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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 正文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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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回到办公室,秦楚文又把康康的病历调出来看了看,苏明也凑过来看,然后发出他不知道是第几次感慨:“这孩子能活到十五岁也真是不容易。”

    秦楚文也说:“幸亏他父母没放弃。”

    康康父母带着他来到三院就诊时,看到孩子的情况,就连经验丰富的李主任也很惊讶,这孩子竟然是个镜面人!

    镜面人又叫完全性内脏反位,也就是说康康的心脏,肝脏等器官的位置与正常人完全相反。

    镜面人本就罕见,为镜面人做心脏手术更是难上加难。

    而康康内脏与正常人相反的同时,心脏的连接也与正常人完全相反,正常人的心房和心室左右对称,即左连左,右连右。而他的则是左心房连右心室,右心房连左心室。

    并且他的心室和动脉连接也与正常人相反,正常情况下左心室连接主动脉,右心室连接肺动脉,他这里又反了过来,并且还合并着室间隔缺损,肺动脉狭窄等畸形,诊断上直接列出了一溜的病症。

    “也是当地医疗水平有限”,苏明感慨道,“能把人保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了。”

    这些秦楚文也知道,可他总想着,要是再早一点,孩子也不至于受这么多年的罪。

    纵然知道康康的父母已经尽到了他们所能尽的最大努力,但看到孩子的人还是忍不住想,要是再早一点就好了,再早一点,风险不会像现在这样大,孩子的情况也会好上许多。

    【双调转术】是复杂先心病中,难度最大的手术之一,三院心外科,李主任是这方面最权威的专家。

    这样大的手术,科里早就组织了规培医生,实习医生等观摩学习,像苏明这类住院医,则在自身没手术的情况下允许在手术室内部观摩。

    秦楚文也是有这类手术经验的,所以这次的手术,李主任直接绕过了几个主任医师,直接点了他一起完成手术。

    手术时间订在了翌日上午九点,麻醉方面由麻醉科的吴主任亲自负责,康乐乐作为吴主任的学生跟着老师进了手术室。

    整个手术室,手术医生,麻醉医生,体外循环组,再加上护士和几个观摩学习的住院医,足有二十多人,而在示教室里也有很多人在通过电视转播观摩学习。

    随着核对病人的声音结束,手术正式开始。

    这次手术,不仅需要调转康康心房与心室之间的连接,还要调转心室与动脉之间的连接,并且还要修复室间隔。

    时间慢慢流逝,台上的医生所有心神都在康康身上,旁边观摩的医生走了一批又来一批。

    手术室外,康康的父母蹲在角落里不停地擦着眼睛,手术可能要进行十几个小时,这十几个小时,既是他们充满希望的时刻,也是此生最难熬的时刻。

    作为父母,他们没有一刻不在自责,可自责改变不了任何问题,只能拼尽全力去为个孩子搏一线生机。

    如果说医院是最能看见世间疾苦的地方,那手术室外,则是把这句话展现得更加彻底。

    手术室里,每天不间断地开着上百台手术,手术室外,全国各地来的病人家属或坐着默默流泪,或发呆,或跪在地上拜起了以前从不相信的神佛。

    在这里,一切带有吉祥意义的东西,似乎都能让默默等待的家属心里多一些安慰。

    秦楚文在手术时,苏木也在对一位产科急诊患者家属进行麻醉前谈话。

    急诊120半个小时前转运过来一位,凶险性前置胎盘,胎盘植入,并且失血性休克的高龄产妇,此时情况非常危险,苏木只能加快速度。

    “您爱人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刚才产科的医生应该跟你说了吧?术中面临着很多可能,比如大出血或者是羊水栓塞等等。”

    产妇丈夫点头:“说了。”

    “说了就行”,苏木把麻醉知情同意书拿给他看,“麻醉这方面的风险我简单跟你说一下,然后咱们今天要做全麻。”

    “全麻?”产妇丈夫一脸的惊慌失措,“不做全麻,生孩子咋能全麻呢?”

    “现在没有选择,现在大人和孩子随时都可能面临着生命危险。”苏木先是语气严厉,后又放轻语调说道,“您爱人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例,在全麻剖宫产方面我们有非常丰富的经验,请您相信我们。”

    苏木一说完,产妇丈夫就有点迟疑,他抹了把脸:“我跟家打个电话商量一下行吗?”

    苏木吸了口气,压着脾气问:“您自己做不了决定吗?您爱人现在已经休克了,拖得时间越长,不仅对您爱人不好,对孩子更加不好!”

    一听这话,男人呼吸一窒,连忙拿过笔:“我签。”

    苏木把同意书拿给他,一边说着麻醉风险,然后又向他询问产妇最后一次进食进水的时间,等男人抖着手签完了字,苏木拿着同意书就回了手术室。

    在护士清点器械的背景音中,苏木和巡回护士也在快速地做着麻醉前准备,补液,穿刺,连接自体血回输设备。

    等产科医生准备好,她便开始进行麻醉诱导,产科医生在她完成的下一刻就开始操作。

    全麻之后,产科医生要在三分钟内取出孩子才能把麻药对孩子的影响降到最小。

    这台手术的主刀医生是产科一位经验非常丰富的主任,三分钟后顺利娩出一名女婴,快速剪断脐带后,孩子直接就被交给了早就等在一旁的新生儿科医生。

    随着孩子取出,血液汹涌流出,羊水瞬间变成了血水,此时母亲生命危在旦夕,正在另一边抢救的孩子也没有发出哭声。

    这一刻谁都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在产妇出血时苏木这边及时输入红细胞,新鲜冰冻血浆,冷沉淀,补充凝血因子。

    过了没多久,另一边的孩子发出微弱的哭声,母亲这边却突然心跳骤停。

    一瞬间手术室里的医生护士们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苏木没时间想那么多,在叫停手术后立刻就来到产妇身边进行胸外按压,推了一支肾上腺素后,又进行了一次除颤,产妇才恢复窦性心律。

    这边的手术在继续,孩子那边也需要被紧急运往NICU(新生儿重症监护室),这个刚出生的小生命还来不及见自己的妈妈一面,就已经要独自去别的地方闯接下来的关卡,而她的妈妈,则还要留在这间手术室里继续闯她自己的生死关。

    与此同时,这边的产妇恢复心跳的那一刻,另一间手术室里,经历了十个小时的手术,终于到了最后看成果的时刻,一次电复律后,康康被重新修正过的心脏也开始重新跳动。

    两个毫不相关的手术室,竟然在这一刻同时爆发了生的奇迹。

    手术室外,家属们满怀期待地盯着那个紧闭的门,手术室内,医生用尽毕生所学,全力救治着每一个生命。

    门里门外,正在完美诠释着什么是“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康康的手术从白天做到晚上,用时11个小时二十分钟,李主任先出了手术室。

    一句手术很成功,直接让已经接近崩溃绝望的康康父母高兴地哭出声,甚至直接跪了下来要给李主任磕头。

    可怜年过六十的李主任站了一天腰疼得受不了,弯腰扶人时差点厥过去。

    手术室外又是一阵惊慌,手术室内的气氛则轻松了很多,巡回护士更是在征求过大家的意见后放起了音乐。

    正在做着收尾工作的秦楚文此时眉间也染上喜悦,再没有比手术成功更能减轻疲劳的了。

    另一边的产科手术室里,在经过两个小时的手术,产妇无法正常娩出的胎盘终于全部剥离,产妇也终于转危为安。

    这样一台手术,再一次让苏木见识了母亲的伟大。

    这位母亲的体重是60KG,体内血液大概是4800ml左右,术中的出血量却高达8600ml,相当于全身的血液换了两遍。

    从前苏棉问过苏木一个问题,问她在手术过程中最期待哪个环节,她答,当然是术后唤醒病人的环节。

    看着这么勇敢的妈妈再次睁开眼睛,苏木竟然觉得有点眼热,此刻这位女士还不知道,自己的心跳曾经停跳过一次。

    “周慧,手术结束了,你生了个漂亮的女儿。”

    ——

    一台手术顺利结束就预示着打赢了一场战役,苏木在洗澡的时候都高兴地哼着歌。

    今天住院总专用手机还算给面子,让她好好地洗了一个战斗澡,吹好头发出来时,苏木想着要不要定点好吃的犒劳自己,结果刚到生活区的小餐厅,就有人叫她。

    “苏医生”,苏明很热情地向她招手,“吃饭了吗?一起吃啊?今天李主任和秦哥请客,定了好多东西。”

    苏木脚步顿了下,那边李主任也对她说道:“小苏快来,听说你也才下手术?赶紧来吃点。”

    苏木从来不是个扭捏的人,别人盛情邀请,她也就没有再推脱,以后请回来就好了。

    她刚过去跟人打完招呼坐下,面前就推过来一杯奶茶,苏木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向上看。

    秦楚文一张清冷的脸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眼里却好像多了些不明意味,说道:“芋泥波波奶茶,不加糖。”

    苏木心脏咚地跳了下,想起那天参加婚礼回来的路上。

    “你喝什么口味的?”

    “我要芋泥波波奶茶,不加糖的。”

    作者有话说:

    镜面人非常非常罕见,感兴趣的姐妹可以查一下。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出自医学生誓言。

    关于凶险性前置胎盘,胎盘植入,本来我在作话放了定义,但想想还是删掉了,怪吓人的。

    下本开《黑白童话》

    陈向松生于大山长于大山。

    他过去二十八年的人生里,只有过两个愿望。

    第一个,是走出大山,此时已经实现。

    第二个,是在身处的这座城市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在这里安个家。

    为了第二个愿望,他白天上班,晚上到批发市场去蹬三轮给人拉货。

    他是芸芸众生平凡的一员,他守着自己的本分从未有过任何妄想。

    直到那个皮肤白的像雪,眼神高傲如公主一样的姑娘突然降临,他终于生出一丝妄念。

    遇见夏禾,他的人生,终于有了第三个愿望。

    夏禾的人生终止在家里破产,父母烧炭自杀那一天。

    曾经的风光一夜之间消失殆尽,她的人生只剩下怨恨与茫然。

    她被家里曾经的阿姨带到了那个老式四合院。

    看着面前灰扑扑的一切,她突然觉得,她就像这个老式四合院一样,外表堪能入目,内里早已破败的不成样子。

    招惹陈向松,是她最后的放肆。

    任夏禾再怎么想,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坐在三万块的老式桑塔纳里,吃着五毛钱的冰棍儿,依然笑的像个傻子。

    她听过许多种不同的情话,唯有陈向松的那一句,最能打动她。

    彼时他刚冲完凉,跨栏背心紧紧贴在身上,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他用最平常的语气说道:“我努力赚钱,我们买一套房子,写你的名字,你依然会有一个属于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