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般配
陈昭月这一趟出门得到了老母亲的大力支持，连交通都不用这群高中生费心。陈湘茹给她们找了一辆七座车，后备箱被四个女孩儿的行李塞满，两个男生的行李轻巧，干脆抱在怀里。
去度假村的建议是陈昭月提的，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陈组长其实并不知道临北有什么度假村，期末考结束后，才在六人的小组群里发起讨论。虽然讨论的内容她参与不到三句话，刘潋和钟期念就把备选列出来了，最后投票出一个周边的旅游小镇，有吃有喝有山有水，适合闲逛放松心情。
临北的城市发展还算平均，车子已经开到郊区，街景也不显荒凉。
今天一行人在陈昭月家楼下集合，钟期念因为住址优势，近水楼台先得副驾驶，两个男生坐第二排，正好平均身高一米六的三位挤在稍微拥挤的后排。
陈昭月坐在后排昏昏欲睡。她昨晚在姚蓓蓓家陪长辈喝了两杯茶，晚上大脑活跃得睡不着，连夜写了两张数学卷子，凌晨两点多才混沌睡去，早上又起大早，难免精神不济。
被挤在中间的姚蓓蓓默默剥好几个橘子，朝前面递，然后到两边。橘子皮的味道清新，任何时候闻起来都让人不自觉分泌口水，陈昭月眼睛睁不开，嘴巴微张，很快被人塞了两瓣果肉到嘴里。陈昭月一口咬下，尝到了果肉边白梗微涩的味道，她皱了皱眉头，慢慢睁开眼。
眼前还没收回的手却并非源自姚蓓蓓，徐咨阅正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坐着，那双漂亮的手上还残留了一点白丝。“怎么白色的不拿掉？”陈昭月意识困顿，说话也直接，这一句娇气得无比自然。
因而徐咨阅也无比自然地回：“橘子吃多了脸发黄，连着丝吃去黄的。”
等她慢吞吞咽下，徐咨阅又要递过来，陈昭月又闭了眼，往后靠：“不吃了，到了再叫我啊。”
他极少见陈昭月这么没有精神的样子，有点迷糊，又很可爱。这个想法在脑子里闪了一遍，徐咨阅又忍不住笑自己，怎么她什么样他都觉得可爱呢。原本就压着说话的嗓音放得更低：“好，你睡吧。”
陈昭月也没真的睡着，听着车载音响流出的音乐声，忽然想起来问他：“昨天晚上那首歌叫什么？”
昨晚姚蓓蓓的弟弟三言两语就搞定了姚家父母，当晚姚蓓蓓没有跟着陈昭月回家。陈昭月熬大夜临睡前，在朋友圈点赞钟期念的朋友圈，被同样没睡的徐咨阅逮到了。
他打语音通话来，两人短暂地通了五分钟的电话，她好像迷迷糊糊地让他唱首歌来听。
大半夜的，这么无理的请求，徐咨阅反而很乐意。耳边很快响起他低频的声音，陈昭月困意涌上来，一首歌没听到尾，人已经跌入梦里了，自然也忘记闻讯歌名。
这会儿无精打采成这样，还记得把昨晚的话接上，徐咨阅当然不好责备她，很快回答：“《after17》，一个很会写歌的女歌手唱的。”
身后好一会儿没传来声音，徐咨阅以为她睡着了，过了会儿，听到她说：“知道了，很会唱歌的男歌手。”
……
到达目的地的时间没到十点，早餐她们在车上吃的，这会儿都不饿，但看到路边的糖水摊子又纷纷走不动道了。
一伙人瞌睡都醒了，杨锋易对甜品的兴趣比四个女生都高，还要强装不爱吃，为了迁就她们才停下脚步。徐咨阅接下他递过来的一碗豆花，同时面无表情地说：“擦擦吧。”
“什么？”杨锋易不解。
“口水流出来了。”
几个女孩儿笑出了声。
小摊品种丰富，她们几乎一样来了点，陈昭月第一次吃到龟苓膏，没想过这玩意儿是苦的，入口的感觉虽然顺滑，留在嘴里的涩味却悠长。她的眉头顿时比在车上那会儿夹得还紧，整张脸皱在一起，仿佛被人喂了毒药。徐咨阅看过来，下一秒会意，把自己那份甜豆花递给她：“缓一下？”
陈昭月用勺子从碗里平整的另一边舀走一块，送进嘴里。豆花面上浇的是融化的红糖，只浅浅铺了一层，不算太甜，刚好中和掉嘴里的苦味。陈昭月抿了抿嘴，看到他又把碗递了一下，“还吃吗？”
“吃。”回答完，把手里那份黑乎乎的凉膏递过去：“这个不吃了。”
徐咨阅顺从地接过来，跟她换了一份。
杨锋易站在两人身后，从车上装眼瞎到车外，实在是有点装不下去了，他有样学样，把手里的碗伸到钟期念眼前，钟期念看都不看：“不喜欢吃猪食。”
“……”
六人齐齐蹲在路边，吃饱喝足才去旅店办理住宿。
住处仍然是钟期念和刘潋挑选的，其他几人不作建议，钟期念从小就跟着父母到处玩，在外住宿的经验还算丰富。
这家旅店由一个年轻女老板独自经营，前台窄小，一楼的大部分空间用作读书区，摆满木质桌凳。一整面的玻璃窗外，近是青藤丛林，远是群山白云，构成一幅观赏性极高的油画。
几人还没来得及办理入住，先“哇呜”了几声，逗乐了前台的女老板。
小镇的旅游业已经很成熟，住宿和景点连点成线，办理入住后，老板给了她们一张地图，吃喝玩乐都在上面标记清楚。
她们在房间简单收拾过后就出了门。
来之前兴致盎然，实际上除了交通和酒店，另外的计划都没做，临时在旅店老板给的景区地图上勾了几个感兴趣的景点，就这么出发了。
这个小镇颇有江南风味，商业和人文气息都兼具，大街小巷都是铺头，河边却是搓洗衣物的当地居民。类似的风景她们不是没有看过，但人对自己没来过的地方都会感觉新鲜，连枯萎凋落的柳条都能兴致勃勃地拍两张照片。钟期念带了相机，从出发开始就在录素材，她喜欢看社交平台上的日常短视频，说话也很有那种调调。
“今天我们的主题是——”身后的人齐齐擡头看她，钟期念眼睛眯起来，嘿嘿笑：“小镇漫游。无主题，无目的，无计划的六人游，现在！开始t！”
杨锋易捧场地带头鼓掌。
钟期念又东拍西拍一番，结束录制，换上手机要拍几张合照。刘潋在后面提醒她：“你记得倒数啊，别又不让人准备，拍出来奇形怪状的！”
钟期念吐了吐舌头，开始喊：“3——”
几人纷纷开始整理刘海，徐咨阅向前一步，镜头里，他的下巴像靠在面前人的发顶上。
“1！”
手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只听到“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刘潋怒了：“钟！期！念！”
钟期念大笑着逃走，她身高腿长，刘潋怎么都追不上，只能无能狂怒：“拿命来！”
“鬼啊！”钟期念胡乱喊着，心里一点都不慌，跑出去一段路后，高高举着手机欣赏自己的作品：“哎哟，这不挺好的吗？自然即是美，美即是自然。”
“谁说的？”刘潋气都没喘直，叉腰瞪她。
钟期念放大照片，眼睛做贼一样眯起，目光锁定在照片的右上角——有两个人因距离和角度，像是紧靠在一起，所有人都在看镜头，只有他在看旁边的人。钟期念欣赏得起劲儿，嘴上敷衍道：“不知道，鲁迅吧。”
“……”
刘潋垫着脚，顺着手机主人的目光看过去，也顿了下，接着啧了声，声音像幽魂，意味深长的：“哎哟，般配。”
“谁在说话？”
“不知道，鲁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