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敌视
他爸妈顺口就答应,朝着盼盼几个走过来,“喂,小孩儿,糖葫芦怎么卖的?你家大人呢?”
许小悠指指后面,“大人去那边了。”
盼盼:“糖葫芦五毛一支。”
年轻的妈妈以为顶多三毛一支,突然听到五毛,愣了一下,“这么贵呢?”
盼盼:“不贵呀,我们只有三十支,卖完就没啦。”
他举了举手里的,“还剩下五支了。”
小朋友破了脑袋多可怜啊,吃根糖葫芦安慰安慰就好啦。
盼盼觉得比起小孩子脑袋破了那么可怜,五毛钱根本不算什么。
如果能让小朋友开心,一块钱都值得!
如果是他的宝宝,他为了哄宝宝开心,就会给买!
别说他的宝宝,就是甜甜想要,爹娘爷奶想要,他也会给买的,一点都不觉得贵。
嗯,要是侯伟的话,他可能会让侯伟忍一忍,男子汉么,不能太馋太娇气。
所以他觉得别的爸爸妈妈如果真的疼孩子,那也会给孩子买的!
果然,妈妈犹豫了一下,和爸爸对视一个眼神,“有点贵哈。”
她已经想给儿子买了,又觉得贵,所以需要丈夫的支持,只要他也同意,那她就买得毫无负担。
爸爸点头,“买一根吧,咱也不是天天买。”
妈妈立刻点头,笑道:“对,宝宝怪可怜的,买一根甜甜嘴儿。”
虽然家里有糖,但是冬天糖葫芦对孩子的意义不同,那是不可替代的。
他们又成功卖掉一根。
过了一会儿,又有个穿四个口袋的中年男人从医院出来,眼睛红红的,看到卖糖葫芦的小孩儿,当即就要了四支。
甜甜提醒他:“叔叔,五毛钱一根呀。”
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我老娘……想吃点酸酸甜甜的。”
寡母养大他不容易,供他读书,读完中专安排了工作,终于有了好日子。
可媳妇儿却嫌弃农村婆婆,不让她一起来住。
老母亲为他操劳一辈子,没享过一天福,现在临终想吃点酸酸甜甜的东西,他不知道要给老母亲吃什么酸酸甜甜的,也许去买个苹果,也许买点糖拌着醋吃。
出来就看到几个孩子在卖糖葫芦。
这不就是酸酸甜甜的吗?
他要让老母亲吃个够。
盼盼道:“你妈妈生病了吗?糖葫芦好吃,不可以多吃哟,一支就够啦。”
中年男人吸了吸鼻子,擦了一把眼泪,哦,还得给媳妇儿和孩子买支吃吃,毕竟一冬天可能就吃这么一次。
他买了四支五毛的糖葫芦走了。
甜甜叹口气,小声道:“他是不是很馋啊,他妈妈生病了,他还买了自己吃呢。”
小孩子不懂大人的悲伤,但是她知道爷奶生病的时候不爱吃东西,一根糖葫芦都吃不完,怎么还买四根呢?
肯定是他馋,他自己想吃。
他们守在这里,有出院的高高兴兴买了糖葫芦庆祝,有弥留的也买一根糖葫芦留下生命历程最后一抹艳红色,最后一口酸酸甜甜的似乎跟幸福最接近的滋味。
在这里几乎没有人还价,哪怕觉得贵也是犹豫一下就买了,买不起的压根也不会问。
年轻的女护士、大夫都会过来买一串或者几颗糖山楂吃吃。
出院的尤其带孩子的或者不缺钱的也会买两支庆祝一下。
甚至还有路过的也买了糖葫芦回家哄孩子。
盼盼还做主送了一个农村小病号两颗,一个农村老爷爷两颗,一个农村老奶奶两颗。
城里人发工资,五毛钱的糖葫芦吃也就吃了,反正也不是总吃。
乡下大部分人不行,别说五毛钱的糖葫芦,三毛钱也吃不起,因为他们可能是借钱来看病的。
但是馋糖葫芦的人是不分乡下和城里的,城里人馋了有钱买,乡下人馋了要么忍着走开,要么眼巴巴地瞅着抹泪儿。
崽儿都是心软的,见不得人家对着自己抹泪儿,就送两颗。
有人会道谢,有人甚至还想要。
侯博就会冷冷地让他们适可而止。
“卖那么贵的糖葫芦,就给两颗,真是抠门儿。”
“有钱人家的小孩儿跟有钱人一样心狠。”
许小悠就怼回去,“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就你们最贪心。”
这时候有护士和大夫出来买糖葫芦,那人就气呼呼地走掉了。
有个大夫认出盼盼和甜甜,毕竟他俩跟着陆老爹来过的,惊讶道:“呀,是你俩呀,我听人家说有小孩子卖好吃的糖葫芦就出来看看,没想到这么巧。”
俩崽儿乖乖地问章伯伯好,又把侯博和许小悠、小侯伟介绍给他认识。
章大夫笑道:“走吧,到医院来,我帮你们卖掉。”
盼盼却不肯,“那不可以的,我们卖差不多了,还得去学校那边给同学们也尝尝好吃的糖葫芦呢。”
虽然卖得贵,可他就是觉得这么好的糖葫芦就值当这个钱,肯定还有别的孩子想吃。
要是让熟人买,那对陆安哥哥不公平啦。
再说他们也没多少糖葫芦,这都卖掉大半儿了,散装的山楂糖球卖得也很快,这会儿已经卖差不多了呢。
盼盼要送章大夫和闫大夫糖葫芦吃,章大夫自然不肯。
这会儿闫大夫也不在,他去革委会开表彰大会了嘛。
盼盼:“叔叔你买的话就四毛钱吧,不赚你钱。”
章大夫笑道:“那怎么行么,不能让小孩子亏本的。”
他是大夫,自然不在乎这一毛钱。
他买了两支,自己和同事尝一颗,剩下的拿回家给孩子吃。
一块钱大家都能甜甜嘴,他觉得很划算。
为了避免章大夫让熟人出来买,他们决定走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甜甜叹气,情绪略有点低落,虽然赚了钱,可是看到那些生病治不好只能等死的人心里酸酸的,要是带入一下爷爷奶奶姥儿姥爷,哎呀,那小心肝就可难受了。
她拎着帽子,耷拉着脑袋,发辫垂下来,头上的头花都显得无精打采,声音也闷闷的,“我不想让爷奶生病,我想让他们长命百岁。”
小侯伟:“长命百岁!”
许小悠安慰她道:“放心吧,方姥娘和陆姥爷身体好着呢,肯定会活到一百岁的。”
侯博伸手拎了拎她的小辫子,帮她把头花正了正,“咱们去学校那边吧。”
他觉得甜甜心肠格外软,可能是女孩子的缘故,他看到那些病人就没有什么想法,觉得他们和自己无关。
去学校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俩红袖箍大妈。
大妈还问他们呢,“小孩儿,你们这是干嘛呢?家里大人呢?”
她们狐疑地看着这几个漂亮孩子,男孩子大点,顶多十岁的样子,几个小孩子五六岁,这推着自行车驮着大箢子和笸箩,什么情况?
甜甜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盼盼和许小悠正一左一右安慰她,给她擦眼泪儿呢。
侯博刚想说他们走亲戚,小侯伟还小,嘴巴快,他喊道:“我们卖糖葫芦呢!”
侯博忙道:“就是自己家做了两支,糖太贵不舍的都吃完,拿出来和别的小朋友换吃的。”
他怕大妈没收他们的糖葫芦,虽然没剩下多少了。
在祁州他就见过红袖箍以权谋私,没收小贩儿的东西据为己有。
当中一个大妈好奇道:“还有人会做糖葫芦呢?给我瞅瞅。”
另外一个大妈问道:“几毛钱一根,给我来一根,拿回去给孩子吃。”
她们看得出来,这几个孩子长得漂亮,有自行车、衣服干净利索,说话也有礼貌很条理,一看就是读过书的,家境肯定不错。
她们自然不会随便得罪人。
再一看这糖葫芦,一颗颗饱满圆润,外层糖浆又薄又脆,一看就手艺地道,肯定好吃。
她们买得也高高兴兴的。
等去了小学校,他们就发现大人虽然嫌贵,但是要么不买,要么还价没用就原价买了,小学生是最难对付的!
小学生们嫌贵,吵吵嚷嚷地还价,让他们五分钱两颗。
可实际大部分小孩子五分钱两颗也买不起。
他们根本没钱!
只有三个家境不俗的小孩子有零花钱,一个花五毛钱买了一支糖葫芦,一个花五毛钱买了十颗糖霜山楂。
第三个虽然有钱但是想狠狠砍价,要求两分钱一颗,还逼着他们卖,不卖就威胁如何如何给他们抓起来劳改!
他自称是校长的孙子,还拥有一群小狗腿子,帮着他起哄、助威,还想上前抢糖葫芦!
盼盼他们果断逃离小学门口。
离开小学之后,甜甜早就忘记医院带来的低落情绪,满脸惊恐,“小学生好可怕啊!”
小学生侯博:“……”其实也没那么可怕,至少不是所有都那么可怕。
他们检查了一下,糖葫芦已经卖得还剩下三支,一小箢子糖山楂也还剩下不到二十颗了。
他们都没去招待所、饭店呢。
“哥哥他们也卖光了吧?”
陆安他们就拿走三十支。
“咱们去广场那里集合吧。”
十点多他们刚吃过饭,这会儿日头过了正南往西歪,他们又饿了。
侯博就领他们去革委会。
三姨说了饿了就去那边,食堂有热饭可以吃的。
这会儿陆平和陆安正大眼对小眼呢。
迄今为止他们就卖了四串,还是以三毛的价格卖的。
陆平:“咱们回去找盼盼吧。”
还是让盼盼卖吧。
陆安有点丧丧的,“哥,我说了,五毛太贵,四毛人家都嫌贵,三毛他们还划价呢。”
陆平:“依着买东西的,你白给他不是更好?你不能人家嫌贵你就立刻降价,低于三毛还不如我们自己吃呢。大冷天的,冻得嘶嘶哈哈的不值当。”
陆安:“这么贵,不好卖,人家不要,我们卖不掉他们肯定更卖不掉。”
陆平就推着自行车往革委会广场那里去。
路上有人看到糖葫芦问多少钱,陆平想说五毛,陆安已经抢着说三毛了。
那人嫌弃地咦了一声,“太贵了,人家都两毛,两毛钱吧,我买两支。”
陆安觉得肯定是盼盼他们卖不掉就降价两毛卖,要不这人咋说别人两毛呢?
陆平自然不同意。
两毛钱的话就白忙活,赔本的。
糖太贵了!
那人不乐意了,“你们会不会做生意呀?现在到处抓投机倒把的,不让卖,你们还扛着个草把子到处晃悠,回头被抓了不但没收东西还罚款,赶紧卖了吧。”
他看出这俩孩子胆怯,就想吓唬一下,最后一毛一支,他包圆才好呢。
正好俩红袖箍大妈往这边走。
男人立刻吓唬两人,“看见没!”
陆平看到了,陆安吓得腿一软,就想拉着大哥跑。
红袖箍大妈也看到了,喊道:“甭跑,就那么十支八支的糖葫芦,我们不抓。”
听她说不抓,陆平就示意陆安不要自乱阵脚。
男人讪讪道:“哟,又不抓呢?”
大妈走上前,瞅瞅男人,对陆平哥俩道:“你们和那几个小孩子是一家的吧?我还买了两支呢。”
她对那个男人警告道:“少四处败坏我们红袖箍的名声,我们什么时候乱抓人了?你要是偶尔来一次我们不管,你要是天天来卖,那肯定不成。你抱着二三十根糖葫芦卖我们无所谓,你要是天天成百上千的卖,那肯定有问题,你不投机倒把哪里来的糖呢?”
男人也不买糖葫芦,赶紧跑了。
陆平和陆安也跟红袖箍道谢,又去找盼盼几个。
结果他们路上就看到几个人围着侯博他们的自行车,正在那里买糖葫芦呢。
许小悠看到他们,喊道:“哥,你们还没卖完呐?赶紧拿过来,我们不够了!”
陆安:“……”
陆平:“我说吧,别看盼盼小,会卖东西呢。”
陆安之前还有些不服气,觉得自己爹会卖东西,自己是爹的儿子,遗传的话怎么也是自己会卖东西,不该是盼盼这个侄子吧?
结果……人盼盼比他会卖。
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笨了。
陆平小声道:“没事,你没看我也不会卖么?”
张不开嘴吆喝,不好意思和人家王婆卖瓜,也不好意思和人家争执,更不好意思拒绝人家。
人家想要便宜,自己都不敢坚持不敢拒绝。
这真的做不了生意。
人家盼盼那边,几个孩子嘴巴跟抹了蜜一样宣传糖葫芦。
许小悠:“我们一颗颗精心挑选的山楂,洗得干干净净,把那个山楂屁股都抠掉了呢。”
盼盼:“我们用了可多糖啦,家里所有的糖,还有邻居家所有的糖都用光啦。可甜可甜呢,卖完就没啦。”
小侯伟:“酸酸甜甜,我们都爱吃!吸溜!”
甜甜:“山楂还美容养颜呢,中医说吃了去胃火,消食止渴,好处多着呢。”
“没有啦没有啦,只有最后几颗啦。”
陆平和陆安就看着几个崽儿把他们没卖掉的糖葫芦也五毛一串卖光光
最后那串竟然还有俩人在那里较劲,这个说我六毛,那个说我七毛的,摆明斗气呢。
还是盼盼嘿嘿一笑,“你们不用六毛也不用七毛,一人两毛五一人一半不就好啦?”
其中一人眼尖,“我看你那箢子里还有几支。”
盼盼立刻伸手臂挡着,脑袋摇成拨浪鼓,“没有啦没有啦。”
最后那几支要送给闫大夫、秦主任还有县革委会的爷爷伯伯们,嗯,看情况送给谁。
就在这时候陆大嫂出来找他们,一眼看到他们,招呼他们过去吃饭了。
县革委会有个领导爱长篇大论,那会开的,成了个人演讲会,给大家都听困了,没座位的腿站麻了,有座位的屁股坐麻了。
好歹等他们讲完话然后就颁发奖状、奖品啥的。
之后大家还能在食堂吃个便饭。
林姝记挂着几个崽儿,坐在那里也是咯得屁股疼。
关键开会的时候邱丽娜坐她旁边,一直用一种很奇怪的略带点诡异的眼神盯着她。
林姝看过去,她就一副我不认识你的架势把眼睛移开。
这会儿终于结束,大家可以去食堂吃饭。
陆老爹和闫大夫等人说话呢,陆大嫂让林姝看着东西,她去找几个孩子。
那边邱丽娜拦住魏蓝,“魏蓝,你坐哪里了呀,我找你半天,你怎么不来找我坐?”
魏蓝和三个市里的同志一起过来的,他们作为上级单位出席县级表彰大会。
他看到林姝,之前只是目光交汇示意了一下,现在开完会想跟她就近聊聊。
他之前是想追求人家,可人家丈夫平安归来,他也为她高兴,现在大家就是朋友。
林姝同志和他姐姐关系不错,经常保持通信,姐姐让他帮忙说一声,她最近去外地出差采访,回头要去陆家庄一趟再采访她和大队,还要看看他们的水轮泵站。
结果不等他找到林姝反而被邱丽娜拦住。
邱丽娜是别人给介绍的对象,他不太喜欢,夏天时候就跟介绍人说过不合适。
他扪心自问,的确是因为林姝,他对她一见钟情,结果她丈夫平安归来他好梦成空,突然就对找对象不热衷,没什么兴趣,至少现在没兴趣。
他觉得自己可以先搞事业,三十岁再结婚也不晚。
他姐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这个邱丽娜还是总给他打电话,动辄跑到市里找他,一副他俩已经是对象的架势。
“魏蓝,咱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请你。”邱丽娜朝他笑笑。
魏蓝正色道:“邱丽娜同志,我想介绍人应该和你说过的。”
邱丽娜立刻打断他,“你说什么呢,咱们是同志,你来县里,我难道不该请你吃饭?”
她很喜欢魏蓝,觉得他是自己想象的那种男人,文雅清秀,还带着一点腼腆。
只是她感觉得出,他好像对她没兴趣,所以她不能让他把拒绝的话直接说出口。
就这样模糊着,暧昧着,表面做朋友,慢慢地就是对象。
反正她去市里找他,他来这里她也找他,别人看见就会认定他们是一对。
那些想接近魏蓝的女人也得掂量掂量他是不是有对象。
魏蓝:“抱歉,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他看到林姝和人拿着脸盆暖壶的过去,赶紧招呼一声,“林姝同志!”
林姝听见声音,扭头看到他,笑道:“魏蓝同志,好巧呀,你这是要去哪里?”
魏蓝忙跑到她身边,“正要找你呢,顺便说点事儿。”
邱丽娜视线在他们身上逡巡,脸色登时很难看。
她本身对林姝印象就不好,觉得林姝长相过于艳丽,像狐貍精,之前男人刚“牺牲”她就忙着勾搭男人相亲,吊着自己表哥。
现在看林姝朝着魏蓝笑,而魏蓝的笑容是她从来没见过的灿烂,她瞬间怒火丛生。
现在男人回来了竟然还勾搭单身男人,怎么这么不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