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你有没有考虑过搬家?”
袁青梨体力透支,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胡话。她没好气地问:“搬去哪儿?”
“我那儿。”陈宿西揉着她手上不多的肉,话里听不出几分认真。
手被甩开,不咸不淡地骂了句:“有病。”
“去做什么?”
两人闹了大半天,她身上的T恤都没脱,皱得不成样子了。袁青梨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地上掉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更气了:“洗澡啊。”
无奈腰酸腿软,站起来的时候晃了晃,被陈宿西拦腰捞住。他跟着起来,说:“一起。”
袁青梨一听,如临大敌。
……
袁青梨觉得今天的陈宿西是两个极端,极度的暴躁和极度的温柔,她将这理解为男人饿肚子和被喂饱后的反差。她捡起一件干净的吊带穿上,沙发上那堆衣服起码有一半需要重新洗,连日多雨的天气,也不适合洗衣服,这么想着,她没忍住往陈宿西身上踹了一脚。
陈宿西还大剌剌地站着,正自顾把她的浴巾捡起来围在腰上,这时抓住她一只脚,他连头发都没擦,发尾湿漉漉地滴着水,一副美男出浴相:“还想要?”
神经病。
他老实本分不过三秒,掐着她小腿上的软肉爱不释手。袁青梨的浴巾围在他身下变成修身款,朝气蓬勃的男人反应说来就来,袁青梨只看了一眼,就不愿再看一般扭过脸去:“滚啊。”
才说完,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叫唤起来。
她今天没吃晚饭,早都该饿了,被面前的衣冠禽兽压榨了半天,体力消耗更大。
陈宿西:“”
难怪这么凶呢,原来是饿的。
他松开她的腿,很听话地滚去了厨房。
陈宿西厨艺不精,但解决基本的温饱不成问题,小时候父母陪他的时间少,但钱给得很够,陈宿西吃腻了外面的东西,于是开始自己买食谱研究做饭。他也不是第一次给袁青梨做饭,以前两人在他家里胡闹完,明明出力的不是她,但她总是饿得比他快。他在欲求上得到餍足,二话不说钻进厨房里给她做吃的。
今天被喂饱了的陈宿西一如既往很好说话,他一点没不适应,站在单身公寓的小厨房里,东翻西找,琢磨着能吃的东西。
袁青梨的厨房没什么开过火的痕迹,一冰箱都是速冻食品,陈宿西翻箱倒柜,找出一把生菜、一盒鸡蛋和一包挂面。他上一回动手做饭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是下个面并不难,他捣腾了一会儿,香气渐渐从厨房里飘出来。
厨房是开放式,只有几个平方,他一个肩宽腿长的男人站在那简直格格不入得有些滑稽。他正用小锅摊着鸡蛋,制造出这间房子里难得的烟火气。
袁青梨原本想趁这时间,继续没完成的计划书,她闻到香味从电脑屏幕前擡头,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这画面称得上十分难得。
袁青梨几乎没带过人回家,她从很早以前就做好了未来长期独居的准备,这是她一直以来渴望的生活方式,如今房子里多出来个人,她却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不自在。
她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大概因为这个人是他。
袁青梨的社交圈并不贫瘠,无论是上学、兼职还是正式工作后,与她交好的人都不少。但从来没有人真正踏足过她的“家”,连苏融融都没有。
学生时代的袁青梨看起来活得无比丰富缤纷,这与她本人身上洒脱松弛的气质相关。她心里那点不自在只有她自己知道。大概极少有人能不受原生家庭影响,袁青梨很早就看清了普通人与普通人之间存在的隐形壁垒,见识的宽与窄,眼界的高与低,早早就体现在了人与人的相处之间。
少女时期她看似“张牙舞爪”,其实为了不让同学跟着她上家门撒过不少拙劣的谎言。
堆满杂物的旧房子甚至没有多少能让人落脚的地方,她有过很多斟酌犹豫的时刻,最终也没把任何人请到过家里来,包括无数次等在她家楼下的陈宿西。
后来她以为,只要足够清醒独立,足够努力刻苦,她也能因自足而自信。只是这之后她更难过地发现,无论如何努力,她似乎还是那个因父亲食言而买不到心爱的玩具,以至于在同龄玩伴面前窘迫局促的胆小鬼。
……
此时此刻,在她租借来的灯火通明中,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他踏进这间屋子的那一刻起,似乎就已经轻轻松松越过了一道深藏在她心中的防线。
她竟然这样后知后觉。
陈宿西很快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面过来。食材有限,这两份面真就是清汤寡水,唯二的点缀是铺在汤面上的煎蛋和两颗青菜。袁青梨不挑食,原本就饿,闻到香味更是被勾起了馋虫,她把那点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电脑推到一边,安安静静地吃起面来。
看出来是真饿了,陈宿西看她一眼,随口问道:“真没吃饭啊?”
袁青梨吃完一口面,才慢吞吞擡起头来:“……忙忘了。”
她今天出外勤去侦查场地,回来之后马不停蹄改策划书,想起来下楼吃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带伞,之后恰好接到苏郢的电话,又碰上陈宿西找来,完全忘了吃饭的事。
陈宿西看了眼她密密麻麻的电脑屏幕,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你还有工作怎么不说?”
“说了你会收敛吗?”袁青梨睨他。他刚刚那个狠劲,好像她多对不起他似的,袁青梨大腿根的掐痕红紫交错,连盘着的腿都在泛酸。
陈宿西理亏,假意清了清嗓子,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也分给了她。
饭后袁青梨接着工作,陈宿西也“工作”。
他把碗筷收进水池里洗好,又重新回到客厅,把沙发和地上凌乱的衣服整理出来,脏的丢到脏衣篓,干净的重新叠好。看似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下得了厨房叠得了衣服。袁青梨心安理得,吃饱喝足后工作效率猛增,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陈宿西把折好的衣服放在沙发边缘,偏头看她。她专注投入,对他的目光毫无察觉,他干脆不移开了。
屏幕光投射到她脸上,素净的脸庞平添几分清冷,陈宿西凝眸看了会儿,突然开口:“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说来也怪,两人认识这么长时间,他之前对她未来会从事的工作毫无想象力。如今想来,大概是因为她对待任何工作都认真负责,即使只是一份派传单的兼职。
键盘声还在继续,袁青梨分神看他一眼,毫不掩饰爱财之心:“我喜欢赚钱。”
……很袁青梨的回答。
过了会儿,键盘声停下,她把笔记本电脑盖上,陈宿西问她:“忙完了?”
这下子换袁青梨神清气爽,明天又是周末,她可以好好休息两天。她撑着地毯坐上沙发,语气懒懒的:“可能是有田螺姑娘料理家务,工作都事半功倍。”
田螺姑娘站在茶几和沙发之间,就这样弯腰含住她红润的双唇。
袁青梨仰着脸,慢慢张嘴接住他渡来的气息。
陈宿西原本只想浅尝辄止,但他们之间实在难有纯粹不含情欲的亲吻。
两人身高差距有二十公分,他原本站着,她坐着,现在他半跪下来,袁青梨得以俯视他。
他吻过的地方带起轻微刺痛,更多的是痒,袁青梨一条腿架在他肩上,突发奇想问他:“你更喜欢在床上还是沙发?”
语气是闲聊般的随意,相似的话题他们之前也不是没讨论过,可陈宿西竟然在这声问话后陷入了思考。
他从她胸前离开,后退出足以清楚仰视她的距离,凌晨时分,客厅仍然亮着赤白的大灯,陈宿西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
她工作熬夜熬出了黑眼圈,可又因为不久前才被滋润过,脸上泛着绯红的润泽。分明半小时前连站都站不住,这会儿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地招惹他。
她好坚韧,两人并肩同行的少年时代,陈宿西在她身上感受到最多的就是这一份坚韧,至今他仍然这样觉得。可陈宿西始终没有办法把她联想成小草或蓬勃的绿芽,因为她那样漂亮,是风吹雨打中顽强生存下来的明艳花朵。
这个想象让陈宿西无限心软。他在她面前屈膝弯腰得心甘情愿,大雨过后似有新的芽苗要在他心上破土而出,他蓄了一口长气,慢慢说:“我能说喜欢你吗?”
袁青梨浑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