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霸道
回去的路上正好碰到回来的林跃三个。
他们一人手里拿着俩桃儿,每个耳朵上夹着根烟卷儿,挽着裤管光着脚丫子,一路说说笑笑的。
见到林姝,周伟民的脸唰得红了,她也挽着裤管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小腿,秀气的脚丫包裹在草鞋里。
虽然穿着粗布衣服、草鞋,可她的明艳妩媚却怎么都藏不住。
林姝却没看他,只拉着林跃让他先跟自己回去,等地里能下地干活儿再回来,也不耽误赚工分。
林跃之前被林姝抽着要缝纫机,他都没来得及多想,现在发疯姐姐的危机解除,孙晓红的危机又临头。
他也挺怕孙晓红闹腾的,一闹腾就掐他,不给他进屋睡觉,威胁让她哥哥打他,还要怎么怎么老林家的。
哎,头大。
他本身就是那种遇强则弱,遇事就缩的性子,如果有个权宜之计那肯定就顺过去。
他怕孙晓红,林姝让他躲两天他就躲两天。
就跪得非常圆润。
林跃就说姐姐家有事儿,他过去帮两天,让周伟民俩回去跟爹娘说一声。
林姝几个回村,路口的老婆子们看到,张开没牙的牙豁子叹息。
“多好的媳妇儿呀,越来越能干了。”
“才刚她兄弟给送缝纫机来了,姐弟俩感情挺好。”
林跃听见心里就升腾起一股自豪感。
方荻花正在家准备做晚饭呢,看到林跃又回来,纳闷道:“咋了?”
林姝道:“娘,我爹不是让我大哥杀树吗?我弟这两天没事儿让他帮忙。”
家里树多,而且有些树龄二三十年,树冠庞大,枝繁叶茂,互相之间也打架,要砍掉几棵。
林跃立刻点头,“对,大娘,我是来帮忙杀树的。”
反正不能说怕老婆躲出来的,之前大娘因为送缝纫机的事儿给他好一个夸呢。
对于林跃的到来,除了陆二嫂其他人都挺高兴的。
毕竟林跃长得一表人才,模样俊俏,说话也好听,还有礼貌,谁能不喜欢呢?
陆平和陆安邀请他一起去找知了猴儿。
下雨天或者雨后是找知了猴儿的最佳时间,它们会提前爬出地面透气,一找一个准儿。
陆大哥也高兴,家里来客人,那不得喝两盅?
可惜林跃不喝酒。
别看他和林姝是双胞胎姐弟,也已经22岁,但是还一脸孩子气,瞅着跟十七八岁的傻憨憨差不多。
林跃知道陆老爹真的当赤脚大夫了,又佩服又惊讶,一个劲地夸,“大爷你真牛,你真厉害。”
陆老爹谦虚道:“没啥,就是学得早,你爹也学过,好好学比我厉害呢。”
林跃笑道:“大爷,你不吹牛这点比我爹可牛多了,哈哈。”
方荻花听他这没心没肺的实话,就喜欢这孩子,一个劲地让他多吃炖鸡蛋。
林跃路上听林姝说方荻花看眼睛的事儿,也一个劲儿地关心,希望她眼睛早点好起来。
前两天陆老爹去县医院给病人配药,还要和闫大夫进行医术交流,林姝就让他带着方荻花去复查眼睛了。
现在老头子当赤脚大夫赚钱,三儿也没事儿,方荻花也不心疼那几块钱,自然好好配合。
陆老爹也对老妻最上心,全程陪着方荻花检查眼睛。
眼科大夫检查过以后,说再治一段时间就可以去做个小手术。
方荻花小时候眼睛被哥哥戳伤过,留了异物在眼眶那里,异物导致眼睛一直发炎化脓。
大夫说必须得把病灶剜掉让好肉长出来才能彻底根治,否则时间久了会烂进去,让眼睛瞎掉。
陆老爹听了大夫的话吓得不轻,更认真监督方荻花不肯丝毫大意,方荻花也很配合治疗。
看他们这么听话林姝也放心,只要多加注意婆婆的眼睛就不会瞎掉了。
盼盼和甜甜也给方荻花和陆老爹夹菜,“爷爷上班辛苦,奶奶下地辛苦,都要多吃点好的。”
听俩孩子甜脆的声音,老两口那么舒心啊。
陆二嫂就低着头用眼睛狠狠地瞪陆翠翠,想让她也嘴巴甜点,学着贴乎爷奶。
陆翠翠躲开她的视线,陆平和陆安也没这样,她干嘛得这样?
又不是人人都会那样的。
晚上陆大哥、二哥就和林跃一起商量一下明儿一早怎么杀树。
院子虽然大,但是得避开屋子、果树和菜园,别弄坏了。
林跃倒是有想法,“咱得先上去骑着树杈子把那些树枝子锯下来,最后再杀树干。”
陆大哥仰头瞅瞅,那棵大槐树高耸入云的,树枝很多,还真不好弄。
陆平哥俩也说要帮忙。
男人们商量杀树的事儿,方荻花则把儿媳妇叫回屋里问问各自回娘家有没有事儿,有事儿就说。
陆二嫂拉着脸,不咋高兴,嘴上却说没事儿。
她原本想找林姝理论鞋子的,结果林跃来了,当着外人面她又张不开口。
陆大嫂:“娘,我爹娘好着呢,还问你和爹娘好,说咱家要布只管跟她说,有棉花拿去她也给纺线织布。”
方荻花露出一丝笑意,“亲家是个勤快的。”
她又看林姝。
林姝抿着唇,看了大嫂一眼,小声道:“娘,我可能又给你惹事儿了。”
方荻花心道:我就知道,不惹事缝纫机要不回来。
陆大嫂想起自己在林家屯的威风样儿就哈哈笑,得意得很。
方荻花瞥了她一眼,“还有你的事儿?”
陆大嫂就把她知道的说了一下,“娘,原来打人这么过瘾哈。”她攒了攒拳头。
陆二嫂下意识躲远点。
方荻花又问林姝缝纫机咋回事。
林姝笑道:“我爹娘和弟弟觉得缝纫机是我的,他们借用几年也够了,就主动还给我了啊。”
方荻花:“你弟媳妇儿乐意?”
林姝:“她……回娘家了啊。”
方荻花:“……”
好家伙,她还得跟老孙家对阵呗?
嗯,跟老孙家比跟林家对上强,她以前不去林家要缝纫机,就是不想跟请假闹矛盾,孙家倒是无所谓。
方荻花:“行啦,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自己收着吧。”
林姝让方荻花给林跃安排一下。
外面陆平已经邀请林跃去他们小北屋睡了。
林跃的心大程度不亚于虎子,不在跟前就不犯愁,丝毫不关心家里会闹腾成啥样,跟陆平哥俩和盼盼甜甜乐颠颠找知了猴儿去了。
林姝也没多管,原主爹娘就是得逼一逼,不逼他们就一直趴着。
她看陆老爹在灯下看书,就过去问:“爹,你和我娘买的什么书?”
林姝之前就提醒方荻花看完眼睛再陪公爹去书店逛逛买点医书,毕竟当大夫学无止境,爹又是爱琢磨的人,多看书总没坏处呢。方荻花对自己的事儿不上心,对老头子的事儿却上心得很,那自然要去。
陆老爹翻出封面给她看,是一本古旧的医书,“闫大夫借给我的。我和你娘去书店了,没买到。”
白天上班没时间看书,他就晚上看。
林姝:“爹,晚上别看了,伤眼睛,我帮你抄录一下回头你慢慢看。”
陆老爹觉得也行,就先把另外一本给她,闫大夫借给他两本呢。
林姝:“爹,这种老医书看一本少一本,以后咱们多打听打听,谁家有以前留下的医书医案什么的,咱们就买回来,要是人家不卖咱就借来租来抄抄。”
陆老爹之前还怕自己买医书花钱,有些舍不得,这会儿听三儿媳如此说,心里畅快许多。
他又觉得三儿媳真和从前不同,这见识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马老师的课,真的不错,他最近看得也是脑清目明的。
等林姝拿着书出去,他忍不住跟方荻花低声道:“三儿媳妇越来越有文化了呢。”
方荻花小声:“那能有假么?我瞅着她现在比那些下来的干部还有文化。”
那些人也没马神仙亲自给上课吧?
老两口又开始嘀咕缝纫机的事儿,本来都不当这是陆家的东西了,没想到林姝能要回来。
他们又嘀咕盼盼和甜甜说的事儿。
盼盼说姥爷和姥娘总担心娘在家里过得不好,有人欺负她,我们都说了,爷奶可疼娘呢。
“这俩孩子,小小的就会说大人话,看大人脸色,哎,太懂事了。”陆老爹又心疼孩子,这么大的孩子都是傻吃啥睡的,他俩却懂得多,不给大人添乱,还会安慰大人呢。
这都是三儿不在家啊,要是在家孩子就会更加天真烂漫一些。
方荻花:“这还不好?比起那些心大不懂事的,那我宁愿孩子懂事。”
有些狗东西一把年纪也不懂事,有些孩子一出生就懂事。
这懂不懂事,跟年纪没关系,那是天生的。
林姝几个在好奇林家怎么弄,林家这会儿却是风雨欲来。
孙晓红傍晚的时候抱着孩子回家,在外面偷听着没动静才进去。
她进门碰见林母在院子里搓玉米粒,还笑呢,“娘,我三姐走了?”
林母心虚,本想陪着小心说两句,又想起林姝的话,就硬着头皮绷着脸继续搓玉米粒。
孙晓红看她如此,自己先犯了嘀咕,怎么的?这是……她抱着孩子往屋里溜,然后就看到西间门还锁着,不由得松了口气,笑道:“娘,林跃呢?”
林母硬逼着自己梗着脖子不回声。
孙晓红掏钥匙开门,又扭头看东间,“爹?”
林老爹却不在,吃了个窝头就出去找知了猴儿了。
知了猴儿是老天赏赐的免费肉,营养丰富口感好,谁不要谁就是暴殄天物,当然得去找。
何况这两天不上工,老人孩子都去林子、树旁找呢。
孙晓红开了门,把睡着的儿子放炕上,猛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扭头发现……自己的缝纫机不见了!!!
她瞪大了眼珠子,旋风般冲出来,质问林母,“我的缝纫机呢?”
“啥?不是在你屋里?”
“不见了!是不是林姝拿走了?”
林母攒紧玉米给自己勇气,“那是你三姐。”
“娘!”
“你三姐她也拿不动啊。”
那缝纫机不但有主体,还有做的挡板那些呢。
孙晓红眼睛差点瞪出来,逼视着林母,“林跃和陆家大嫂一起擡回去的?”
“你锁着门,他们怎么擡?”
“林跃呢!死哪里去了?”
林母蹙眉,“晓红,那是你男人,你咋能那么说他?”
孙晓红冷哼,“他是个男人吗?拿我的东西去贴乎他三姐?”
林母就一口咬定你锁着门,谁也没法拿。
孙晓红:“你是不是当我傻啊?他们把缝纫机搬出去从村里走,我一打听不就知道啦?”
林母不敢跟她对骂,只敢小声嘟囔:“那缝纫机本来就是你三姐的。”
孙晓红:“太过分了,你们太过分了,你们一家子合起伙来算计我,欺负我,不想过了是吧?”
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脚狠狠地把林母正在搓玉米的簸箕给踢飞。
玉米和玉米粒扬了一地。
她力气太大,角度也太巧,一个玉米竖着蹦起来砸到林母脸上,登时给她打倒在地。
林母倒在地上的时候愣住了,她老实一辈子,虽然村里人会挤兑她占便宜,但是也没人敢打她啊?
她婆婆虽然说她,也没戳一指头啊。
她老头子更是一辈子疼她,没打她一下。
老了老了,倒被儿媳妇打。
“呜……”林母哭起来。
她不哭她能干啥?她也没法跟儿媳妇解释缝纫机的事儿啊。
要是她不哭,孙晓红就得问她要缝纫机了。
林母遇事的第一解决办法就是逃避,好像有个无形的壳子给她罩着,提供些许的安全感,让她不用面对外面的暴风骤雨。
一开始她不敢放声哭,只敢抽泣,哭了又想起林姝的话,你不会打架你不会哭?
你大声哭!撕心裂肺地哭!
林母本来还觉得闺女说得丢人,好好的她扯着嗓子哭多丢人呐。
这会儿又委屈又疼,她呜呜的哭就变成哇哇的哭,声音越来越大。
哭出来以后她又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反正已经哭了已经丢人了,还怕什么更丢人?
她越哭越顺畅,越哭越大声,伤心欲绝,闻者落泪,真是把这一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了。
“哇哇……”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一样。
隔壁林大娘匆忙跑过来,“咋滴了?咋滴了?”
孙晓红虽然厉害,可她也不是那种不顾脸面胡乱撒泼的人,儿媳妇打婆婆在这个年代是要被群起而攻之的。
现在掌握家里话语权的基本都是婆婆,就算有些人和林母不和睦,可同病相怜,若是看到同为婆婆的女人被儿媳妇欺负,她们就会一起上来攻击那个打人的儿媳妇。
要不说村里最厉害的是抱团儿的老婆子呢?
孙晓红心虚,还有点慌,“娘,我……我可没打你啊,你是被棒子不小心打到的。”
林大娘扶着林母,“快别哭了,让人听见笑话,家丑不外扬啊。”
孙晓红也忙道:“对对,娘,别哭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哪里敢打你啊。”
林母只捂着脸哭个没完。
这会儿哭得畅快了,她一时间也收不住。
林大娘一开始觉得林母哭得难看丢人,等硬把林母的手扒拉下来看到她脸上的砸伤,登时倒抽一口气,大声道:“孙晓红,你可真狠,竟然把你婆婆打成这样!
你婆婆可是这天底下少有的好婆婆,你看看哪个婆婆像她这样,儿媳妇睡到太阳晒屁股,饭菜给你端到嘴边,衣服给你洗着缝补着。你这一天天的除了抱着孩子溜达,你不是啥也不用干?”
孙晓红不服气,“大娘,那我大姐二姐三姐,也不用下地啊,咋就得我下地?”
林大娘:“那家庭不一样啊。”
你有本事你也去嫁个不用你下地的不就行了?
孙晓红心里有鬼,当年她贪图林跃长得俊俏,就想嫁给他。
她跟二哥说喜欢林跃,就让二哥帮忙。
二哥就接近林跃,下工之余一起打鸟游泳。
那天晌午他们游泳回来,两人就在晒场的草屋子里歇晌觉,中间二哥溜走,她跑过去脱光睡在林跃怀里。
那时候林跃才17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本身就好冲动,而她是个18岁的大闺女,已经发育得不错,蹭来蹭去他也忍不住。
俩人胡乱成事儿,二哥就来“抓奸”。
她当时就一通哭,就说要跳河一死了之。
林跃觉得对不起她,就答应二哥要娶她。
林奶不同意,她就说自己怀孕了,爹娘哥哥们就陪着她上门找林母林父。
林母怕事儿怕他们声张,更怕孙晓红报公安把自己儿子当流氓枪毙,就同意婚事。
67年可是只要男女有那种事儿,女方咬男人耍流氓就可以判男人流氓罪。
反正因为开始得不大正派,孙晓红心里有鬼,就总有一种虚弱感,怕人家瞧不起自己就更要强势。
她先把林跃捏得死死的,她知道他喜欢啥他听话她就满足他,不听话就贬低他,一来二去将他拿捏住。
她拿捏住林跃以后自然也就把公婆压一头,在家里越来越跋扈,说一不二。
后来她就给自己洗脑,林跃的确是和她做了,他就是耍流氓!
谁让他没忍住的?
现在他俩已经结婚了,他就得听她的,公婆就得听她的,三个姑姐就得帮衬她。
想到这里,她瞬间理直气壮起来,“缝纫机是我的彩礼,必须给我!”
林母:“实在不行,再凑钱给你买一台。”
孙晓红竖起眉毛,“那能一样吗?彩礼是我嫁过来之前准备的,现在买就是用我的钱买!”
家里就林跃一个儿子,里里外外都是林跃的,林跃的就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