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丢孩子
傍晚时分,日头快下去的时候林姝开始浇菜。
浇菜要么赶早要么等晚，反正不能日头大的时候浇水，会烂根的。
陆大嫂和陆二嫂一起回来,见林姝在浇菜,她立刻丢下锄头跑过去，“老三家的,你歇着，我来！”
她轻松把林姝拎不动的一桶水拎起来，也不一瓢一瓢地浇,而是用大镢头把菜畦通水沟，直接从一头把一桶水哗啦倒下去。
她又去茅房角落把熟尿的大尿罐给拎过来，兑上水对着菜地一顿浇。
肥料都要熟过再浇菜,否则会烧根。
这年头肥料少,丁点都得攒着用。
林姝还利用现代阳台种菜学到的沤肥方式专门弄了一个肥坑，就是把一些鸡鸭猪都不吃的老菜叶子以及树叶等挖坑埋在地里,浇水腐烂,个把月就是肥沃的腐殖土。
看着大嫂干活的爽利样,林姝是真喜欢，见缝插针给她洗脑，夸她,“大嫂你真能干,你是最美的！你看你肤色健康靓丽，这是大自然的色彩！你看你眼睛黑亮，这是健康美丽的标志！你看你力气这么大,这是力与美的结合……”
陆大嫂被林姝彩虹屁熏陶得晕乎乎的,黑脸泛红，“真的？我真的美？”
林姝给与肯定而响亮的回答：“当然！在我眼里你是最美的！”
陆大嫂忸怩了一下,对着水瓢照了照，就看到里面一张大黑脸盘子。
别说，眼睛是黑白分明，清清亮亮的。
她心里舒坦，“老三家的，以后这挑水浇菜的事儿都不用你管，你就负责做菜，等菜长起来，你使劲炖茄子。”
林姝：“……”
陆大嫂又补充一句，“今中午的炖倭瓜也好吃！我爱吃！”
林姝欢快道：“哎，保准儿每天给你们换着花样儿做，让你们吃得美美的。”
陆二嫂听得牙酸胃疼，一个劲地对着西边翻白眼，妯娌三个你俩抱团排挤我是吧？
陆大嫂自信心爆棚，使唤二嫂，“老二家的，你赶紧把虫子抓抓喂鸡。”
夏天容易生虫，天天抓也抓不光的。
陆二嫂很卖力地翻了个白眼，一边往自己屋里走，一边笑道：“好啊，等会儿啊。”
她换了衣服出来，瞅了林姝一眼。
因为劳动，林姝这会儿面色红润，真就艳过桃李，妩媚勾人。
陆二嫂歪嘴，男人都没了你面色红润乐呵呵个什么劲儿？美给谁看？
她看不得林姝开心，她喜欢看林姝生闷气的样子，忍不住挖苦道：“老三家的，咋这么高兴啊？有人给你汇钱了？”
林姝扭头看了二嫂一眼，半点不跟她装，不抱她大腿不图她好处，装啥？直接笑道：“二嫂，你看大嫂对我这么好，爹娘也对我那么好，我俩孩子又俊又听话，我不高兴我还哭吗？”
她看二嫂最近不正常，以前总是笑眯眯地欺负原主，现在都笑不出来了。
这等第二双鞋子做好，那她不得哭出来？
她太知道怎么气陆二嫂了。
陆二嫂不敢反抗婆婆，不敢欺负大嫂，就会暗搓搓欺负原主找优越感。
真是惯得你毛病了。
果然陆二嫂表情都扭曲了。
她小时候奶奶当家，她就想巴结奶让奶偏疼她，后来奶死了娘当家，她又想巴结娘。
可姊妹里面奶最疼大伯娘家的大姐，娘最疼小妹，她啥都算不上。
到了婆家，婆婆当家，她当然也想巴结婆婆。
以前还好点，自打林姝进门婆婆就没给过她多少好脸色，更别说偏疼她。
她挤了几次，也没挤出笑容来，一拧屁股气呼呼地回屋了。
陆大嫂很轻松地挑水回来，浇菜地、灌水缸。
很快其他人也陆续回来。
甜甜和盼盼看到爷爷回来，立刻献宝一样把小茶壶摆出来，“爷爷，快喝茶！”
陆老爹看得眼前一亮，“哟，给我锔好了呀？我原还想着拿到公社去锔一下呢。”
盼盼就开始跟爷爷就锔匠赚钱这事儿展开讨论，他和娘说娘都不怎么热情呢。
哎，娘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还是和爷爷奶奶说吧。
方荻花回来带了一个1605的农药瓶子，里面没有农药，但是涮涮瓶底也够灌蛀虫洞的。
中午她回家带饭林姝跟她要农药给她吓一跳，寻思三儿媳不是好了么怎么冷不丁要农药，听说要灌树才松口气。
她怕林姝不会操作被农药呛到中毒，说等吃完饭她和陆老爹来弄。
摆饭的时候林姝对陆二嫂道：“二嫂呀，你也多关心一下翠翠，她天天那么晚回来，会饿肚子的。”
陆二嫂立刻警觉，看了婆婆一眼，下意识觉得林姝这是给自己上眼药。
她哼笑一声，“老三家的，你是想让翠翠回来给你干活儿？那你只管使唤她，一个丫头片子不干活干啥？”
林姝：“干不干活的没什么，主要是翠翠这么晚吃饭，对身体不好，还是早点回来吃。”
实际上在陆家，小孩子十岁之前还真不干什么活儿，不管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陆平和陆安兄弟俩现在每天都是去割草送生产队赚两三个工分，陆翠翠则是什么都不干。
除了大队支书和大队长家的女孩子，还没谁家女孩子能九岁了一点活儿不干天天在外面野呢。
陆翠翠也是独一份的了。
主要是方荻花和陆大嫂能干，补贴了家里的劳动力，方荻花就没让小孩子干活儿。
再者家里有林姝专门管着，力气活儿方荻花和陆大嫂给干着，她也不累，所以从来没想过让陆翠翠帮忙。
林姝自然也不是让她干活，而是想让陆二嫂多关心一下孩子，免得陆翠翠性格越来越奇怪。
陆二嫂却认定林姝是针对自己使坏。
就在这时候陆翠翠从外面回来。
她原本想从南边直接蹿到猪圈那里在回自己家的，结果正好跟林姝对了个眼儿。
她便收回迈出去的步子，规规矩矩地走回来，进屋对林姝道：“三婶儿，今天早上我起来晚了，忙忙火火地撞到弟弟妹妹，我错了。”
她本就细瘦，又夹着腿，夹着胳膊，瑟瑟地站在那里，瞧着就有点可怜。
林姝：“早上我不是不让你吃卷子，我是想让你养成一个好习惯，饭前便后要洗手，免得把虫子吃进肚子里。你看你这么瘦，说不定肚子里有虫子，回头还是让爷爷拿点打虫药吃吃。”
陆翠翠原本不怕三婶儿，因为她屁大点事儿就生闷气，而且从来不敢大声说话，所以她在亲娘那里受了气就拿三婶儿撒气。
只是刚才她对上林姝的眼神儿，不知道为啥突然有点咯噔，觉得三婶的眼神儿和以前不一样。
现在看着有点……硬，不那么软。
她怕林姝跟奶和娘告状，回头自己要挨奶的骂，甚至还得挨娘的打，所以她赶紧过来认错。
她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三婶儿肯定不好意思难为她，那娘也不能借机会打她了。
谁知道三婶儿竟然咒她肚子里有虫子！
这是故意吓唬她吧？
她在外面听人家讲故事，也说谁谁肚子有虫子，把肠子都啃光了什么的，忒吓人。
三婶儿太恶毒了！
方荻花也看了陆翠翠一眼，“啧，这丫头怎这么干巴瘦？”
方荻花一早上工，晚上吃饭才回来，陆翠翠比她还忙，所以祖孙俩还真是经常见不着一面。
陆老爹：“保不齐有蛔虫，下一次去县里我拿点药回来给孩子们驱驱虫。”
他又示意陆翠翠赶紧洗手过来吃饭。
陆翠翠偷眼看林姝，却正好撞进林姝那双明亮水润的眸子里，她一直在看她！
陆翠翠连忙低头，洗完手非常规矩地坐在林姝旁边，小声道：“三婶儿。”
林姝淡淡道：“以后回家吃完饭再出去吧，饿着肚子肠胃会难受的。”
陆翠翠低头嗯了一声，心里却觉得林姝这是想骗她早点回来干活儿，如果她早点回来就捞不着出去，晚点回来就不需要干活儿。
陆平哥俩是早就吃完的，他们出去玩了一会儿，天黑就开始找知了猴儿，回来接甜甜和盼盼俩。
找知了猴儿对大人和孩子有着无穷尽的吸引力，上瘾，一天都不能落下。
很多大人晚上没事儿的话也会和孩子们一起去的。
以前陆大哥陆二哥也去，但是现在家里菜畦还没彻底修完，他们也要帮忙修一下。
院子太大，林姝要求又多，除了菜畦还有甬路呢，反正估计一时半会儿完工不了的。
陆家人赶紧吃完饭，方荻花就领着儿子媳妇们修菜畦，后面老常家却还没吃上饭呢！
常二媳妇傍晚下工回家的时候被迫听了一路婆娘们笑话宋春芳的话，连带着她这个妯娌都没脸。
她又臊又气，可都是日常一起干活儿的嫂子婶子，她也不好意思和人家翻脸，最后只好借口有事儿躲开人群走小路回家。
她进了院子就见公婆、大伯哥正坐在那里对着唉声叹气，并没有人做饭！
这是又等她回来做饭呢？
她当下就不乐意了。
常老婆子瞥了她一眼，很不爽道：“你拐哪里去偷懒了？也不知道赶紧回家做饭？都饿了，赶紧的！”
中午婆媳俩就因为做饭的事儿吵了一架。
常二媳妇拉着脸，“那她啥时候回来？惹了麻烦害得一家子擡不起头来，自己往娘家一躲，饭也不做活儿也不干，倒是清闲了。”
现在让她跟着受气，让她给擦屁股！
她什么都没干却跟着受气，怎么那么倒霉？
常老婆子气道：“一天到晚攀比怎么累不死你？你咋不和人家比点好的？”中午她没抽着二儿媳还来气呢，骂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啥情况不知道？你大嫂不得躲躲？过阵子大家就忘了还能不回来做饭？让你做两天饭看你这个不乐意！”
一天天真是欠抽！
她真是恨死老陆家了。
猪圈里的猪也在吱吱地叫，饿得不行，常老婆子这才想起来晌午都没喂猪！
她又骂道：“老二家的，晌午让你喂猪，你是不是没喂就跑了？”
她晌午要给男人们送饭，让常二媳妇喂猪，结果这个死婆娘没喂猪就跑了。
放学的孩子在外面玩够跑回家，尤其大房几个，回家看到没有饭吃，当场就不高兴。
常二刚：“二婶儿，你怎么还没做饭呀？”
常老婆子又喊老二家的。
老常头儿听见常二媳妇摔摔打打的，唉声叹气道：“老婆子你受累，去做饭吧。”
常老婆子年纪不小了，白天下地，晚上真是没有一丝力气的，她娘的，她又不是方荻花那个铁打的老婆子。
她扯着嗓子喊老二家的，她很羡慕方荻花在家里有威信，不是吩咐儿子就是使唤儿媳，自己一直跟方荻花对标，当然要看齐。
不过人家方荻花使唤儿子多，她却舍不得使唤儿子，只想使唤常二媳妇。
常二媳妇胸腔里憋得火气越来越旺，“咣当”就把水瓢砸在锅里，“我到底做饭还是喂猪！”
她这一摔打把院子里的常家人吓一跳，他们扭头看着她，有些不解她哪来那么大的火气。
家里发生这样的大麻烦，被人欺负到头上，大嫂被迫躲出去，她就不能体谅一下家里？
竟然还趁机闹事，这是什么心态？
怎么这么不懂事？
常老婆子一改中午骂儿媳妇的蛮横嘴脸，当场抹泪儿开始哭，委屈得跟窦娥一样，“我怎么这么命苦呀，辛辛苦苦一辈子，当年逃荒为了养几个孩子自己差点饿死，好不容易搬到这里来又被人压一头，被人打上门的欺负啊，外人就算了，这自己儿媳妇也欺负我啊……”
老常头儿：“哎，不至于，不至于啊，别哭了，怪难看的，让前面听见丢人不丢人？”
常大志拉着脸，一声不吭。
常老婆子却哭得更伤心了，“老二呀……”
正好常二挑着一担柴火回来，看到他娘在院子里抹泪儿哭，他媳妇儿则梗着脖子拉着脸在屋里硬邦邦的杵着。
“娘，咋回事儿呢？”
常老婆子立刻哭道：“老二，你媳妇儿今儿晌午在家要打我呢，这会儿我说她，她还跟我摔盆子砸碗的，你要还是我儿子，你去扇她！”
常二一听，也不问缘由，大步进了屋里，给自己媳妇儿就是一巴掌，“恁不懂事呢？什么情况看不见呀？还惹娘生气？”
他又给媳妇儿使眼色，推搡她，让她赶紧做饭，他去帮忙喂猪。
老常头儿还在那里有气无力道：“家和万事兴呀，咱家向来是和睦家庭，兄友弟恭，妯娌和睦，可不兴打媳妇，不能让人看笑话。”
他向来标榜自己家和睦，不像有些人家那么闹腾计较，
他最怕丢面子，最怕比不过陆家，最怕让陆家笑话。
自打大儿媳被方荻花打了，这脸皮真是一天天被丢在地上踩。
方荻花她一直嫉妒自己家，故意羞辱就罢了，怎么自己儿媳妇也这么不懂事？
老常头儿正胡思乱想着，屋里传来二儿媳妇尖利的河东狮吼声，“常二志，我X你娘！你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咣当——”她举起汤罐儿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不只是老常家自己吓一跳，前头正干活儿的老陆家也吓一跳。
然后周围的社员们就有了娱乐节目，没吃饭的端着碗装着窝头和咸菜往胡同里跑，吃过饭的则摇着蒲扇过去看热闹。
当然得抢最佳位置！
陆大哥也想去看热闹却被方荻花吼住。
方荻花没好气道：“你他娘的到底随谁？”
你看人家的热闹，你自己就是个大热闹你不知道？
偷你爹的酒喝，晚上起来偷摘桃子吃，早上偷吃孩子的知了猴儿，割草打柴你躺着躲懒让二弟干……你特娘的瞅瞅你干的好事儿，还好意思去看人家的热闹？
陆大哥立刻委委屈屈地继续用铁锨培土，还拿眼神瞅陆大嫂。
他想让陆大嫂帮忙求情，让他去看热闹。
陆大嫂不敢跟婆婆求情，悄悄丢下大镢头溜出去帮男人看热闹，回来好给他讲八卦。
林姝：“……”
你去竞选个凑热闹红旗手吧。
林姝平时在家没少听常老婆子和常二媳妇吵架，不是常二媳妇嫌弃婆婆偏心大嫂，就是常老婆子骂常二媳妇奸懒馋滑。
自从宋春芳被方荻花打了，家里给她送回娘家避风头以后，婆媳俩的矛盾就更厉害。
他们原本和陆家一样，一个媳妇儿在家里做饭，婆婆和其他媳妇儿出去上工。
现在宋春芳回娘家躲风头，婆婆舍不得工分不肯让人专门在家做饭，她又没有能做家务的孙女，只让常二媳妇下工做。
常二媳妇觉得自己上工累死累活，回家没得饭吃还得做一大家子的饭，当然会抱怨。
林姝还是很能理解的，说是在家里不用下地轻快，其实里里外外一堆事儿呢，下了地再回来它还是里里外外一堆事儿，谁干谁暴躁。
这时候常二媳妇尖利的声音冲入耳膜，“这日子不过了，没法过了！要么离婚，要么分家！”
不过声音很快就没了，因为劝架（看热闹的人）太多，他们见常二媳妇在撕打常二就不拉架只看热闹。
老常头儿嫌丢人给儿子骂了一顿。
常二就把媳妇给扛屋里去了。
老陆家正借着星光摸黑儿干活儿呢，陆平背着甜甜，陆安牵着盼盼，几个孩子跑回家来，“奶，奶，不好了。”
方荻花吓一跳，“咋滴了？摔了？”
陆平放下甜甜，喘两口气道：“虎子和常小刚丢了。虎子奶找他吃饭找不到人，常小刚他哥也在找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