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恶人磨
林姝和陆大嫂回家,也没把看到许诗华的事儿告诉方荻花和陆老爹,免得两位老人生气。
过日子就是谁付出真心谁受伤害,当初林跃要是离婚不成功,林父林母就得被孙晓红变本加厉欺负,所以林母才那么害怕。
现在陆合欢捧着许诗华,那方荻花和陆老爹看着闺女受委屈也只有生气的份儿。
你要是对许诗华来硬的,陆合欢还心疼呢,在她看来许诗华对她很好啊,不打不骂她,还一直保持着诗人清高出尘的气质,她爱得很呢。
要是收拾许诗华,八成就得跟陆合欢决裂,这既让人看陆家笑话,又伤自家人和气,还给许母拿捏陆合欢的机会。
林姝自然不做这赔本的买卖,没看陆绍棠对这个妹夫就没任何意见么。
陆大嫂骂了许诗华一路,临了总结道:“许诗华那样的也就他小姑当个宝儿,给你大哥提鞋都不配,哼!”
林姝就笑,“那肯定,大伯哥最好了,既疼媳妇又能跑订单赚钱,啥都不含糊。”
陆大嫂有点害羞,“绍棠更好,更疼媳妇更会赚钱。”
俩妯娌又商业互吹起来,最后都有点不好意思就说那是公爹的遗传好,带了好头,然后觉得落下陆二哥也不好又把他夸一通。
两人有说有笑的都没看到陆二嫂和宋春芳扛着锄头从西边胡同出来。
陆二嫂听见她们说自己男人好,具体说什么又没听全,下意识就脑补成她们在说“二哥很好,配二嫂白瞎了,她就配不上二哥”之类的,这么一脑补她就血压飙升。
旁边宋春芳忍不住煽风点火,一副为她好的样子,撇嘴道:“你们家这三个妯娌呀,就你最老实,和我一样,我们家老二媳妇儿那真是要多膈应有多膈应,我瞧着还不如赶紧分家呢。”
陆二嫂眉头紧拧,她一直觉得分家对自己没好处。
宋春芳:“你男人在制香厂呢,这每天发那么多货,赚那么多钱,给你多少呀?”
陆二嫂心道:一分也没有,他说干活儿赚工分,年底看分红,根本没有额外钱拿。
“你傻呀,分家以后他们难道就不用你男人制香了?到时候不得请他去?请他不要多给钱的?”宋春芳扭头看看周围,没有别人就道:“你把他制香的本事学学,回头你娘家啥的不都能帮队里开个厂子?”
既然能出去跟她娘家说,宋春芳觉得自己也能学到,回自己娘家帮忙开个厂子。
这陆家帮队里赚钱,很多社员表面不说,且眼红着呢。
说是年底给社员们分红,那只看一车车往外发货,谁知道能给自家分几块钱?
分再多肯定不如自己做赚的多。
被宋春芳一通撺掇,陆二嫂心里有点活泛,登时满腔斗志要回家跟婆婆和林姝撕。
她自以为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回家想大干一场,结果一进院子里迎面碰上出来的方荻花。
方荻花很随意地瞥了她一眼。
陆二嫂就觉得婆婆这一眼仿若一根又尖又细的针,无声无息扎在自己的气头上,然后她就泄气了。
她假笑道:“娘,干啥去啊?”
方荻花瞅她一副心虚的样子,随口道:“有点事儿。”
陆二嫂望着婆婆的背影又懊恼起来,自己为啥心虚?为啥害怕?他们背着她算计,她还不能撕了?
进屋看到林姝笑靥如花的样子,陆二嫂撇嘴,整天那么恣儿,也不怕把耳朵根子笑豁口。
陆绍棠下午才回来,一起过来的还有东南边谭木匠大队的马车,拉着一下子秫稭、木头。
林姝让他先洗手吃饭,又招呼许二柱几个过来帮忙卸货。
这时候一个相貌英俊的小伙子上前跟林姝打招呼,“嫂子好,我是小谭,我爹是老谭木匠,平时常来咱村做木匠活儿。”
陆家庄大队也有自己的木匠,但是手艺跟范木匠、谭木匠这种没法比。
之前盖那两间制香室是大队找的木匠活儿,方荻花不满意,但是没花自己钱和木头她就没说话,现在自家盖她就让林姝找公社范木匠了。
之所以找范木匠,当然是给丁家面子了。
现在乡里乡亲基本都是沾亲带故的,范木匠和丁家昌是老连襟。
那说起来谭木匠比范木匠手艺更高一筹。
上午陆绍棠寻思谭木匠大队肯定有多余的木头,就去那里收,小谭知道陆家又要盖房子就赶紧找到他跟前毛遂自荐。
主要是推荐他爹,老谭活儿漂亮,话很少,主顾们都喜欢。
陆绍棠没应承,说要回家问问媳妇儿,他不管家里事儿。
若是别的男人这么说,外面人指定笑话他大老爷们儿不当家,还听娘们儿的。陆绍棠这样就没人敢笑话他,反而还得说呢“瞅瞅人家陆军官都听老娘媳妇儿的,你们一个个跟媳妇儿厉害啥呢”。
小谭也是个会来事儿的,不管人家用不用自己,主动张罗村里有存秫稭和木头的卖给陆绍棠,还去生产队借牛车帮忙送上门。
他当时怕陆绍棠不用自己,先打感情牌。
“我跟着老谭去陆家庄做过木匠活,认识你们孩子呢。”
“你带着媳妇儿孩子去老丈人家,我们还碰到好几次呢。”
“盼盼和甜甜那真是天下少找的好孩子,长得那么俊就很难得,关键还聪明又能干,还随爹娘富有正义感!”
他可懂了,不能跟陆绍棠夸媳妇儿漂亮,那是轻浮,会让陆军官不高兴的,你盯着人家媳妇儿干嘛?
得夸孩子,使劲夸,不要钱地夸。
没有爹不喜欢人家夸自己孩子的,陆绍棠也不例外!
于是小谭就凭借跟盼盼的交情成功让陆绍棠带他过来问问看。
人也不是空手来的,就跟林姝带着礼物去找窑厂老婆一样,小谭也是带了一小筐李子,还带上一对木雕的小马,那雕工栩栩如生的。
人家这是老手艺木匠,可不是林父那种顶多自己钉个粗糙小板凳的半吊子。
盼盼几个立刻围上来,叽叽喳喳地跟小谭说话,一边哇喔地欣赏小木马。
小谭跟孩子们一通叙旧,然后就跟林姝问盖房子请木匠的事儿。
林姝面有难色,“我们刚找了公社范木匠盖房子呢。”
盖房子除了做门窗,大梁和檩木等也得木匠处理一下,但是一个木匠足够。
小谭不想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嫂子,我们谭木匠手艺可是百年家传的,你想做啥家具我们都行的,炕柜,饭橱,梳妆台……”
他寻思嫂子这么俊,陆大军官不得给做个好的梳妆台?
他不贪心,做两样家具就赚两样的工钱呀。
农闲时候工分不多,都想尽办法赚点工钱补贴家用。
小谭嘴皮子的确不错,他不说梳妆台怎么做,只说做了梳妆台如何如何衬林姝这个人儿,感觉不给嫂子做个好的梳妆台就是亏欠她的。
这话就是讲给一旁吃饭的陆绍棠听的。
男人最懂男人!
陆绍棠以前对这种东西没有任何想法,不就是个桌子,放东西而已能有什么花头?
现在惦记着媳妇儿就不由自主在脑子里浮现出一副旖旎的画面。
媳妇儿坐在梳妆台前慵懒地梳着黑亮的长发,明艳妩媚的脸蛋在镜中映出来,朝他嫣然浅笑。
美!
他看向林姝,眼神不动声色地传递着自己的心思。
林姝懂了。
这莫名的默契。
小谭是个特别会察言观色的人,觉察林姝意动,便道:“嫂子,我们出好木头给你做,到时候清漆都上完油光光的给你拉过来,你保管喜欢。”
谭木匠的手艺林姝是知道的,以前做精细木工的,小木马也是证据。
小谭又说到时候给便宜,保管让她满意。
林姝寻思家里的确有需要,目前只有几个老式木柜和衣箱、炕柜,厨房也缺少饭橱,制香室也需要几个架子。
“小谭木匠,你们能不能按我的试样做?”林姝对现有那些家具功能不太满意,就比如说大衣柜,现在就是一个很大很深的箱子,朝上开口,东西放进去要想拿出来那可费劲。
她想要一套现代那种合着地步打的顶天立地的组合衣柜,能放衣服和被褥,再做两套款式简单大方又符合人体工学的桌椅。
俩崽儿眼瞅就上学了,不能让他们趴在饭桌上写字,要给他们准备专门学习的地方。
小孩子学习也是要讲究环境的,如果有个专门的书房和书桌,他们学习看书也会更有兴趣的。
林姝可盼着俩崽儿各有所成,到时候带飞她呢。
别忘了,盼盼原剧情可是十几岁就能赚大钱,二十就是大老板啦。
她给小陆老板搞好后勤,以后不就可以心安理得躺赢了么?
小谭高兴得很,立刻答应。
林姝就进屋拿纸笔尺子出来,坐在厦子那里绘制示意图。
不需要每个尺寸都明确,只需要画出图样即可,人家木匠会根据实际需求来确定的。
组合柜就合着房屋尺寸来,现在砖瓦房的进深、开间尺寸基本都是固定的,有大中小三种,林姝家盖的是中等尺寸。
至于学习桌椅,学习桌可以折叠、伸缩,学习椅能升降。
小谭看得很是惊异,这竟然是个伸缩桌和升降椅!
不愧是市里表扬的军嫂,竟然还懂木匠!!!
三档升降,可以让孩子坐到十几岁,即便个子长高不喜欢还可以送给别的孩子。
小谭立刻做主,笑道:“嫂子,这椅子我给你做俩,不要钱,你把图纸给我们用行吗?”
乡下做不起,城里人绝对稀罕!
林姝又画梳妆台的示意图,依然是可变形的,毕竟现在家家户户房间不大,要节省地方。
说是梳妆台也可以做她的写字台。
小谭眼睛又亮了。
林姝笑道:“图样白送你,不需要你白送桌子给我。”
都是小本生意,她不占这个便宜。
这种家具做出来,能用百年甚至更久也不坏,很划算。
在现代你要做这么一套实木桌椅,没有大几千可拿不下来。
小谭忙道:“嫂子,那我们就要个木料费,手工……”
林姝道:“手工也正常付。”
小谭愕然,人家不愧是市里评选的先进个人,这觉悟就是不一样,真的不占一点便宜。
哎呀,军嫂难道和军官一样,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吗?
他之前就对陆家人观感好,这会儿就更好,必须得把家具给做到最好!
不辜负人家的大方。
虽然别人觉得打这么多家具很贵,林姝却还好。
社员们觉得贵因为他们没钱啊,其实手艺很便宜的,打一套家具自备木材再管饭的话,一天顶多给人一块钱。
她自从适用现在的身份以后,被婆家娘家人呵护着,被陆绍棠和俩崽儿爱着,心里涌动着满满的幸福感,又是市里先进个人,还被大队各种捧,她就很想主动为社员们做点什么。
虽然她没有金手指,但是她有更高的见识,可以把那些知识慢慢共享给社会。
大家都吃饱,钱包都鼓起来,生活更富足,那不是更方便她舒舒服服躺赢么?
她可盼着大家富裕起来,到时候她也在院子里盖人家南方人那种带花园果园菜园的乡村小别墅呢!
她对小谭道:“你好好做,做得好我从城里给你拉订单。”
当然到时候她给客人的价格要高很多,她也得赚钱嘛。
改开以后她还想开个家具厂,做当地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既能带动社员赚钱,她自己也赚钱,何乐不为?
小谭高兴得合不拢嘴,嫂子嫂子叫得更甜了。
第二天他们继续各自忙碌。
陆绍棠倒是记着媳妇儿的托付,虽然在家时间有限,也晨起带着侯博和陆平锻炼,用爬树的方法训练体能、身体灵活度以及如何自如掌控力量。
吃过早饭陆平继续帮大队、制香厂记账,陆绍棠则带着侯博出去收材料。
昨天谭木匠收的材料还差点,再去东北那边的胡家油坊看看,主要从那里收点好土坯。
黏土烧砖好,摔土坯也更好,结实不易开裂,保温不易散热,比陆家庄这边自己做的好。
陆绍棠自己不承认,实际他骨子里有点龟毛,务求尽善尽美,既然做就得做到最好。
媳妇儿让他收材料,他自然要收到位。
那就不像陆二哥和方荻花那样差不多就行了。
这一趟他们从生产队借了三辆牛车和骡车去的,许老蔫儿和一个年长的社员一起跟着去帮忙。
下午回来时候陆绍棠精神饱满,侯博却累到打蔫,但是情绪很好,没有半点不乐意的样子,反而很喜欢跟着三姨夫出去办事。
然后侯博带回来一个劲爆的消息:三姨夫收了一趟材料就给后胡家油坊那边的四个混子给……送去劳改了!
盼盼和甜甜几个一听,立刻围上来,叽叽喳喳地追问怎么回事。
盼盼颇为遗憾,“有这么热闹的事儿,怎么不叫我去啊?”
甜甜也是一副遗憾的样子,噘着小嘴巴,对对手指,“咱俩没去真是可惜了了,我正在写小人书呐。”
林姝正在摊煎饼呢,陆秀秀帮她烧鏊子。
许老蔫儿几个不让陆绍棠搬土坯什么的,让他歇着去,他们麻溜地按照林姝之前规划的将各色材料搬去归置好。
陆绍棠就洗手进屋,替换陆秀秀帮林姝烧鏊子。
陆秀秀下意识就要拒绝,因为在她的意识里男人是只卖力气不做家务更不会做饭的,爹和二叔都不做饭,三叔一个大军官做啥饭啊?
林姝小声道:“没事儿,你和弟弟妹妹们玩去吧。”
这时候陆绍棠已经站到她身后,陆秀秀登时觉得一阵压迫感,吓得赶紧溜了。
然后她回头偷偷瞅一眼,她那个高大威亚不随便和人说笑的三叔竟然用他的大手摸了摸三婶儿的头发,还用手背温柔地帮她擦脸上的汗!
陆秀秀虽然已经虚岁15,可她对男女之事并没感觉,认为结婚就是相亲然后摆酒生娃,至于感情什么的不懂,她觉得一家人就有感情。
她禁不住有点脸红,甚至替三叔和三婶儿害臊,赶紧去院子里找侯博等人听八卦了。
三叔每次回来都能做点事儿,没看许二毛和光头贼一个被枪毙一个去劳改了么?
侯博被盼盼和甜甜几个孩子围在院门楼子那里,正讲八卦呢。
无奈侯博虽然大,可他……口才一般吧,反正讲故事的能力不出彩。
盼盼和甜甜几个嫌弃他讲的干干巴巴,所以他讲一段,盼盼给翻译一顿,甜甜则从旁润色加工。
今天陆绍棠带他们去东北边的胡家油坊公社收秫稭和木料,顺便收点媳妇儿喜欢的花生油和芝麻油,还能给陆老爹跟陆大哥打点酒。
胡家油坊除了榨油,还酿酒,曾经都是有名的地方,外省都有人慕名去进货。
后来公私合营成为集体副业,管理不善产品质量严重下滑,后来粮食和榨油作物紧缺,副业就开不起来,再加上县里有了酒厂油厂,把他们的好师傅都招去,这里就越来越惨淡直到关停。
不过人家有手艺,只要有材料那还是能酿酒、榨油的,周边以及自己公社大队的人会去买。
他们半路上遇到几个其他大队的社员,都是去买油的,那些人不认识陆绍棠,看他高大威武就想跟他结伴。
据他们说胡家油坊那边最近半年突然出现一帮很难缠的混混!
那帮混混十六七岁,他们兔子不吃窝边草却专门欺负过往的人。
这帮混子就在路口缠磨人,不偷不抢专门玩碰瓷儿,一开始碰瓷赶牲口的,被他们碰上也不多要,五毛不嫌少,五块不嫌多,给钱就平。
不少人被碰瓷只能花几毛钱了事儿。
久而久之,大家竟然都不赶车往哪里走。
那帮混混又开始打游击,换地方碰瓷儿,赶大车的、骑自行车的,乃至走路的都能闭眼碰。
他不打人不骂人,往你脚上一躺,你打他那不正中下怀?
真是癞□□落人脚面上——不咬人膈应人啊。
陆绍棠却压根不当回事,他们赶着大车顾自走在路上,结果几个混混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其中一个躺在牛蹄旁边,另外一个歪在车轮旁边,还有一个犹犹豫豫地要摔到骡蹄下面去。
陆绍棠压根儿没搭理他们,更没怕踩着伤着他们,甚至都不让牲口停,直接就要踩过去。
几个混混吓得脸色惨变,纷纷嚎叫着往路边排水沟滚去。
其中一个还被路边石子划破了脸,一个被骡子尥蹶子踢了肚子,直接踹排水沟里去。
原本就是碰瓷儿,没伤没疼白得五毛,现在他们可是真受伤了,自然要让人赔更多!
咋滴不得三五十起步?
可惜就那么四个混混哪里是陆绍棠的对手?
混混一般仗着人多仗势欺人,一旦势压不过人家那不就倒霉了?
陆绍棠却也不放过他们,直接捆着去了胡家油坊公社,找了那边的民兵连长。
他仿佛对那些熊孩子缺乏同理心,并不理会理中客们说“他们是孩子,孩子没有不犯错的,孩子教育教育就行”,他直接给民兵连讲革委会的治安条例。
一条条背得清清楚楚,都挂在公社民兵连长办公室里呢。
陆绍棠就让他们把那几个混混按照轻度抢劫罪送去劳改农场冷静冷静。
理由是不严惩他们就会被惯坏,小罪变大罪,碰瓷儿便抢劫最后杀人。
这算是小惩大诫。
本省玉龙湖那边有个劳改农场,专门关押五年以内的轻刑犯。
那边农场的负责人就是某驻军,陆绍棠认识他们团长。
孩子们听得啪啪鼓掌,“以后再有坏人就让三姨夫给他们送去劳改!”
盼盼骄傲地挺着小胸脯,“看谁还敢出来干坏事儿!”
甜甜又开始奋笔疾书丰富她的小人书素材了。
侯博和侯莹好奇地看过去,就见一本自己裁纸手订的本子上,画着一些幼稚的简笔画,边上写着稚嫩的注视。
呃……这好像不算小人书吧,如果不听甜甜解释,别人都看不懂这是什么。
俩崽儿却觉得这就是小人书,里面七八篇内容呢,现在又加了新篇章——碰瓷儿。
厦子底下,林姝凑到陆绍棠耳边,小声道:“那几个混混劳改几年呀?他们家长不会去公社闹事,影响你吧?”
陆绍棠:“不多,主谋两年,从犯一年半。也不算劳改,这是给他们找工作呢。”
这些十六七岁的熊孩子之所以变成混子,就是因为好逸恶劳,不想参加生产队劳动,家里人又不管或者管不了,那送到劳改农场去不是正好?
他们在农场干活儿赚口粮养活自己,都不要父母出粮食,还不用担心他们惹祸,路人也放心走路,多赢。
林姝就笑,陆绍棠倒是成了乡下犯罪分子的克星,见一个抓一个。
陆绍棠没告诉她,其实他以前不这样,以前这种混子不够看的,他才懒得管呢。
现在被她影响的他的想法也在慢慢改变。
他不想她和孩子出门的时候碰到这种混子,看似只是碰瓷儿不会伤人,可正常人怎么能赌恶人的底线?
一个猥琐男每天跟踪一个单身女孩子,非得等他施暴之后才能抓呢?
这个年代不需要,公社有判决权,你耍流氓就给你逮起来劳改!
你碰瓷就是软抢劫,一样逮起来劳改。
陆绍棠在家里呆了几天,帮林姝把材料准备好,然后就去祁州上班了。
当然,顺便把卫生香给那边带过去。
*
这日姜卫东过来看准媳妇儿,顺便给制香厂送订货单、插蚊香的铁片、取货,还给林姝送几个衣服订单。
李小茹姊妹真是个活招牌,稳定地给林姝这里拉订单。
林夏之前来过一次,主要是看看几个外甥。
现在姜卫东过来,林姝就让侯博骑车去给二姨喊过来。
林夏见到侯博很是感慨。
三妹和妹夫真是了不起的人呀,不知不觉中就把身边的人都给影响了。
当然,是越来越好的影响。
侯博以前也是祁州工厂领导家的孩子,体面气派,小清高,不太瞧得起乡下人。
来到乡下这些日子,他换上草鞋穿着短袖短裤,裸露的皮肤也晒深一个色号,尤其跟陆绍棠接触这几天,每天都精神饱满,晨练爬树,回家帮忙浇菜,一天到晚地不闲着,越来越招人稀罕。
林夏就为大姐和大姐夫高兴,对侯博也很是夸奖了一番。
晌午林姝给他们做了东北名菜——地三鲜。
这不是陆绍棠体贴媳妇儿新买了油么,夏天不好买肉,她就奢侈一下。
对于肚子里缺油水的人来说,吃点食用油那也是大补。
吃完饭后,方荻花和陆二哥他们忙着去做工,都不肯闲着。
那么多货要发呢,赚不完的钱啊!
赚不完对他们来说,这是个非常幸福的事儿。
林姝就和姜卫东、二姐他们聊聊天。
别说她不体贴,她建议二姐和准姐夫出去溜达溜达的,偏二姐说有什么好溜达的?
主要是年底就结婚了嘛,林夏觉得应该减少两人独处的时间,这样才会更加期待结婚。
她离一次婚,于感情上的事儿突然打通任督二脉一样,比林姝懂得都多起来。
林姝多半是纸上谈兵,再就是陆绍棠给的经验,还没有分手、离婚这样曲折丰富的经验。
姜卫东有些欲言又止。
林姝:“姜大哥,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姜卫东:“也没什么,就是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好八卦。”
他自己工作之余不是还帮陆家庄制香厂跑跑订单么,难免的接触人就多,那见面总得聊天吧?这么聊起来八卦不就来了吗?
就算他没想打探八卦,人家也会主动跟他说。
最大的八卦来源是姜老太,她消息那个灵通呀,听了就拉着姜卫东说。
以前姜卫东是不听这些的,她一说他就借口离开,给她气得不轻。
姜老太说我也不是爱嚼舌头的人,那我听了那么多八卦,我要是不说,我不得憋死啊?
她不能和别人说,可不就得拉着儿子说?
以前姜卫东不听,和林夏在一起后有意无意地就留意她的消息,自然而然地就爱听了,尤其爱听自己娘夸林家姐妹俩。
那你要听老太太夸心上人,她也不可能精准投喂只夸不说别的八卦吧?
这两天她就说钱家的八卦。
钱立生和韩小芬前阵子相亲了!
两人看对眼了!
那姜老太是承认的,韩小芬长得不错,人也聪明伶俐,手上活也利索,人又活泛眼神带勾儿会哄人儿。
钱立生据说一眼就相中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下意识去看林夏,心里不由自主地有点紧张。
林夏笑道:“你看我干啥?我会吃醋还是怎么的?”
姜卫东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承认道:“是有点……紧张的。”
林夏嗤了一声,“快别傻了,难道我是傻子吗?”
姜卫东忙道歉,“对不起,是我小心眼儿了。”
林姝诶了一声,搓搓自己的胳膊,“你们瞅瞅啊,鸡皮疙瘩都起一层了。”
林夏就拍她胳膊,笑着要拧林姝的嘴。
闹了一会儿,林姝一本正经道:“二姐,我发现自从你和姜大哥在一起之后变得越来越不正经了。”
闻言姜卫东和林夏不约而同脸红了。
林姝窃笑,继续道:“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严肃泼辣动不动就训人的二姐,现在你变淘气了!”
林夏的脸更红了,“你这个妹妹,越来越会拿姐姐开涮了。”
林姝赶紧挽着她的胳膊,让姜卫东继续说。
姜卫东一直盯着林夏,刚才没忍住幻想结婚的时候他是不是也会这么和林夏闹,想着想着老脸竟然也发烫。
他赶紧抹了一把脸,“有点热哈。”
也不知道是为了配合他还是寒碜他,树上一直大叫的知了瞬间没了声息。
周围就安静起来。
林姝给俩人打趣得脸红又替他们解围,“姐夫,你快说。”
姜卫东就喜欢她叫姐夫,又美滋滋地继续讲起来。
钱母也挺满意韩小芬的,就是对她带着俩孩子有些意见,说最好把儿子留给男人父母,她可以带着女儿。
韩小芬当时不说话,事后跟钱立生说,钱立生同意她带着儿子。
不过钱立生希望她能给儿子改姓钱。
韩小芬同意了!
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事儿吧,但是呢,天有不测风云。
钱家不是还有一个保姆呢?叫张淑霞是吧?
张淑霞一直赖在钱家没走呢。
她给钱母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之前韩母大腿断了需要将养,她还一个月要十块钱。
后来钱母康复,为了能继续留在钱家她不要钱了。
她说自己和钱母处出感情,愿意白伺候钱母。
就在钱立生和韩小芬要定下亲事的时候,张淑霞突然表面害怕实际羞涩地宣布:她怀了钱大哥的孩子。
林姝还好,毕竟阅/文无数见多识广,多狗血的事儿都听过,这也没啥,可林夏没有啊,尤其还是曾经和自己切身相关的人。
如此,她就有些不敢置信。
自从对钱立生失望以后她突然发现她真的从来没认识过他,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太、太……太陌生,太奇葩了!
林姝急着问:“姐夫,后来呢?”
这样二选一的情况,钱立生怎么办?
他不是不能生孩子吗?
张淑霞真的怀孕了?
他会咋办?
拆穿她,让她别蹬鼻子上脸趁机赶走她,还是顺水推舟认下张淑霞肚子里的孩子?
自己的“亲骨肉”,总比韩小芬带来的继子好吧?
林夏也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姜卫东,她从来不知道姜大哥竟然这么有讲故事的天赋,讲得她好紧张,听得好刺激。
原来听人家的八卦,尤其是讨厌人的八卦,这么刺激!
姜卫东耸肩摊手,“抱歉,我也不知道,娘没讲。”
林夏:“哎呀,大娘怎么这样啊。”
林姝笑道:“兴许钱立生也为难,不知道咋选择吧。”
那可真是。
此时黄县分厂的钱立生是有家不能回,原本他已经可以调回总厂,因为这事儿又躲回分厂。
原来钱立生在黄县分厂的时候就已经跟张淑霞睡过,觉得她乖巧懂事又勤快才送回去照顾钱母的,而他每次回轧钢厂也都跟她睡一起。
当然他从来没说过要娶她,他不可能再娶一个农村女人!
他只是有一种隐秘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想法,想告诉林夏:你看,你瞎了眼不珍惜我,多的是女人哭着喊着要跟我!
他和韩小芬相亲的时候也有一种类似的报复心理:你林夏有眼无珠,竟然放弃我这么好的男人,哼,我转身就找个比你好看比你贤惠比你会生养的好女人!
自从和林夏离婚以后,以前认为她的那些缺点也开始慢慢地淡化,也变成优点,让他嫉妒的、总想起的、想找个女人盖过的优点。
他无法自控地,但凡相亲一个女人就拿来跟林夏比较,很大声地跟自己说这个女人比林夏好,哪里哪里比林夏好,可心里又有一个不容忽略的声音告诉他:这个女人没有林夏高、白、漂亮、能干、会赚钱、干净、亲戚给力……
他本想和韩小芬结婚,把继子改姓当自己的儿子养,以后给自己养老送终,可没想到张继续不老实了。
他很生气!
他自认不是坏男人,他虽然睡了张淑霞却也养着她呢。
他原本想的是自己要结婚就把张淑霞再送回黄县,以后偶像想起来就去看看接济她点钱和粮票就好。
他觉得自己仁至义尽的,她应该感恩戴德。
哪里知道平时老实巴交的张淑霞突然翻脸露出了森森獠牙!
她想当他老婆,让他养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