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晴到谢与非家里的时候,她正在和螃蟹说话,管螃蟹叫大毛
秋风起,蟹脚痒,每年到了这个时候,谢家爸爸妈妈照例会投喂几波螃蟹。上个月来了一拨母蟹,这个月公蟹正当时,又来了一拨。
谢与非去开门,招呼齐晴:“秦秦快来看大毛。”
齐晴很有点疑惑,这家伙终于抑制不住洪荒之力开始养狗了吗?
结果近前一看,原来是大毛是一只大闸蟹,雄性,大概四两重,腿毛粗壮浓密。
谢与非给她介绍:“这是大毛,那是二毛和三毛,你看大毛就是腿毛比别人长,钳子也很有力,应该蛮好吃的。”
然后拿根筷子去拨拉大毛被捆在一起的爪子:“大毛呀,你说你哪里最好吃?是不是副性腺?其实我觉得蟹膏有点腻,还是母蟹的卵巢比较好吃,你说呢?”
齐晴喊:“住手!不准玩食物!”
谢与非置若惘闻,翻完了大毛又试图把二毛身上捆着的绳子解开。
齐晴叹气:“你说请我吃饭,就是吃螃蟹?”
谢与非擡起头:“不是,我们出去吃东北菜,这个螃蟹是刚寄过来的,我还不知道怎么处理。需要现在就煮掉吗?咦对了可以拿去饭店让他们给蒸一下吧。”
“没事啊,你的大毛放冰箱里盖上湿毛巾还能活一两天,我们两个也吃不了八只螃蟹吧。”
“哦,还有一个人。”谢与非依依不舍地把大毛塞回箱子里,又把盖子盖好。
“还有谁?”齐晴问。
“我的一个师兄,之前也不太熟,后来突然说看过我的论文,说有些问题想咨询我,我说要约到办公室来,然后他非要约吃饭。那就一起吧。”
齐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乌鸦一只只飞过:“那你为啥要叫上我?”
谢与非看她,十分不解:“不是正好也要找你吃饭吗?东北菜份量那么大,三个人比较好点菜,能多吃几样。”
齐晴觉得自己脑袋上现在射出了万千辉光,怎么凭空就当了电灯泡呢?
然而,以她多年来对谢与非的了解,她可能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三个人,好点菜,好点菜。
齐晴深呼吸了半天,才平复了自己喷薄欲出的吐槽欲,也不计较东北菜配大闸蟹是个什么组合,只是说:“要不我就不去了,多不方便啊。”
谢与非挥手:“没事,你要是我觉得我们说的问题听不懂太枯燥的话,可以在一边写PPT啊!上次那个项目你不是说还没结项吗?写完了我们还能一起去动物园散个步。”
齐晴突然就不想跟谢与非解释那师兄喊她吃饭是另有企图了。
大猪蹄子自有天收,我何不愉快地去吃铁锅炖鱼并且看戏。
于是齐晴心安理得地出门开上了她的小车车,载着谢与非和大毛一家,风驰电掣一路往饭店而去。
谢与非虽然是一位如假包换的江南女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长了一副北方胃口,炝锅面不用说了,三五不时就诱惑齐晴过来给她做一顿。
不仅如此,她还迷恋铁锅炖鱼。
对,没有错,一个桌子中间挖个洞,直接放上一口直径大概五六十厘米,能直接给小猫洗澡的铁锅。葱姜蒜花椒猪油五花肉和黄豆酱做底,倒上鱼肉与配菜徐徐炖之。锅上还要放个蒸屉,里面转圈排开一溜生的小花卷,中间一个小盘子里放上青椒鸡蛋酱,靠着底下炖鱼的蒸汽把它们蒸熟。等到鱼炖好,先不着急吃肉,从锅底捞出一条吸饱汤汁的茄子或者丝瓜,那才是人间美味。
无奈今天这只铁锅旁边,团团围坐了三个人,其中两个各怀心思,一个专心盯着炖鱼。
齐晴一到饭店,只见桌边一位男子一跃而起,喜气洋洋朝着谢与非一通挥手。等看见后面还有一个人之后,又缓缓把手放下,在桌边站成了一尊兵马俑。
说兵马俑真的不是在比喻,而是在陈述事实。
齐晴面前这位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老兄,长得也太正义凛然,让人一见就不敢说谎。
细而上挑的眼睛,粗眉毛,方脸,下颌骨恨不得给你拐出个直角来,身子长腿短,不管怎么看都像兵马俑。给他穿一身铠甲往门口一站,肯定有大量小姑娘跑过来求合影。
一问这位果然是陕西人,就是名字和脸十分不搭,人家叫钱伊万。
还特意强调,是伊万诺维奇的伊万,不是一万块钱那个一万。
齐晴能说什么,说你弟弟叫钱百万吗?当然是只能客气一句,说您这名字听起来像是俄国人。
钱师兄,或者说伊万师兄大点其头,说我妈生我那会正对伊万-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感兴趣,就起了这么个名字。哦我妈是研究世界史的。
齐晴眯眼一笑:“你这起名的方式和谢与非还挺像,是不是你们学霸家庭都这个调调?”
长得像兵马俑的伊万师兄满怀希冀地看向谢与非:“是吗小谢?”
谢与非不疑有他,又把自己爹妈猜拳取名字的故事说了一遍。
伊万师兄大笑,连连称妙,细眼睛一眯起来几乎完全看不到瞳仁。
齐晴终于承认兵马俑是大型现实主义手办作品。
其实这位伊万师兄虽然看着严肃不容侵犯,说起话来倒还是相当有趣,也懂人情事故。三个人对坐等鱼炖熟的时间里,谢与非的大猪蹄子本性使然,单刀直入就开始问伊万师兄你有什么问题,我这边是搞飞机的,跟你们搞火箭的可能还有点不一样。
齐晴才知道伊万师兄是搞火箭的,她老是觉得长成兵马俑那样还是搞考古画风比较吻合。
伊万师兄倒是有趣,在跟谢与非大聊傅里叶变换的中间,还能倒出空来照顾齐晴的感受,顺便讲讲所有人都能听懂的学界八卦。
什么某著名科学家,宣称自己被迫害拿不到国家科研基金,闹得满城风雨,实际上人家手里头的几个亿大项目至今还没有结项。
什么某大央企看起来超级高端,结果报上去的项目名称都能写错。
什么某教授十年换一个老婆,每个老婆都是女学生,迄今为止已经换到了第三个。
齐晴也配合地跟着嘻嘻哈哈,倒是营造出了一种其乐融融的氛围。
这个时候鱼终于炖熟了,香气扑鼻,服务员大姐把锅盖一掀,说可以吃了。
与此同时大闸蟹大毛一家,也齐齐整整地被蒸好,给送上了桌。
吃蟹么,只能徒手,齐晴借故先去洗手,想要趁机给谢与非和伊万师兄留出点相处时间。
伊万师兄虽然长了张兵马俑的脸,可是脑子灵活得很,智商又高,配谢与非那个大猪蹄子倒是十分合适,两人可以互补。
可惜谢与非完全没有接受到齐晴的信号,她正专注地讲着手头这个气动声学项目可以说的部分,并且又一次讲述了自己因为选错算法三个月数据白跑的倒霉事实。听得伊万师兄狂笑,一再保证自已以后选算法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
谢与非吃了一只螃蟹,觉得有点腻,刚擡手想叫服务员来再加个凉菜,就看到不远处的楼梯口,有一个发光体冉冉升起。
那雪白的面孔,骚包的印花外套,金光闪闪的腰带扣,和掷地有声的皮鞋。
不是偶蹄目相亲男凌杨又是谁?
凌杨也有点懵,他就是去看爹妈路上顺便停车下来打包个酱骨头,咋就能看到谢与非和另外一个男的有吃有聊连说带笑!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捉奸现场?
凌杨顿时觉得有点悲愤:怪不得不回我微信!原来还有备胎!不是,谁是备胎还说不定呢!
他想起了自己被关沛在脸上写了“备胎”两字的时光,顿时热血上涌。这些天挑灯夜读的霸总小说在脑海中汹涌澎湃,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我的女人,别人不许碰!”
像第一次见面一样,谢与非眼看着一个发光体朝她分铁锅拂肘子而来,雪白的脸庞涨得通红,鼻子里喘着粗气,像是一头发情期的狒狒。
谢与非根本就没有搞清状况,以在外头吃饭遇见熟人的标准姿势跟凌杨打招呼:“你也来吃饭呀,一个人吗?要不要一起吃?人多了好点菜。”
见凌杨不说话,又加了一句:“没事我们AA,不用你请客。”
凌杨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谢与非的手腕:“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语气之自然,表情之生动,态度之嚣张,完全符合了谢与非对书里面霸总形象的总结。
谢与非起初还懵了一下,你就算是霸总也得符合行为逻辑吧,为啥突然跑过来抓我手?还挺疼?
后来她那智商一百四的大脑飞速运转了一下,把凌杨的行为往自己前些天总结的霸总行为特征里一套,当即发现是符合了“异于常人的超强控制欲”这一点,恐怕是看到自己和其他异性吃饭表示不乐意。
毕竟雄性ALPHA会想要独占所有雌性。
谢与非正打算跟他讲一下人与动物社会行为的区别,伊万师兄先过来了,正气凛然的一张脸往凌杨面前一杵:“喂,兄弟,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注:伊万-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获得过“苏联英雄”奖章的一位大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