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心怀鬼胎的会议结束,周俨开始调奶茶。
周俨这一个多月以来都有定期去上培训课,手艺精进不少。最近几人一同活动,末了周俨都会调一份新饮品,以便一起品尝讨论。
周栗也跟着过去,走两步打一个喷嚏,周俨在吧台前停住脚步,把外套丢给周栗,突然头也不回地说:“对了,名字。”
“周栗。”周栗搓着鼻子,没反应过来。
“我说奶茶店。”
“!”周栗一下叉起腰。
自从把取名的任务交给周栗,周俨已经六亲不认了,每天在家里定时定点催她完成任务就算了,现在还要不定时抽查。
“哥哥你变了,我打喷嚏你都不关心我!”周栗气呼呼的,脱口而出:“你还不如那混子呢!”
也不知道是谁六亲不认,手上的外套还冒着洗衣液的香味呢。周栗典型的嘴在前面说,脑子在后面追,说完就后悔了。
“我跟他当然不一样了。”周俨这才回头看她,又越过她看向跟在她身后的周孟航,周俨语气凉凉:“你说是吧?”
也不知道在问谁。
“……什么啊?”周栗直觉周俨话里有话。
周孟航不慌不忙,也回她一句:“我当然不一样了。”他的眼神称得上直接,周栗感到既莫名又脸热,说不上来的感觉。周俨更莫名,在自己的店里品出自己的多余,他面色更冷,还要出声提醒周栗:“先把外套穿上。”
周栗乖乖照做。
冷漠归冷漠,免费劳动力还是需要的,老板继续发话,这回是对着周孟航:“答应我的宣传图别忘了。”
“忘了。”
调饮品的手一顿,周俨擡头看一眼周栗,再看回周孟航。
周孟航也看一眼周栗,再看一眼周俨。
“记得了。”周孟航说。
周栗刚拉上外套拉链,又打了一个喷嚏,她没注意到两男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径直往周孟航身上招呼一拳,把打喷嚏的原因归咎于他:“是不是你骂我呢?”
周孟航大人有大量,没跟她计较,抽了纸巾给她,也没等她接,直接上手,用纸巾裹着她的鼻子。还顺手捏了捏。
哪有人这样擦鼻子的啊!周栗又囧又无语。
周俨正在切柠檬,刀法突然变重,一颗柠檬籽碎成好几粒,他似乎觉得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对站在吧台旁的那两人说:“你俩给我出去呆着!”
似有感冒征兆的周栗鼻头脸颊红了一片。
……
待业好几月,突然恢复高强度的“工作”,周栗这阵子累得每天沾床即睡。为了给奶茶店起名字和写品牌故事的稿子,周栗昨晚又熬了个大夜,早晨仍然准时在生物钟时段醒来,脑袋混沌得厉害。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要感冒了。
田螺姑娘已经等在门外,周栗还没顾得上吃药,先把人放进来,周孟航轻车熟路往厨房跑。
时间长了,他对周栗家厨房的熟悉程度早已超越周栗。
厨房是开放式的,周栗不用自己动手,便坐在用餐的圆桌旁看着他在小厨房里忙活,脑袋迟缓地想着饭后要吃感冒药。
大少爷动手能力开发得晚,做什么都兴致勃勃,今天带的是做三明治的食材。热完鸡胸肉,开始煎蛋,大少爷先是胸有成竹地热油,接着把鸡蛋滑进去,锅底滋滋响。
下一秒,油溅了出来。
“”锅没干。
他的手臂瞬间冒了两个泡,周栗反射弧颇长地感觉到疼,但她没动。没睡好加上身体不适,她整个人都恹恹的。
周孟航也没在意自己的手,把三明治包好切开,开始打豆浆——豆浆机也是他从家里带过来的,前天还带了个小烤箱,把周栗家的料理台堆得憋挤。
食物的香气渐渐传出来,周栗心口那点烦躁被人抚平,她懒懒垂着眼,周孟航已经端着装食物的盘子走来。
冒着热气的食物被放在桌上。
他停在她身侧,没走开。周栗低着头,看到他皮肤上油溅的伤口。
两人都遗传了各自母亲的好皮肤,夏天晒黑的肤色等天气一凉快就能白回来。他现在的肤色和年少时差距还是很大,但比起夏天那会儿,恢复了不是一点半点。
于是很小一块泛红的水泡也变得扎眼。
“没睡好吗?”那只起水泡的手擡起来,食指落在她眼下,看她明显睡眠不足的熊猫眼。
熊猫眼咕噜转一圈,视线定在他屈起的手臂上,洁净的目光像在轻吻他的伤口,周孟航感觉起水泡的地方被带起一阵痒。
“不疼吗?”周栗扣住他手腕,反问。
“不疼啊。”周孟航轻笑:“我终于知道我妈为什么不爱做饭了,女孩子确实要少做饭,身上溅了油容易留疤。”
周栗仰起头看他,仍然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她随口道:“那以后都你做饭了。”
她这会儿的样子看上去太懒了,说话也像在撒娇。“好啊。”他答得毫不犹豫,语气更随意,周栗却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能感受到他的认真和柔和。
她微滞,与他交汇的疲乏目光忽然温软,她的长睫毛垂下来,眼神也向下,心上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我……”
“嗯?”
杯里的热豆浆还在冒泡泡,周孟航站着没动,等着泡泡逐一击破。
“我怕你给我下毒。”周栗脑袋轰轰,开始口不择言。“”
周孟航又被打败。
周孟航厨艺见长,周栗却没什么食欲,三明治吃了一小半,豆浆勉强喝完,托着腮坐在桌前看他吃。
男生吃饭的速度总是快,周孟航的吃相倒也说不上粗鲁,也没有很狼吞虎咽,但看上去就是急,好几天没吃过饭似的。
“吃饱了?”周孟航快速解决完自己的那一份,得到周栗肯定的回答后,动作自然地拿起她那一份,三两口吃掉。
饭后还是周孟航收拾洗碗,他做这些越来越得心应手,根本不用人指使,自觉到吴淑萍看见都要掉两滴泪。等他洗好碗再过来,才发现周栗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是多困啊?他想把人叫醒上楼去睡,低头才看见她脖子到耳后都泛着不正常的红。
神经大条的田螺姑娘赶紧用手背去探她的脸颊,然而他刚用清水洗过手,根本测不出来真实的温度。
周栗被他的手冻到,悠悠睁开眼,声音有些低哑:“……感冒药在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
“……”
憋到现在才说!
周孟航扶她去沙发坐着,再转头去找药,又跑到厨房烧水。刚烧开的水太烫,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倒出小半杯,兑好给她。
周栗吃完药,只觉得精神更困顿,躺在沙发上半梦半醒。
刚刚还蹲在沙发边上的人不见身影。
周栗从小到大很少感冒发烧,几乎没跑过医院,体格好得不得了。但也有例外,每年里总有那么一两次。
林清以前常说,真是庆幸她体格好,生一次病全家折腾。不爱喝药,不爱打针,没有人陪着就要哭。小学暑假有一回,周忠仁夫妻俩都不在家,周栗突然感冒,周俨哄着她吃药睡觉,醒来后房间里没人,她一下子哭起来,光着脚在家里找人。
周俨在自己房里写作业,到底也是年纪小,看见妹妹这样,顿时也吓坏了,火急火燎地打电话给周忠仁。
周栗长大后,早已做不出这样丢人的事情,唯一不变的是会轻易感到委屈。屋子里空荡荡,她眨了眨眼睛,眼泪涌出来。
周孟航抱着毯子从楼上下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画面——周栗蜷缩在沙发上,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不健康的红晕从鼻尖蔓延到耳后。
听见脚步声,她泪眼朦胧地擡眼看她,眼泪戛然而止。
周孟航快步走过去,弯下腰看她,一脸紧张:“怎么了?很难受?”
周栗没否认:“很难受。”
“我送你去医院,你等我回家开车来。”周孟航放下毯子,手却被人拉、住。不是手腕,她柔软的手直接覆在他的手心,交握的姿态。
脆弱的、依赖的。
“我不想去医院。”她小声说。
周孟航无法,只能哄她:“那回房间?”
这回周栗点了点头。
周孟航连人带毛毯抱起,周栗稳稳落在他怀里。她脸上泪迹未干,仰着脸朝她确认:“你刚刚是上楼给我拿毛毯吗?”
“是啊。”周孟航的声音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周栗得到回答,目光仍然定在他脸上。穿过二楼客厅,来到她房间,被放到床上前,周栗扶着他肩膀的双手缓缓向上,环住了他的脖颈。
“”
周孟航身上像被人施了魔法,无法动弹般僵住。他低头,给他施魔法的人就窝在他怀里,毫不躲闪地回视他。
喉结轻滚,周孟航那颗聪明脑袋里的什么循序渐进什么以退为进统统作狗屁,他目光幽幽,轻声说:“这次是你先动手动脚了,周栗。”
周栗这个名字自带一股俏皮感,连名带姓喊起来总给人一种很亲近的感觉——
周栗的记忆中,周孟航极少会这样喊她。
她手指轻挠他的后颈,双眼直视他:“是又怎么样?”柔软的唇落在她眼角处,她的眼泪是咸的,周孟航却仿佛感受不到。
一下、两下,他的嘴唇向上,沿着她的眼角到她的额头。
重复,一下、两下——
嘴唇稍顿,周孟航贴在她额头上说话:“这样。”
“那我有发热吗?”
“”周孟航被气笑,冷哼一声,恨不得咬她一口,“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