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壮杨美玲夫妇并排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过了好久,杨美玲才叹了一口气,凌大壮也跟着叹气。
“你说老高,好好个人,咋就脑瘤了呢?”凌大壮此刻忘了刚才还抡着棍子想把人家揍死。
“是啊,长得位置不好,还不能切。”杨美玲也感叹:“这一晃三四十年就过去了呀,身边的人都开始生病了。”
“人生几十年,到了五十之后过得太快了,一晃就过去了。”凌大壮一拍大腿:“哎,咱以后还是该吃吃还喝喝,别留下啥遗憾。”
杨美玲虽然很想跟他说你得注意血脂血糖,但是一想到此情此景,也就没有多说。
但是凌大壮看她没有反对,又开始得寸进尺:“要说遗憾呀,我这辈子彩票也中了,钱也赚了,公司也开了,其实没啥太多遗憾。就两件事,一是还没看到杨杨成家,二是没能养个金毛。杨杨这事么不是咱着急能管用的,但是狗好像还行,要不…….”
“不行!想都不要想!”杨美玲又一次把他的提议扼杀在了萌芽里。
“你没遗憾了我要先完蛋了,我对狗毛过敏说过多少次了!”
杨美玲与狗同处一室的话,喷嚏能打到把狗掀上天。
“不是,你别急啊。”凌大壮还不死心,继续试探:“那我养杨杨那呢?”
“我不也得去杨杨那么!不行!”
“要不我再买套房子把狗专门放那?”凌大壮此刻终于有了点董事长的光辉。
但是仍旧被董事长夫人一票否决:“你是不是钱多烧的!手机上看看不行么?我跟你说咱俩的帐还没算完呢!你别在这跟我打马虎眼。说,你有啥事瞒着我?”
凌大壮努力维持着无辜的表情:“我?我哪有啊?我一个瘸老头子还能干啥?离了你我啥都干不了!”
杨美玲突然站起来,从绿植后面拖出来一个摄像头:“我可都录下来了!说,你刚才是要上哪去!都乐开花了!”
凌大壮心下暗道要完,她咋还学会这一招了?看她刚才这个反应二饼的事肯定不能暴露啊,咋办呢?
心念电转之间拍案而起:“我上哪去!我摸狗去!你不让我养狗!我上小区里摸摸还不行么!咱俩都过了半辈子了!你怀疑我!我都没怀疑你跟那个老高有啥!”
凌大壮一着急,只能使出他在公司训人的招数,心里有鬼一声吼!靠声大来掩饰心虚。况且他最近高血压,脸红脖子粗有加强的威吓效果。
杨美玲赶紧把他按下顺毛,继续喂降压药:“赶紧坐下坐下,你这个狗脾气能不能改改,都中风了还老着急!”
凌大壮装得十分委屈,呼哧带喘:“你监视我!”
“一共安上就一个小时,老高来了我就赶紧回来了!”
“你就那么不放心我吗?我都瘸了还能干啥!”
“那你老是趁我不在偷偷摸摸出去。”
“你也不能跟我一起摸狗,你不过敏么!”
杨美玲一向也是,的确摸狗这件事情她根本不会参加,如果凌大壮拉她一起,也多半会遭到拒绝。好像,也有点道理。
凌大壮为了自证清白,打开手机给她看视频:“你看,这是三号楼的白菜,这是五号楼的丁当,那个是二十六号楼的小北风。
杨美玲瞅着他那一脸慈爱的褶子,不像作假,也就暂且绕过了他。
毕竟血压高,在这硬怼出问题了可咋办,先观察一阵子再说吧。要说凌杨出幺蛾子,她一万个相信,凌大壮吧,她也总觉得自己配偶不是这样的人,脑袋里又没长瘤,老房子着火的概率实在不大。
凌大壮勉强逃过一劫,今天是没法偷偷去看二饼了,自己一个人假装午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怎么想都有点危险。
以他对杨美玲的了解,这事不会就这么轻易过去,肯定还有什么后手埋伏在黑暗中。不行,凌大壮坐起来,觉得他得找凌杨商量一下二饼的事情。
可是那死小子居然又没动静了,一天天的都不知道在瞎嘚瑟些啥。
没有动静的死小子凌杨,此刻正在谢与非的办公室里图谋不轨,当然,也只是图谋而已。
一个胃疼的谢与非攻击力下降百分之八十,蜷在沙发上彻底没电,好不容易外卖送来了药和吃的,凌杨也顾不得装霸总了,赶紧倒水给她吃药。
唉,书上写得好好的,霸总胃疼,女主角温柔抚慰,两人的感情就得到了升华,咋什么事情到了谢与非这里就都掉了个个儿呢。谁叫她天天沉迷工作不好好吃饭,都打乱了我的恋爱计划。
凌杨心里头碎碎念,行动上却丝毫不敢迟疑,倒了白开水还知道掺进去点冷的,把药倒出来还知道拿纸巾垫着,活的比谢与非还仔细。
如果是谢与非自己,肯定就拿瓶矿泉水灌进去完事。
凌杨这一套销售人员的熟练工种,倒是让谢与非刮目相看了一回:这偶蹄目也不是那么没有同理心啊,那他之前表现得如此烦人,是什么情况呢?
谢与非就这么满心疑惑地看着凌杨把外卖松饼给她拆了出来,不仅开了盖子还主动切成了一块一块,越看越觉得他是不是……人格分裂。
凌杨忙活完了,一擡头看谢与非直勾勾地盯着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把幻想中小说女主给自己做的事都做完了,不由得脸上一阵挂不住,朝谢与非喊:“过来吃饭呀,难道还要我喂你!”
心里有鬼一声吼,说凌大壮不是他亲爹都没人信。
谢与非倒是没在意,此刻她已经被松饼的香味完全诱惑,满心只想赶紧把肚子填饱。谁知道心有余而力不足,低血糖让她腿软,本来想站起来的,结果又倒回了沙发里。
凌杨摇摇头:“看你这样,知道不吃饭啥后果了吧。”
一边唠叨一边老实把餐盒端了过来,可能是最近在家喂二饼喂习惯了,顺手叉起来一块就朝她嘴边送过去。一个饿得脑袋不好使了的谢与非机械地张嘴就给吃了。
吃完才反应过来不对,谢与非表示了十万分的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这把叉子给我用吧。”
说着从凌杨手里拿过来叉子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块松饼。
剩一个凌杨举着自己的那把叉子在一旁发呆:呀,关沛说得没错,胃疼果然是个好毛病。
谢与非吃完了一块松饼,意犹未尽,瞅着桌子上那一块,很有点心动。
凌杨看见她直勾勾的眼神,赶紧过去把另一块拿过来:“你都吃了吧,我反正不饿。”
刚才他一击得手,现在又叉起来一块试图喂给谢与非。
谁知道谢与非饿得眼冒金星,电光火石间已经叉起来一块自己愉快地吃上了。
凌杨手里这一块松饼,就尴尬地停在了两人中间,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凌杨能说什么呢?只能看看谢与非,说:“有点烫,我晾晾。”之后不得不举着叉子在空中画了S又画了一个B,作势吹了几口,才满含委屈地塞进了自己嘴里。
谢与非看他一眼,不知基于什么心理,也没戳破这松饼已经基本凉掉了的事实。就这么闷头又消灭了一块松饼。
凌杨在旁边默默递了一杯水过来:“慢点吃,别噎着。”
谢与非饼足饭饱,胃也不再造反,冲他来了个诚意十足的微笑。
把凌杨看得目眩神驰。
决定下次叫松饼外卖一定叫三个,方便手头随时有货投喂给谢与非。
但是松饼这个东西吧,热量高,升血糖升得也快。一个空腹的谢与非吃完了不到五分钟,刚说了两句感谢凌杨跑前跑后的客套话,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谢与非强撑着说:“要不你先回去?我可能得先睡一会。”
凌杨福至心灵,赖下不走:“你睡你的,这会堵车,我等一会再走。”
谢与非困得神志不清,也懒得和他多说,反正量这偶蹄目也翻不了天。迷迷糊糊告诉他随便坐,但是不要随便开电脑之后,她就昏睡过去了。
也没顾及凌杨其实哪都不坐就跟二饼一样喜欢赖在人类脚边。
凌杨坐在那里,虽然只能屁股搭着沙发边,后背啥也靠不着,可是心里充盈着快乐的氢气。
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盯着谢与非的脸看,雪白脸庞上的小绒毛,让人想起初夏的桃子。低领子衬衫露出来的那一截脖颈,透着松饼的甜香,如果是姚真真或者别的前女友,凌杨大概可以一头埋下去蹭上两下。
可是对着谢与非,凌杨就只敢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幻想。毕竟之前几个月残酷的事实已经证明了,谢与非如果不高兴,后果很严重。
凌杨现在真的很想知道谢与非那个量变质变的小程序运行得咋样了,不看到自己的分数,真的是心里没底不敢下手啊。
凌大壮找凌杨的时候,这货在苦思冥想,怎么才能悄无声息地打开谢与非的手机,看看自己得了几分,在脑内模拟了八百种办法都觉得要失败,正在研究第八百零一种。
一看是亲爹的打的电话,十有八九跟狗有关,不接。
凌大壮退而求其次,只能去找关沛。
关沛对凌大壮还是很客气的,毕竟那是别人的爹,随手挂掉电话不太礼貌。听闻凌大壮的重重顾虑之后,关沛在电话那头展开了一个暧昧的笑容:“叔,这事不能更好办了!我早都想好了!”
“啊?你们想好啥了?”凌大壮一边问,心里一边哀叹,为啥别人家的孩子那么贴心懂事,自己家的是个不接电话的死崽子。
关沛如此这般地跟凌大壮密谋了一通,听得凌大壮脸红心跳,连连点头。世界上还有这等一箭八雕的好事!
一直在那边说:“二饼托付给你,我就放心了!”
关沛放下电话,看着在门口啃拖鞋的二饼,又构思起了新的情节。《我装霸总那些年》最近有点卡文,是该推动凌杨展开下一步的攻势了。
凌杨本人图谋了一下午谢与非的手机,自然没能成功,等谢与非睡醒了,倒是终于成功送她回了家。谢与非就住学校给的安置房,倒是不远,就在学校北墙外面。
可惜没能被邀请上楼坐坐。
谢与非还十分歉疚:“你那么忙,已经在我这耽搁一下午了,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凌杨此刻十分讨厌自己的霸总人设,总不能说我不忙我能上去吃晚饭吗?为了符合霸总的行事风格,只能心里滴着血跟谢与非挥手作别。
板着脸以命令的口吻说:“多喝白开水。”
谢与非盯了他几秒钟,没说话,自己上楼去了。
凌杨脑补得很好,觉得谢与非一定是被自己霸总气势里散发出来的温柔给感动到了。
但其实正主是这么想的:这个人该不会真的是人格分裂吧,一会是没有同理心的霸总人格,一会又无缝转化成了温柔体贴还有点小无赖的正常人。他难道是小时候遭受过什么打击吗?
百思不得其解的谢与非把自己的疑虑原封不动发给了齐晴。
齐晴在两个电话会的间隙里极端愤怒地回了她一句:你就没想过他可能是装的吗!
谢与非愣了三分钟,开始掏出电脑罗列凌杨“霸总人格”和“正常人格”的种种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