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化肥、文章
第二天忙完正事儿以后林姝就准备裁纸自己装订本子,要大开本，这样方便画图、标注，还可以预留空白往上贴小卡片、供孩子们写写画画。
这事儿不是一蹴而就的,她一天顶多画一幅,忙起来可能几天画一幅，所以年底给崽儿们看就差不多了。
随着秋收进入尾声,各地秋耕、种小麦又进入了紧锣密鼓阶段。
这就是农机手们大展身手的时刻，其他社员反而轻松一些。
大队就照旧组织社员们修水渠，今年尤其要修水渠,因为今秋雨水少，种麦子有些干。
陆家庄大队不想等雨，想用水轮泵扬水灌溉,先种上再说。
另外还组织社员们清理河塘,挖淤泥、收集枯草败叶等用来沤肥，而各家猪圈也都是春天挖一遍秋天挖一遍,送给生产队沤肥换工分。
就这肥料依然不够。
没有肥料庄稼就没有产量。
各生产队倒是有一定数量的氨水指标,但是氨水这东西肥料有限不说,还容易挥发，所以各大队都不爱买。
他们喜欢要尿素、磷肥这些，只是数量有限,根本买不到。
反正通过正经途径是买不到的。
为了改善那几十亩土地的生态环境,他们只能想办法去买化肥。
支书和大队长商量不出办法来，就溜溜达达又到陆家来了。
秋收进入末尾了么，现在轻松很多,农机手耕地种麦子有生产队长盯着,晒瓜干儿也不用他俩。
他俩现在有个爱好，就是时不时来陆家找林姝、侯建文、陆大哥几个一起开会。
陆大哥现在比夏天时候轻快点,也有了空闲时间。
天冷起来，空气干燥，屋子里没什么霉味儿，卫生香的消耗就减少很多，销量自然也就下来了。
不过就夏天的销量都非常好，足够给他们信心的，也不怕冬天卖不出去，照旧生产窖藏起来等过了年可以直接发货。
现在天冷了，蚊香按说是卖不动的，方荻花都带人把剩余的蚊香窖藏在大缸里，等来年立夏之后直接卖。
可陆大哥前些天接连卖了不少蚊香，把存货给卖光了。
有人想法总是奇怪的，他们喜欢陆家庄蚊香的味道，买了去当卫生香使。
蚊香可比卫生香贵多了，但是人家有钱么，任性。
支书：“林姝呀，你对买化肥这事儿有啥想法没？”
以前他称呼林姝都是绍棠媳妇，后来叫林姝同志，再后来直接叫名字。
依着他倒是想给林姝一个职务，可林姝早就拒绝过。
林姝的想法也很简单，她并不想做村干部，她之所以帮大家出主意纯粹是为了自己躺得舒服。
林姝看宋优苹在那边探头探脑，就朝她笑了笑，“宋干事，反正是大队的工作，不如一起出出主意。”
其他蹲点干部下乡以后那是真干活儿，会主动帮大队解决困难，帮大队买化肥、农药什么的。
宋优苹既然有关系，又在这里蹲点，不如薅她羊毛。
宋优苹过来，知道他们要买化肥，为难道：“这个我怕是帮不上忙呢，不过咱们为什么不沤肥呢？家家户户都养猪，不是可以沤肥吗？还有你们不是开办养猪场了吗？猪粪还不够用吗？”
支书不想和她费口舌，要是够用还买啥？
这闺女一点都不像下乡蹲点的干部，人家下乡会了解蹲点大队的生产情况，不说了如指掌吧，那也差不多。
她可好，什么什么都不知道，整天发表一些何不食肉糜的言论。
大队缺肥，她就说，你去买啊，买不到，她就说你沤肥啊，你们是农民啊不沤肥的吗？跟她说沤肥的，不够用的，她又说那你买高效肥料啊，什么尿素，钙镁磷肥巴拉巴拉的。
侯建文道：“这样吧，我回祁州去化肥厂看看，争取帮忙买几吨化肥回来。”
当初在祁州工作，他还是认识一些人的。
支书却不想人家为难，他也知道侯家一些情况，让人家侯工搭人情不好。
就虽然陆绍棠在祁州，支书也没想过让他帮忙买化肥。
一是他们知道如果不是捎回来那么简单，还得找关系买化肥陆绍棠不会答应。
二是他们也不想麻烦陆绍棠，毕竟不是一个系统的，让绍棠为大队去买化肥搭人情，那万一人家又求他办事呢？
那不好。
侯建文却说无妨，“我也算蹲点干部，为大队做点事儿是应该的，别人也无话可说。”
陆大哥就道：“我和侯工一起去，我正好也去祁州开拓业务呢。”
现在陆大哥出去多了见多识广，说话都文绉绉的可像有文化的业务员呢。
反正开拓业务这词方荻花听不懂，支书和大队长也是约莫懂。
“中，你们多带点钱，请人家吃吃饭喝喝酒。”支书大方一回。
陆大哥就把制香厂新做的高档香带上一大包。
冬天普通卫生香需求量变小，但是高档香其实是不受季节限制的，本身销量就不高，但是单价高利润好，如果有固定客户的话那还是不错的。
这是林姝提点陆大哥的。
厂里也调整了配方，生产了檀香、茉莉香等高档香，之前送给魏玲、韩芸她们的效果也证明这香不错，还是有市场的。
大姐夫和陆大哥走后，各生产队陆续分了各种口粮、庄稼杆等。
林姝家要养兔子，就多要了一些地瓜藤蔓、花生秧子。
分完口粮，支书便亲自组织了一次写文章夸赞水轮泵的活动。
他要求陆家庄大队所有读书识字的人都参加，包括小学生、老师、知青、识字社员、队干部等，权当新一轮扫盲活动。
这要求太奇葩了，很多人无法接受，包括陆家庄的生产队长。
这什么情况啊？
他虽然识字，但是他不会写文章啊。
要是让他夸那个水轮泵，他只会说：“好，真好，很好，真是好啊……”
具体怎么好，那就是把水自己抽上去，省电省油省力气，跟仙术一样呗，还怎么夸？
了不起就是来年肯定大丰收！
支书却说没感情、不生动、不形象，不足以表达水轮泵百分之一的好！
重写！
我………………日！
结果就是不会写文章的队干部纷纷找知青乃至小学生帮忙，陆平就被妇女主任和生产队长缠上了。
陆平都要哭了，“我也不会写作文啊！”
我能帮我爹算账就已经是我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事儿了。
陆安？
那更完蛋，他和生产队长一个风格的。
最后都有人找到甜甜和盼盼头上。
这俩崽儿是聪明，可总归是小啊，才六虚岁呢，林姝和爷奶心疼他们小，不想让他们过早费脑子，所以这会儿还没去读一年级。
主要是现在读书都吊儿郎当的，一天上半天课老师再带着劳动半天，他们舍不得崽儿受累。
这么点的崽儿玩儿就好了，劳动什么？
要劳动在家里劳动不好么？
许诗华因为自己阴暗的心思，不想给林姝以及她的亲戚脸面，所以坚决不给写诗或者歌颂的文章。
陆合欢倒是认认真真地写了，还让许诗华帮忙润色。
许诗华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嗤之以鼻，“你语法都没学好，你这什么修辞手法？有这样用比喻的吗？”
他一通挑刺，给陆合欢打击得不行，又摁着一顿写。
在陆合欢改了好几稿依然被许诗华贬得一文不值的时候许小悠怒了。
她对陆合欢道：“娘，你写得可太好了！”
虽然她还说不出来怎么好，但是她觉得那句“科技之力鬼斧神工，能开天辟地，能使水倒流，能令贫地大丰收……”
她觉得挺好。
她鼓励陆合欢，“娘，你不能只听别人说什么，尤其不能听我爹说什么！”
陆合欢：“你爹是诗人啊，他发表好多作品了呢。”
许小悠大声道：“可是，他不诚心，他瞧不起我们呀？一个看不起女生的男人，你让他看你的文章，那他除了冷笑哼哼还会干啥？他嘴里能吐出象牙来吗？还不如让我小舅妈给看呢！”
许诗华毫不客气地嗤了一声，“你小舅妈读了几天书？”
许小悠不容许人家说小舅妈不好，她瞪圆眼睛凶巴巴地喊道：“我小舅妈虽然没读几天书，但是她勤奋好学，她有天分，你虽然读书多，但是你傲慢自大，一点都不谦虚。书上说了，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我陆姥爷还教过我们，满招损，谦受益，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许诗华：“……”
他正在写一本小说，有一种想把他不喜欢的人都放到里面虐个死去活来的冲动。
不要以为诗人写不了小说，他可以的！
他要让男主的女儿变成哑巴！
那个曾经抛弃男人的漂亮小媳妇儿最终丈夫会死掉，而男人功成名就，她要低下高贵的头颅祈求他的原谅，寻求他的庇佑。
许小悠就让陆合欢拿着文章去给小舅妈看。
陆合欢却不肯，她觉得林姝又没读过几天书，能有什么文化？最主要的是许诗华说不好，那她就没自信给人看，怕人笑话。
她直接揉搓揉搓丢堂屋灶膛前面了，“算了，我也不写了，让那些知青写吧。”
许小悠就跑过去捡起来，摊开抻平，折叠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衣兜里。
许母也撇嘴讥讽，“女人上学有什么用？写什么文章？这是男人的事儿，女人无才就是德。”
陆合欢懒得和她犟，写了好几天的文章被许诗华一顿打击，她也没了激情，索性去学校了。
秋收尾声，学校又开课了。
许小悠现在每天不是怼爹就是怼奶，“你说女人无才便是德，这话也是读书人说的，你干嘛还学？我后娘要不是读过高中当了老师，家里怎么有两份工资？我爹一个人有本事养活咱们一家子吗？你吃着读书的好处，咋整天不说读书的好？”
许母说不过她，来气，抄起笤帚就要打她。
许小悠大喊道：“你打我试试？信不信我往细面里掺鸡屎！”
细面是许诗华和许耀耀的口粮。
许诗华对许母道：“娘，不要打她，她现在翅膀硬邦邦的，你打不动。”
许母就开始抹泪儿卖惨，“我们老许家怎么摊上这么一个没良心的丫头片子，整天胳膊肘子往外拐，拉拢外人欺负自己人。”
许小悠也不客气道：“奶你也甭哭哭啼啼整天卖惨，你天天唱的比说的好听，你不就想着给我洗脑，让我像老黄牛一样无条件帮弟弟吗？不就是想让我后娘老黄牛一样帮我爹吗？想吸人家血还整天摆出一副婆婆款儿数落人家，当人家不知道呢？那蚊子吸你血，还嗡嗡嗡地臭显摆，你能不拍死它？”
这话当然不是她自己说的，是林姝跟林大姐说她听来的。
她听完以后觉得很对，她就是这么想的但是说不出来，小舅妈帮她说出来了。
许诗华气得脸色铁青，直接甩手出去了。
许母气得更是浑身抖。
许耀耀看姐姐气奶奶，上来就给许小悠一脚，许小悠擡脚就狠狠踹回去，给许耀耀踹一个跟头。
“哇哇”，许耀耀大哭起来，许母又赶紧哄。
许小悠哼一声，“整天骂我胳膊肘子往外拐，怎么不想想你是我亲奶，却不如外人对我好，我生下来就是个犯人吗？你整天打骂我？你整天说不孝顺的人就该天打雷劈，你咋不说虐待孩子的长辈更该天打雷劈！”
许母被她气得也抱着孙子嚎啕大哭，“老天爷呀，我……我……没天理了啊。”
许母向来是对弱者就行使自己的权力践踏别人，对强者就示弱卖惨，原本许小悠在她面前是弱者，不知不觉许小悠靠着方荻花和林姝成了她面前的强者。
她已经拿许小悠无可奈何，除了打嘴架就是哭。
她指望许小悠做饭，若是打了许小悠，许小悠就真敢往面里加鸡屎，她做得出来！
许母怕了。
她想起当初老娘跟她说的，女人要把控好家里的粮食和锅灶，要是自己不做饭就要对做饭那人好点，所以老娘对大嫂一直很好。
可她是奶奶啊，是长辈啊，看看方荻花这个奶奶怎么当的？
那是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呀，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被一个屁孩子拿捏了？
许母委屈死了。
许小悠不搭理她带着陆合欢那张纸去找林姝了。
林姝最近可忙啦。
除了在家做好吃的，还得陪着崽儿们养兔子，然后陆绍棠有时候还会搞突然袭击，晚上回早上走的那种，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回来过。
许小悠前几天也来看过兔子，原本盼盼和甜甜说送她两只小兔子，她拒绝了。
许小悠说的是“你们送我兔子我肯定好好养，可我若是养兔子，我就得天天割草喂它，我就没时间做别的，还不如不养呢。”
林姝就觉得这孩子小小年纪看得通透，虽然兔子可爱，但是养兔子却是辛苦的。
而且兔子饭量大，要吃很多青草和蔬菜，冬天没了鲜嫩的草，那就只能吃菜以及粮食了。
许家没人帮衬，都要她自己忙活，她还得给家里做饭委实太累。
盼盼和甜甜就邀请她得空就来撸兔子，可以随便摸的那种。
许小悠把陆合欢的文章递给林姝，然后就去抱小兔子了。
小兔子长得可快呢，出生几天就开始毛茸茸的。
这几只兔妈妈也很平和，它们并不介意小孩子们来摸，也不介意小孩子摸自己崽崽。
可能因为一直都是几个小孩子亲自给它们喂食的缘故吧。
甜甜和盼盼会拿破刀剁菜叶子拌上一些猪食给它们吃。
可能兔子记住了他们的气息和声音，对他们就格外友好。
林姝看了看陆合欢的文章，别说，写得真挺不错的。
陆合欢毕竟是高中生，哪怕因为学制改革读了个半吊子高中，那小学初中可是正儿八经读下来的，比现在的初高中生水平高得多。
许小悠抱着小兔子，一下下摸着，问林姝道：“小舅妈，你写文章了吗？”
林姝浅笑，“没有呀，我还在学习中，还不能写呢。”
她现在能流畅自如地读书识字就够让人惊讶的，要是一下子写出让人惊艳的文章，那太引人好奇甚至是怀疑了。
前世做自媒体，她的文案水平自然是一流的，要写个文章轻而易举。只是她不想去出那个风头，前世她也是不喜欢露脸的那种，她喜欢保持距离，保证自己平静的私密空间。
现在她要是写文章和小学生、知青们一起参加比赛，那不是欺负人嘛，胜之不武，就不去抢这个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