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完了呀
因为电影院所在的商场距离南书仪公司近,为了不给南书仪带来多余的麻烦,他就直接在商场等,顺便挑了一家评价颇高素有“约会圣地”之称的西餐厅,发完定位之后就坐在窗边发呆。
其实别看他微信上聊得那么欢快,吕妈告诉他的那些事却沉沉地压在心底,他总想着要是早几年知道这些事儿,他是不是就能帮到她点什么。
六年前他在做什么呢,右手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他看了看掌心,苦笑了一下。
算了,六年前他自顾不暇呢,就算真让他遇上南书仪,那时候的他也不过是个浑身戾气的废物,能帮得了她什么?
可是还是不舒服,一想到南书仪一个人刚刚成年就要面对那么多事,他就心疼得不行,吕妈说那时候她本来想去帮一把的,结果等她腾出手来,南书仪已经解决好了一切,带着南妈妈搬走了,她辗转找到南妈妈的联系方式,打过去是南书仪接的。
那是她唯一一次和那姑娘直接接触,南书仪的克制有礼给了她很好的印象,一晃六年,没想到那姑娘还能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而对于南书仪来说,吕修齐的邀约简直天打雷劈一般的及时,因为她虽然下定决心要追姓吕的,但是作为一个新手,她实在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为此她特地咨询了自己的狗腿兼属下,陈治。
全世界最可爱的南老大:治啊,请问,和你暗恋的男人头回一起看电影,需要准备点什么?
陈治看见有消息从微信上蹦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毕竟他家南老大就离他两个格子间,居然还给他发微信消息,结果点开一看,傻了。
——老大,你要劈腿?
陈治哆哆嗦嗦地发了一句,然后琢磨了一下,求生欲令他加了一句:当然,南老大你是最好的,你劈腿我也支持你。
南书仪当场只觉得晴天霹雳,可怜她一个单身狗,还没撩到男人,就被自己的属下认为自己劈腿了,到哪儿说理去?
南书仪强按怒气,叭叭回:我劈什么腿?我劈了你差不多。
——可是老大啊,你不是和我们家丁一那兄弟在一起了么?周末还去他家来着,老丁都看见了。
南书仪:……
我倒是想呢。
——在一起个鬼,我还没把他追到手呢!快点说,头回看电影需要注意啥?你老大的终身幸福就靠你了,是闺蜜就帮我。
陈治:……打个商量呢,帮你可以,但是咱不当闺蜜成吗?
不过狗腿不愧是狗腿,陈治的建议相当详细且周到:
约会必带物品:吸油纸,散粉,口红,除汗剂,口香糖,安全T。
南书仪:“……那什么,进度不用这么快吧?”
陈治恨铁不成钢:“有备无患好吗?哦对了,记得内衣穿成套的。”
怎么说呢,车速太快,不谙世事的南姑娘被陈治先生甩出了窗外,迷失在了羊驼奔腾的澳洲大草原上……
最终南书仪把陈治抨击了一顿,顺便把脑补达人丁一先生也喷了一顿,并且勒令陈治对丁一保密,她不想在她还没拿下吕修齐之前先被人给卖了,毕竟众所周知,南大小姐是要脸的。
南书仪找到餐厅的时候商场里人已经多了起来,她站在门口,看了看手机,又擡起头来四处看了看。
吕修齐坐在窗边,正好被一棵盆栽挡住了身子,南书仪一时没看见他。
他本来想站起来打招呼的,可打眼一瞥,餐厅里光线昏暗,门廊那有几束灯光,正好落在她素白的衬衫上,她站在那里,目光有些茫然,还带着一点鲜少在她身上见到的忐忑。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这样的南书仪太过可爱,他想肆无忌惮地多看一会儿,吕修齐抿了抿唇,悄悄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
“书仪。”他收起手机,站起来挥了挥手,南书仪茫然扭过头,蓬松的马尾甩过肩头,因为位置的改变,那束光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的神情一瞬间生动起来,大大的双眼微微眯起,笑出一脸天真。
吕修齐呆呆地看着她眼里细碎的光芒,她笑起来露出的小虎牙,她白色的衬衫,她脸上的笑纹,她用力挥动的那只手。
他不是没见过美人啊,清纯的妖艳的温柔的活泼的,他见识过,也曾动心过,可他从来没想到,有人能光凭一个转身,就让他挪不开眼。
男人看女人从来都是那么几个路子,先看腿再看胸最后看脸,硬件条件总得先过了才能考虑要不要一见钟情。
可刚刚那一瞬间,他的眼里就剩下她那抹并不算矜持的笑,他想着,要是以后每天回家,家里都有个人打开门,这样子笑着对他说:“你回来了呀!”,他怕是死了都愿意。
就是不知道自己那狗窝一样的家,姑娘看不看得上。
吕修齐心想自己完了,这辈子栽了,当一个男人对着一个漂亮姑娘心里想的不是她的大胸长腿,而是回家过日子的时候,这男人大约就完了。
当然了,南书仪的胸也不大,这一点凌霄的点评虽然恶毒,却是差不离的。
一顿饭吕修齐吃得飘飘欲仙,也不知道都吃了些啥,南书仪脸色诡异地盯着他把一片罗勒叶子塞进了嘴巴里,心情很复杂。
事实上这个状态的吕修齐,你就是给他一块板砖,他也能就着南书仪的美色啃出一脸的“真香”来。
然而南书仪却在发愁,这凑合也算头一回约会吧,自己这心怀叵测想着撩对方呢,怎么对方魂不守舍的?
这还撩个锤子?
许叔的秘密
南书仪显然是抱着撩汉的心思去看电影的,试想一下,黑漆漆的电影院,巨大的怪兽嗷嗷叫,音效震得人整个胸腔都跟着哐哐跳,这种场景太适合她瑟瑟发抖地挨近身旁的男人,然后凑近他的耳边,吐气如兰,说一句:有点吓人哎。
下一步,是个男人就会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膀,或者握住她的手安慰地捏一捏,说一句别怕了,这时候她就可以借势抱住对方手臂,抱得越紧越好,尽量让他感受到自己胸前的柔软度……
额……虽然十分不要脸,但是据陈治说这一招十分有效,没几个直男扛得住。
人在黑暗中总是格外地不要脸一点,南书仪握握拳,准备豁出脸皮。
电影开场十分钟,南书仪心想,这个特效制作很良心啊!
开场二十分钟,南书仪觉得电影有点好看,算了先看会儿,等气氛到了再撩不迟。
开场三十分钟,南书仪已经沉浸在了剧情里,吕修齐?谁?不认识。
四十分钟,吕修齐悄悄换了个姿势,把手臂伸到南书仪背后,期待南书仪发现。
一个小时,吕修齐的手臂有些僵硬了,但是坚持,说不定下一秒南书仪就会发现,然后红着脸掐他一把顺势靠进他的怀里呢?
一个半小时,算了,看电影吧,怪好看的,虽然手臂已经麻了,但是很明显,南书仪依然没有发现……
两个小时后,电影院内灯光大亮,南书仪回过神来,愣在当场。
这怎么就……结束了?
我还……啥都没干呢?
一扭头,正对上吕修齐僵硬地揉手臂。
南书仪:……呃。
吕修齐:……呵呵呵电影不错哈,看太专注了,手臂有点麻。
两人各自居心不良地告了别,吕修齐想的是老子看上的姑娘就是不一样,硬核人设□□,简直太可爱了!
南书仪想的是,emmmmm……下次得挑个烂片。
当晚回去,南书仪没等到吕修齐的夜宵直播,有点郁闷,而吕修齐正难得正经地坐在工作台前,看吕妈发来的资料。
一直到周末,两人没能再找到机会见面,吕修齐是怕自己表现得太激进吓到人姑娘,南书仪则是因为电影院□□计划失败导致有些丧气,并且又没琢磨出新招,听信了狗腿陈治的谗言,决定在出大招之前保持新鲜感,不能乱见面。
总之两人都憋得挺辛苦,每天在微信上插科打诨不亦乐乎,晚上南书仪还会去直播间窥屏,时而手痒打赏几个礼物调戏一下,暗搓搓地一个人傻乐。
唯一不满的是吕先生十分地不矜持,说好地严词拒绝搞基的呢,现在怎么面对C大的调戏居然还有来有往,偶尔来两句骚话,逗得粉丝狼嚎不止,CP大军与日壮大。
周六的时候,南书仪瞒着南妈妈一个人去了许叔家。
开门的是许叔,见到南书仪的时候脸色一变,下意识看了一眼屋里,屋里有个人正在看报纸,听着动静扭过头来:“爸,谁来了?”
“哦,是书仪,来进来坐。”许叔低着头,避开南书仪的眼睛,微微佝偻着,把她让进门。
南书仪坐下没多久,寒暄了两句,许叔的儿子就借口说公司加班走了,屋子里只剩下南书仪和许叔两人。
“许叔,”南书仪还是决定开口,“我知道,您和我爸算是表兄弟,认识南建义也正常,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他回来后会找你?”
当初南建义卷款跑了,谁也联系不上,就连南家父母都联系不到,不过是不是真的联系不到,就不清楚了。
许叔两只手交握着,脸色很不好看,从南书仪进门,他就知道这一问逃不掉。
“书仪,你是好孩子,当年的事,是他们不对,但我说句实在的,如果不是你爸爸的纵容,他也没机会做那些事对不对?更何况,再怎么样,他们是你的亲叔叔和爷爷奶奶,你爸爸都不愿意追究的事,你现在何必——”
南书仪一声不吭地站起来,玻璃杯被她轻轻磕在桌面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打断了许叔的话。
低着头的许叔猝然擡头,对上的就是一双沉静肃杀的眼睛。
“许叔,我敬你是长辈,不会跟你说过分的话。但是你要搞清楚,我不是什么孩子,以及,我爸爸那不叫纵容,那是忍让,是他们的无耻才导致了我爸爸一退再退,最终退无可退,走上绝路。至于什么血缘关系,”
南书仪冷笑了一声,“对我来说,他们是仇人,不是什么叔叔爷爷奶奶。”
她伸手撑着桌子,微微俯下身:“许叔,我爸爸死了,你要我原谅仇人?许叔你是站在什么立场跟我说这话呢?”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比平常还要轻,可声音里却似乎布满了冰碴子,劈头盖脸地席卷而来。
许叔脸色铁青,一声不吭,他见过南书仪的次数不多,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这是一个有教养、性格温和的小女孩,可他忘了,从前的每一次见南书仪,身边都有南妈妈在。
带着一个精神一度不稳定的妈妈在这个城市里从头开始生活,不仅活得相当不错,还能帮父亲还钱的,怎么可能是个无害的小绵羊一样的女孩。
许叔松开手,扭头走进房间,伸手拿出来一个半旧的雨衣包。
包很沉,落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南书仪看了一眼,没说话。
许叔深吸一口气,抹了抹脸:“书仪,这是你上周给我的钱,里面还有一张存折,是我在你爸爸公司工作了五年领到的所有工资,这些钱你都拿走,当年的事我有责任,南建义走的那天,正好被我撞见了,但我没拦住他,他说事情他已经做了,钱也转走了,他回不了头了,他说他哥不会跟他计较的,让我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别声张……后来,你爷爷——不是,是南建义的父母也联系了我,说这是他们家的家务事,让我别插手,我就——”
“许叔!”南书仪声音提高了几度,打断了许叔的话。
她看都没看那个雨衣包:“你知道我不是要钱,我最缺钱的时候已经过了,我问你几个问题行么?”
“当年领的工资您不可能一分不动,这个存折是这几年您才准备好的吧?您知道我会来问这些事?”
“不知道,我就是有愧于你爸爸,这些钱是我这几年攒的,你就算不过来,我也会去还给你妈妈。”许叔摇了摇头,冷静下来道。
“这几年您并没有上班,这些钱是哪儿来的?”
许叔一愣,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