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男,年龄33,博士毕业于全世界名校南加州大学,现就职于某知名互联网公司,年薪百万,名下有三房一车。”
金碧辉煌的餐厅价格不菲,菜品一概四位数起步,分量却比隔壁麦当劳的儿童餐还小。
自我介绍后,李珉有意停顿几秒,见黎冬仍旧表情淡淡,不满地清清嗓子:“黎小姐呢?”
“黎冬,职业医生。”
黎冬只想结束这顿折磨人的晚餐:“李先生,时间不早了,饭钱我们平摊吧。”
“我没有让女人掏钱的习惯,”李珉对黎冬整晚几次想走的态度很不满,
“恕我直言,如果不是黎小姐长得和我母亲有几分相似,我是不会答应这顿晚餐的。”
黎冬放在桌面的手机震动,是昨晚凌晨打来的号码,没有备注。
133xxxx1222:昨晚罐头吃的什么狗粮。
不详的预感浮现脑海,黎冬将喂过的狗牌品牌和照片发过去:罐头还好吗?
李珉还在喋喋不休:“无意冒犯,以黎小姐的年纪,就算我们下个月领证结婚,再加上婚礼和备孕时间,生孩子最快也要29岁——这已经错过了生育的最佳年纪。”
133xxxx1222:绝食而已。
隔着屏幕,黎冬都能想到祁夏璟漫不经心的口吻,眼皮轻跳,翻出宠物店的联系方式询问。
对面回复的很快,对罐头突然的绝食同样疑惑,表示从没有类似的情况发生,问黎冬能不能描述更详细些。
虽说罐头是自己跑出来,但狗粮是黎冬亲手喂的,现在出问题,她难辞其咎。
祁夏璟那边陷入沉默,黎冬只能主动追问:我在外面有事,等下可以来看看罐头吗?
说完她没耐心再和李珉周旋,起身穿衣服要走:“谢谢晚餐,我现在有急事要回家,钱我晚点转你。”
“我送你,”李珉再次皱眉,强撑着风度道,“我没有让女人打车回家的习惯。”
晚高峰打车困难,最近的公共交通至少要步行十五分钟;黎冬犹豫片刻,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那就麻烦你。”
她笑起来时眉眼会微微弯起,唇角上扬,眼底笑意冲淡精致五官的疏离感,是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
李珉看的一愣。
两人分别上车,黎冬侧身去系安全带,李珉则通过后视镜打量她。
不同于照片上的冰冷白大褂,女人身上浅棕色的毛衣宽松柔软,稍稍低头就能将她巴掌大的脸遮去大半。
她低头在发消息,耳边散落几缕零星乌黑的发,侧颜在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中明暗交织。
李珉相亲过很多次,黎冬或许不是最漂亮的,却是唯一让他移不开眼的女人。
恬静形容并不贴切,她身上有种让时间停慢下来的魔力。
黎冬不清楚李珉的心猿意马,频频点开和祁夏璟的聊天框,在五分钟后等到简单的“可以”两字。
宝马驶离主干道,拐进略显狭窄的巷口,再开进去要费一番功夫。
黎冬借着路灯看见小区大门,转身朝李珉道:“送到这里就可以——”
“汪!汪汪!”
熟悉的狗叫声由远及近,黎冬心一惊朝窗外望去,果然就见罐头正朝这边跑疯跑,项圈上又是脱手的牵绳。
小狗想念一个人,总是要不管不顾飞奔而来;黎冬怕罐头挠车门,连忙下车弯腰,下一秒就被八十斤的毛团扑的满怀。
没有预想的精神萎靡,她疑惑地看向不紧不慢走来的祁夏璟:“罐头吃饭了吗?”
“没,”祁夏璟一身纯黑色冲锋衣立起衣领,双手插兜,“带他出来跑步,跑累了再回去吃。”
路灯投下的橙黄色光束打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和漆黑的周遭环境形成强烈对比。
黎冬被罐头扑腾地手忙脚乱,拧紧的眉间终于舒展。
祁夏璟看她俯身让罐头亲脸,抬眸,冷冷看向她身后宝马车座的李珉。
寒夜中的黑眸目光如刀,漠然而尖锐;对视的瞬间,李珉只觉得后背发紧,本能告诉他,面前的男人很不好惹。
而同一时间,大男子主义又让他无法接受此刻小丑的角色,于是下车甩上车门。
嚣张什么,还不是住在这种破楼里,看着就一副穷酸样子。
李珉重拾信心,但只敢隔着车喊人:“黎小姐,请问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今晚我对你很满意,”他故意抬高音量,“下次可以把你引见给母亲,也好商量彩礼。”
“暂时没有再见面的打算,”黎冬太阳穴轻跳,努力保持风度,“谢谢你送我回来。”
被拒绝的羞愤瞬间吞噬李珉所有理智,他不可置信地指着金毛,破口大骂道:“为了一条畜生,你才破坏了和我共进晚餐的机会,现在还敢拒绝我?”
“黎冬,你是不是疯了?”
“是,我拒绝你的所有邀请。”
黎冬忍无可忍,清冷嗓音掷地有声的响起:“包括你的三房一车、你的年薪百万、还有你长得跟我很像的母亲。”
“李珉,我没兴趣做你母亲,”她受够了无穷尽的语言侮辱,“所以你在我这里,连狗都不如,能听明白吗?”
话落同时,有嗤笑声响起。
路灯下的祁夏璟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见两道各异目光齐齐投来,弯唇笑容倦淡。
“原来只是年薪百万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珉,语气似笑非笑:“听你的语气,我还以为你家有皇位要继承。”
等李珉的宝马气急败坏地驶离视线,黎冬忍不住轻笑出声。
不得不承认,祁夏璟吊着眼俯视人的神态确实欠揍,她这几天每每看了都想骂人。
可如果是对着别人,只能说听着确实很爽。
她没解释糟心的经历:“我讨厌他。”
祁夏璟垂眸看着她,半晌沉沉应道:“嗯。”
“所以谢谢你,”黎冬接过罐头递来的牵绳,整晚的烦闷烟消云散,“心情好像没那么糟糕了。”
说着她拽住绳子被罐头拉着走,夜风拂过面庞,也将祁夏璟低沉的声音传进耳边:
“你刚才对那个男的,也说了谢谢。”
黎冬在楼洞口脚步微顿,没有回头:“但我知道,你和他是不一样的。”
比起绝食,罐头更像是在闹脾气。
四楼走廊里,黎冬看着脚边埋头猛吃的罐头,又去看监控录像里一脚踢开饭盆的金毛,一时语塞。
狗没问题,喂的粮也没问题,问题在于喂狗的人是谁。
简单来说,狗中午自己在家能吃,黎冬喂也能吃,祁夏璟喂就不吃。
吃完半盆的金毛从碗里抬头,弹珠似的圆眼纯良无害,他伸出爪子碰碰黎冬鞋面,示意她再添点。
狗粮在祁夏璟手里,黎冬看向表情冷漠的男人。
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刚弯腰倒了点狗粮,饭盆又被罐头一爪子拍翻,狗粮撒的满地都是。
“”
祁夏璟没有感情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想笑就笑。”
压下唇边笑意摇头,黎冬蹲下身摸罐头脑袋:“你们以前闹矛盾,罐头也会这样吗?”
男人眯起桃花眼,沉思片刻,面无表情道:“次数太多,记不清了。”
黎冬:“”
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
或许是看到罐头后终于能放心,或许是刚才帮她出气,黎冬忽然觉得今晚和祁夏璟的相处,不再是以往难以忍受的窒息。
走廊空旷安静,良久,她起身轻声道:“你们和好之前,我可以先帮忙喂罐头吃饭。”
公共阳台面积很大,祁夏璟可以早晚按时把罐头放出来,黎冬看他吃完再放回家,两人全程不必见面。
祁夏璟不为所动地低眼看她,像是在无声审视着,她话里有几分真心实意。
黎冬不知要不要再开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是年长她几岁的王医生请她帮忙,说家里小孩在学校打人,对方要求今晚登门道歉,否则就报警,问黎冬能不能替他值几小时的班。
王医生以前帮她不少,黎冬不会安慰人,答应道:“你去忙,我二十分钟后到。”
她挂断电话要走,抬头撞进祁夏璟双眼,黑眸又变成她所熟悉死水一般的漫不经意。
四目相对,男人挑唇轻笑,张口就是讨打的语气:“黎医生还是一如既往的乐于助人。”
又开始阴阳怪气。
黎冬没有理他。
“就是说啊,那几个小护士也真是没眼力见。”
晚上八点多,办公室里的值班医生并不忙碌,尹护士接着道:“人家祁副高可是从魔都来的,条件又那么好,怎么看得上她们哦。”
“肯定呗,”杨丽永远在八卦第一线,说着看向旁边的黎冬,“至少得是黎医生这样的大美女,你说是吧。”
这话没人当真,其他人纷纷哄笑。
黎冬皱眉,从资料中抬头:“杨丽,我说了——”
“你不喜欢被调侃私事,知道了,”杨丽笑嘻嘻地替她说完,“夸你漂亮也不行啊,况且从颜值上看,你和祁副高确实很配啊。”
“一个帅哥一个美女,又都是单身,还不许我们凡人凑对赏心悦目么。”
黎冬抿唇,无话可说。
“不过,我怎么觉得祁副高好像对你格外严格。”
杨丽凑过来看黎冬手里厚厚一叠资料,好奇道:“不是你份内工作,还要你整理,这是看你不顺眼?”
打印的资料是祁夏璟今早电邮发的,纸面上密密麻麻是手写的批注。
很难想象,昨晚凌晨才结束手术回家的人,是哪里抽出的时间。
“可这资料还有好几个医生过手,”杨丽不信祁夏璟会全看一遍,还单独给黎冬写订正,
“你怎么知道不是他们写的。”
“就是祁夏璟写的。”
黎冬回头看向替她把话说了的徐榄,语调低沉:“杨丽,你不该用个人喜好来质疑别人的工作态度和专业水平。”
“我就随便问问啊,当真干嘛,”杨丽也不生气,无所谓笑笑,“而且你又不认识祁副高字迹,怎么知道是他写的。”
黎冬也以为她会想不起。
可模仿三年的字体跃然纸上时,她连那年站在表彰栏前、千万遍用眼睛描摹祁夏璟范文的心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他们还在不同班级,除了画画,她唯一能接近他的方法,就是一遍又一遍临摹他的高分卷子。
“你别说,黎医生还真知道这是祁夏璟写的。”
徐榄笑着接话,先一步堵住欲张嘴的杨丽:“别问,问就是秘密。”
“行呗,就我一个坏人,”杨丽撅嘴耸耸肩,叮嘱黎冬,“反正你自己小心点,别被针对了都不知道。”
说完又转头加入其他人的话题。
黎冬没兴趣闲聊,和徐榄点头打招呼后,收起资料去查看病患情况。
徐榄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背影走远,拿出手机给某人发消息。
徐榄:惊天八卦,听不听。
知道祁夏璟不会回复,他又不紧不慢地打字:“关于班长的,绝对不亏。”
这次对面秒回:“说。”
徐榄冷笑。
昨天在楼梯口还不让他问,死鸭子嘴硬是吧。
“刚才班长在同事面前替你伸冤,那叫一个无条件相信你的人品,我听了都落泪。”
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去迟迟等不来一句回复。
徐榄咧嘴嗤笑,心想是得使出点杀手锏:“我觉得班长这些年没放下你,你要还有想法,就别怂。”
“再说了,就算你对她没感觉,十年前分手的原因,你真就一点都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