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接班儿
丁国华往西屋看了一眼,有点失望，随即又笑着和其他弟弟们出去。
甜甜和盼盼也要去邀请许小悠，就跟着去。
丁国华就把甜甜抱起来,“走,大哥哥抱着你走得快，免得你路上摔倒。”
甜甜摇头：“不用不用,我娘做的鞋子可防滑呢。”
她擡起林姝特意给她和盼盼订制的防滑鞋底给他们看。
众人这才看到他俩的鞋底上竟然有一些小凸起，不知道烫上去的还是缝的。
大姐夫过来，隔壁陆绍材听见动静很想过来凑热闹吃饭喝酒,但是他这个会计被陆大哥抢了，他又觉得没脸，怕大姐夫笑话他,所以就在家里唉声叹气。
陆老爹倒是没想那么多,叫还是要叫一下，让陆二哥亲自去叫。
陆绍材到底没来,他寻思等陆大姐一家走后再去吃完饭,免得被人笑话难堪。
他不来更好。
陆合欢跟许小悠来了,许诗华也没来。
陆合欢说他去给一位老先生拜年了。
许小悠却拉着林姝去西间，悄悄告诉她，“我爹头会儿还在家呢,听见甜甜盼盼他们的声音立刻就躲起来了,故意不来的。”
林姝低笑，“不来也好，免得破坏气氛,咱们自己高兴就好啦。”
许小悠猛点头,“我也觉得。哎，也不知道咋的,我就觉得我奶和我爹是天生的扫兴狂，有啥好事儿到他们嘴里就扫兴。”
她来陆姥爷家吃杀猪菜，住一宿，第二天高高兴兴回家，她奶照面就来一句“给你吃顿肉就是好人啦？别眼皮子那么浅”。
许小悠觉得吃顿肉还不是好人？
这年头谁舍得给别人吃肉啊？
反正她奶可没舍得让她在家敞开吃一顿肉过！
林姝又给她头上戴了一个新的头花，“这是秀秀姐姐做的，更好看。”
许小悠踮着脚照镜子，“谢谢小舅妈，谢谢姐姐，都好看，我好喜欢！”
陆秀秀学裁缝的基本功很好，做盘扣的手艺拿来做头花，特别好看。
林姝拿了细纱让她自己做了戴，她却不肯。
陆秀秀喜欢做，不喜欢往自己头上戴。
“秀秀，别做了，去和大家玩儿吧。”林姝希望她多玩玩。
花一样的少女，干嘛不停地干活儿呢？
陆秀秀有点犹豫，往外看了一眼，丁国华带着几个哥哥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儿。
他恰好从窗户中间的玻璃里看过来，朝她笑了一下。
陆秀秀忙低头继续做活儿。
林姝总觉得丁国华看陆秀秀的眼神有点暧昧，再看陆秀秀似乎对他没什么特殊的，便松口气。
她一边看陆秀秀做衣服，一边随意地聊郭裁缝那里的事儿，他家人口如何，儿女如何，孙子孙女如何。
陆秀秀告诉她，郭裁缝其实原本想培养自己孩子的，但是他儿女对做衣服不感兴趣，孙子孙女也不感兴趣，也不全是不感兴趣，而是郭裁缝发现他们不是做衣服的料。
这年代人见识少眼界窄，很多人见了外人都张不开嘴说话，思维什么的都很僵化。
看起来就笨笨的，要学东西也很费劲。
陆秀秀和另外一个女学徒，已经是郭裁缝挑选的比较有培养前途的。
林姝：“秀秀，你在郭裁缝那里，他会打手板吗？”
陆秀秀的脸一下红了，点点头。
林姝：“你还想去吗？”
陆秀秀：“要是不去，咱两年前白交了，他还有很多东西没教给我呢，第三年不要学费，还多教东西。”
林姝：“你是想去？还是怕浪费前两年的钱和没学的东西？”
陆秀秀：“师父说学东西要有始有终。”
林姝：“咱必须得跟他学吗？他还能教什么特殊的吗？除了上领子、袖子的。”
陆秀秀想了想，“可能会教做旗袍吧。”
林姝：“这倒是个手艺，不过起码十年还用不上呢。”
陆秀秀心道岂止十年，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吧，现在外面都是差不多的衣服，除了电影里的特务和坏分子谁敢穿旗袍啊？
林姝就知道陆秀秀其实不是很想去，但是因为家里花了钱不得不去，而且前两年都学了，第三年师父教真本事呢，要是不去多亏？
林姝也没保证去还是不去，免得孩子失望，可以先给婆婆和大嫂商量一下。
让陆大嫂问问看，要是不想去就不去，前两年的钱也没白花啊，这不是学了基础么，打得很好。
第三年人家也不是单纯教本事，不是还使唤你当免费劳力吗？
你回来自己做衣服，赚钱不比学费多多了？
陆大姐过来，“绍棠……三弟妹，快来，一起说说话，别窝在这里忙活了。”
她一直绍棠媳妇儿绍棠媳妇儿的叫，方荻花就提醒她改改口。
家里现在都不老三家的叫她了。
林姝笑了笑，就让陆秀秀一起过去。
林姝跟方荻花商量做什么饭菜。
方荻花：“还有骨头，炖个酸白菜汆白肉，再炒个韭菜炒蛋，切一盘卤肉。”
虽然卤肉冻起来化开就没最初那么香，但是这年头谁也没吃够肉，就没那么香也很香的。
能炒菜就是好菜，因为有油水儿。
大闺女经常往家送米面和油，所以闺女女婿们回门的时候方荻花都让给做炒菜吃，炒菜就算丰盛，不寒碜。
尤其炒蛋，可费油呢。
林姝看还有块里脊，就再炸个小肉丸。
炸肉其实不费油，油基本都能剩下，甚至会变多。
这年头一年到头吃不上两回炸肉，所以也没什么油炸食品不健康的顾虑。
既然炸肉丸，那萝卜丸子、豆腐丸子一起炸一些也好。
方荻花、陆大嫂、陆二嫂帮忙剁肉、擦萝卜丝。
男人们在屋里喝茶聊天，女人们就在堂屋灶间忙活。
陆大姐拉着陆合欢一起帮忙。
陆合欢对林姝有点意见，因为她总羞辱许诗华。
她瘪嘴，“三嫂，你能不能对许诗华好点啊，你总那样，他都不敢来咱家了。”
林姝惊讶道：“我哪样啊？我骂他了还是打他了？”
陆大姐：“怎么回事？”
方荻花：“没啥事，别扫兴，赶紧剁馅儿。”
方荻花进屋问丁润生除了硬菜主食要吃饺子还是面条。
丁润生有点受宠若惊，“娘，不用这么麻烦，简单点，咱吃馒头或者窝头饼子都行。”
方荻花：“你们一年就来这么两三回，那肯定得吃点细面的。”
丁润生：“娘，就给孩子们做点细面的，咱不用。”
方荻花就自己做主张罗了。
少擀一些面条给孩子们吃，大人就还是煎饼。
他们家现在已经不爱吃窝头，除非是二和面的，纯粹玉米面地瓜面还是煎饼好吃。
陆大姐看林姝做菜的娴熟劲儿，夸道：“娘，三弟妹这手艺，看着比公社饭店的师傅还强些呢。”
方荻花：“那肯定，就是市里饭店也就那样。”
陆大姐：“娘，你可真不谦虚。”
她发现爹娘现在对林姝是真好，不只是嘴上好，打心眼里好，那种赏识可是装不来的。
外面孩子们骑小拖拉机，丁国文一直想弄到河里冰上去，盼盼不舍的，陆平也不让。
丁国文就说小气，丁国武也附和，“对呀，干啥恁小气呢，去冰上滑得多快呀。”
陆安的脸唰得红了，他已经知道被人说小气抠门不是好话。
大姑家是当干部的，有钱，还住在公社里，比乡下是有面子的。
甜甜：“你们没看见这个车轮子还做了防滑嘛？就不适合滑冰！”
丁国华笑道：“你们呀，还不如甜甜个小孩子呢，人家滑冰运动员还得特意穿滑冰鞋呢，哪能随便什么都去滑冰？”
丁国文见大哥发话，就不坚持了。
丁国武又想玩抓贼的游戏，他让陆平哥俩当人贩子，拐卖甜甜盼盼和许小悠。
陆安才不肯呢！
谁要当坏蛋？
丁国武指着陆翠翠，“你，你最像坏蛋，你来当！”
陆翠翠气得小脸更黑了，你才是坏蛋，你全家都是坏蛋！
盼盼：“拐子是矮墩墩的，二表哥最像。”
丁国文过完年就14虚岁，吃得多胖乎乎的，脸已经有张开的迹象，但是个子还没发育，在盼盼眼里体型和那个锔匠很像。
丁国文来气，“不玩了，无聊！”
真是无聊，本想是找小舅来的，结果小舅不在。
娘总让他们多来姥娘家和表兄弟姊妹亲近，还让他们秋收的时候过来帮忙干活，要不是奶拦着，他们一年得多受多少罪呢。
人家孩子高中毕业要下乡，爹娘都想尽办法给安排工作，他娘可好，没事找事，还让他们下乡干活。
要不是过年地里没活儿，冬天猪圈也没那么臭，他才不爱来姥娘家呢。
乡下太脏太臭太破了。
虽然公社也算乡下，可公社中心地带是铺了水泥地的，他家不种地不养猪，院子里铺了水泥地，干干净净的，不臭又不脏的。
哪像姥娘家啊，你瞅瞅那么多菜地，这得浇多少大粪和尿呀？
那得多臭啊！
他下意识就吸了吸鼻子。
闻到的却是满屋子的香气!
林姝在炸丸子呐！
孩子们一拥进了屋里，“好香好香！”
林姝就挨个投喂三个小崽儿，又盛在碗里让大孩子们吃。
陆合欢吃了两个喷香酥嫩的肉丸子，笑道：“呀，这么多呢，那我端一碗回去给我……”
方荻花：“那你就回去吃吧！”
陆大姐立刻怼了陆合欢一下，瞪了她一眼，你咋回事呢，这么多人就这么点肉丸哪里够吃的，你还端一碗回去给婆婆继子吃，你咋那么贤惠呢？
陆合欢就委委屈屈地放下了。
陆大姐又拿钱给方荻花，一共十块，“娘，这是过年费。”
方荻花：“之前给过两回了，算了吧。”
陆大姐非得给，“我给爹娘过节费那不是应该的嘛。”
方荻花只肯要五块。
陆合欢瞅了一眼，呀自己没带钱。
她最近几个月每回发工资家里就有事儿，不是要买面就是买啥的，要么许诗华要买书，加上家里日常开销就不剩多少了。
她手里能有一两块还得给孩子买点零嘴儿。
反正爹娘家里富裕，今年爹和大哥大嫂都赚钱，三哥工资那么高，她今年就不用给了，等来年她涨工资的话再给也行。
陆合欢如是安慰自己。
陆大姐蹙眉，“合欢，你不给娘钱？”
陆合欢：“我没有，我工资少，诗华这个月去看……”
“行啦，不是非得给。”
方荻花一点都不想听见许诗华的事儿，她被林姝影响的对许诗华一点好感都没。
结婚这么久，这个女婿就没正儿八经上门拜过老丈人和丈母娘。
反正她求的就是许诗华和许母别苛待闺女和许小悠吃喝，其他的至于工资被谁拿去，她不关心。
也就自己活着不能眼见儿女受苦，等自己闭了眼，哪里还管那么多？
看着一道道菜上桌，饶是丁润生去县里饭店吃过不少，也惊讶得不行。
“三弟妹这厨艺，突飞猛进呀！”
方荻花：“就是爱学习，爱琢磨罢了。”
丁润生笑道：“妹夫没来，真是没口福哟。”
陆合欢看着那么好吃的卤肉、套肠，还有酸菜汆白肉、炸丸子，她倒是想让许诗华来吃一顿呢，若是被嫂子的厨艺征服，说不定关系缓和以后他就爱常来她娘家呢？
家里人多，男人们东间抽烟喝酒，女人孩子们就去西间另开一桌。
甜甜和盼盼作为小主人，自然要抱出林姝自制的甜汤待客。
丁国华过了年就是17虚岁，对乡下来说就是大人，所以让他在大人桌，可以喝两盅。
他来年就连中毕业，也得考虑就业问题，要么下乡要么家里人给安排工作。
陆大哥就问问。
丁润生滋溜一口小酒，道：“他爷说这两年等着安排工作的人多，眼下没合适的，来年看看能不能去县纺织厂或者粮管所，要是实在排不上号就等我爹退休，让国华接班。”
他爹说的是那时候他就能升上去当个站长，至少是副站长，到时候另外俩儿子也能进粮管所，等他退休国华就能当站长。
反正他们一家子再不济也能在粮管所安排工作。
当然要是正站长儿女少点，占的位置少，那他们家就能多安排几个。
他爹还说了一条更好的路，等过几年陆绍棠年纪大点估计也该升了，他自己儿女还小不需要安排工作，让他帮衬一下外甥去部队也好。
国文、国武都可以去部队，有舅舅罩着，安排个通讯兵啥的不成问题。
不累没危险，福利工资都不少。
唯一的问题就是陆平年纪也不小，过两年也得安排工作，八成会和国文抢机会。
不过陆绍棠要是有本事的话，安排三五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陆大哥笑道：“有工作就是好，退休还能家里人接班，听说城里的工人都是这样的。”
丁润生就教他，“大弟，你也要这样。回头等陆平初中毕业，就让他先当个生产队会计，等你退休就让他当大队会计。陆安跟着三叔去当兵也行，或者跟着咱爹学大夫也行。你得会经营，人家城里工作都能接班儿，咱为啥不能？”
他又想起来什么，“哦，对了，大弟妹不是开拖拉机嘛，回头让陆安去开拖拉机也行呀。反正，总能安排工作吧。”
正好出来倒水的陆大嫂听见道：“那不行的，人家公社农机手都是要选拔的，不能接班儿。”
丁润生笑道：“哪个单位不是呢？但是你在其位，你就比别人知道很多事儿，到时候自然有办法让自己孩子考上别人考不上，这也是接班儿的一种。”
陆二嫂撇嘴，家里大房三房都有工作，回头盼盼和甜甜肯定也跟着爹去当兵，就二房没人管。
她道：“大嫂，你以后可以带着翠翠，让她接你的班儿。”
方荻花：“行了，猴年马月的事儿，政府的事儿不用咱操心。”
陆二嫂气得鼻子又歪了，怎么她说什么婆婆就怼她？不让她说话了呗？她在这个家里没地位了呗？
她一来气，我偏说！
她又道：“那要是不行，就让翠翠跟姐姐和三婶儿学做衣服。一套衣服赚一块七八毛钱呢。”
她想说林姝赚这些钱，大家也帮她做活儿了，那钱她自己收着还是给公中？
方荻花看了一眼炕上躲在许小悠后面偷摸拿勺子大口舀果酱的陆翠翠，“她一天到晚不着家，能坐得住学做衣服？”
你可真敢想。
陆二嫂真是要气哭了，合着自己说什么都要怼呗？
她眼圈一红，饭也不吃就扭头出去回自己屋了。
陆大姐：“老二家的，干嘛去？吃饭呢。”
方荻花：“吃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