后来……她走到半路看见了KTV搞促销,午夜场半价,一想大周五的,又发生了这么值得庆祝的好事儿,放纵一下不是什么大问题,于是开了个小包叫了几瓶酒跟凌霄K歌去了。
你别说,凌霄唱歌还挺好听的,尤其是英文歌。
后来……
后来自己听得太入迷,一不小心多喝了几瓶酒……
余漆之心里一惊,妈的,我不会酒后兽性大发,把霄爹给强了吧?
那不完逑了?好不容易两人关系暧昧到这程度,自己再刷刷好感就可以考虑表白了,这特么的要是……
把人吓跑了……咋办?
余漆之慌得一批,摸出手机求助陈诗淀:
淀淀,淀淀你在吗?
陈诗淀过了会儿才回,且怨气很重:说吧,你又干啥逼事儿了?
余漆之窝在被窝里怂成一团:我也不知道……
陈诗淀:那你为啥叫我叫得这么恶心?
阿七:但是昨晚好像发生了很激烈的事儿……
陈诗淀:??!!!!
陈诗淀:你把你家霄爹睡了?
陈诗淀:握草你怎么能比我进度还快!!
陈诗淀:怎么睡的快说说我今天找肥宅君下手去!!!
陈诗淀:老子天天欲求不满不尼玛忍了!
“陈诗淀”撤回了一条消息。
阿七:……
阿七:……
跟精虫上脑的女人没话讲。
余漆之揉着脑袋使劲回忆,昨晚上自己到底干嘛了,小心翼翼扭了扭身子,腿疼,腰疼。
试着开口发出声音,哑得不成人样……
余漆之痛苦地把脸埋进被子里,昨晚这是有多激烈,霄爹该不会被她榨干了吧……
门外突然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余漆之悚然。
有人走进来,卧室门被人敲响。
笃、笃、笃、
克制又淡定,余漆之吞了吞口水:“谁?”
其实问谁是多余的,这房子除了她没人有钥匙,既然昨夜……那凌霄拿了她的钥匙出去又回来是最有可能的。
“我,凌霄。”
果然……余漆之怂怂地把被子裹紧了一点……心想现在装睡还来不来得及。
“起来吃点东西,我买了早饭,要是累的话吃完再睡。”凌霄的声音很平和,似乎并没有生气。
不不不,余漆之在心里纠正,这声音应该可以称得上温柔了。
那……余漆之的一颗色胆又开始蠢蠢欲动……既然昨晚都这样了,他还对自己这么好,那她是不是可以……
嘤……
“是不是不舒服?我可以进来吗?”凌霄在门外坚持不懈地问,余漆之心里甜滋滋的,心想关系突破这一步也不错,之前这货来吃饭看都不看卧室的,现在居然敢主动要求进来了。
但还是有点怂,不知道自己昨晚到底丢了多大的人。
“你先别……我我我……换个衣服……”
门外一阵诡异的沉默,半晌,凌霄“嗯”了一声,慢慢踱步离开,大概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余漆之艰难地把腿挪到床边,只觉得大腿内侧肌肉一阵抽痛,心想日喔昨晚到底尝试了什么高难度的姿势。
被子里裹着一条咸菜状的运动裤,是她昨天出门穿的那一条,身上穿着一件干净睡衣,没穿睡裤,bra被放在床头,昨天出门穿的运动T恤不见了。
啧……标准的事后现场……
好不容易换上居家服,抖着双腿故作轻松地打开门,硬着头皮对着凌霄扯出了一抹笑:“嗨,早上好。”
在一起的第一天早上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打招呼?
柔情似水?
热情似火?
这个情况不然还是带点愧疚?
凌霄看了她一眼,有点不自在地别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兄弟有点脸红。
完了完了,昨晚是不是太奔放了,这种学术男是不是比较喜欢保守一点的?
余漆之心里在哭泣。
“腿……还疼吗?”凌霄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地问。
余漆之硬着头皮逞能:“还行。”
说完抖着腿往卫生间去洗漱。
凌霄迟疑道:“不然还是去医院看看?”
余漆之浑身一僵:“不、不用了……我真的还行……”
开玩笑,搞那种事儿把自己搞进医院,老脸还要不要了?
凌霄也没坚持,两人之间气氛古怪。
好不容易把自己收拾得像个人样了,余漆之垂着眼皮规规矩矩地坐到餐桌旁,凌霄买了热豆浆和包子,还有个粢饭团,热乎乎地散发着香气。
她正想着怎么打破沉默,对面凌霄闷声笑了起来:“饿了吧?”
余漆之摸了摸肚子,确实快饿死了,果然昨晚消耗了太多能量吧……
凌霄拿起粢饭团,从中间掰开,道:“粢饭团吃不吃?这家我从小吃,味道很好,就是吃多了不好消化,你等下还想睡的话少吃点,尝半个?”
余漆之悄悄看了他一眼,虽然这会儿凌霄眉目含笑脸色温和,但是黑眼圈怎么看都有点重……
罪恶感默默又重了一层,接过粢饭团下意识咬了一口。
紫米软糯,包着油条和肉松,洒了点葱花和榨菜碎紫菜碎,还抹了不知道什么酱,一口咬下去满满的鲜香滋味……
这玩意儿算是城市传统早饭,但是由于余漆之早上不太爱吃米饭,一个粢饭团分量又实在太多,所以其实很少吃。
默默啃完了半个粢饭团,一杯热豆浆,还觉得没吃饱,余漆之犹豫了一下,又把罪恶的爪子伸向了包子。
“别吃粉丝的,辣,你嗓子受不了,吃青菜的。”凌霄伸手自然地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把一个明显透出红油的包子拍落,然后伸出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从装包子的纸袋里拎出一个青菜的递过去。
余漆之:……
兄弟,看破不说破好吧,老子嗓子哑了这种事能不能当做不知道啊!
凌霄看着她脸刷一下爆红,忍笑继续道:“现在不好意思了?”
余漆之:???
等等,我是不是对这兄弟有什么误会?难道他不是保守派而是豪放派?那我岂不是……
凌霄慢条斯理道:“昨晚上霸着麦连唱带跳了两三个小时怎么没见你这么不好意思?”
余漆之:……
余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