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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药 正文 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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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小蚂蚁。

    什么小蚂蚁?

    小蚂蚱小屎克螂的小蚂蚁吗?

    程恪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儿蒙,脸上被这只小蚂蚁的胳膊肘砸过的地方还在疼着,又烫又辣的。

    但他顾不上脸上的感觉。

    江予夺跑过他身边时扔的那句“是只小狗”让他后背发冷。

    如果这人真的是当年跟江予夺一起的小狗……一直以来,幻觉也好,他的回忆也好,江予夺的恐惧都藏在脑子里,但现在却有可能因为这只小狗而突然变得真实起来。

    这是让所有恐惧一下变成真实起来的证据。

    程恪死死盯着江予夺,余光里也留意着那个小蚂蚁。

    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和眼神他都不能放过。

    “……小蚂蚁?”江予夺愣了很长时间之后轻轻问了一句。

    “是啊,”小蚂蚁回答,“我是小蚂蚁啊。”

    江予夺抓着他衣领的手慢慢松开了,然后后退了一步,盯着他又上下打量了很久:“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找了你很久,”小蚂蚁说,“我找了几个人,只找到了你,小砖头自杀之前说过你可能在这里,我一直……没敢过来。”

    “现在为什么又敢了?”江予夺问。

    小蚂蚁看着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江予夺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吃饭了吗?”

    “昨天到现在都没吃过。”小蚂蚁回答。

    江予夺看了程恪一眼,犹豫了几秒钟:“我带你去吃点儿东西。”

    “好。”小蚂蚁低头扯扯衣服,一点儿都没客套地点了点头。

    程恪想说点儿什么,但没说出来,这个小蚂蚁的风格跟江予夺有些相似,但也有很大不同,具体他也说不上来。

    “你去买烟吧。”江予夺低声跟程恪说。

    “不。”程恪很简单地拒绝了,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让江予夺跟小蚂蚁这个基本代表了江予夺黑暗童年的人单独在一起,一秒钟都不行。

    江予夺看了他一眼,没再说别的。

    小蚂蚁应该是饿得不轻,江予夺就在旁边随便找一家小馆子,他一进去就咽了咽口水。

    江予夺点了几个菜,没要酒。

    小蚂蚁大概也不需要酒,盛了一大碗饭,压实了之后又加了一勺,然后就开始埋头吃,也不说话。

    现在比程恪他们平时吃晚饭的时间要早,程恪还没有感觉到饿,加上小蚂蚁这吃相,他跟江予夺都没动筷子,可能都有点儿担心这几个菜不够小蚂蚁吃的。

    吃下去三大碗饭,把几个菜都扫干净之后,小蚂蚁才抹了抹嘴:“饱了,有烟吗?”

    江予夺把兜里的烟和打火机拿出来放到他面前。

    小蚂蚁拿了一根点上了狠狠抽了两口,把烟盒放进了自己兜里,然后看了江予夺一眼:“我来这儿也没敢打听,就一直找,找了差不多两个月吧,总算碰上你了。”

    “之前跟着我的是你吧?”江予夺问。

    “嗯,”小蚂蚁吐出一口烟,“我都快记不清你长什么样了,就记得你脸上那道疤,所以得先确定,你刚追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是你,能跑得过我的只有你了。”

    江予夺没说话。

    小蚂蚁又抽了两口烟,看了程恪一眼:“这是你朋友吗?你混得不错啊。”

    程恪刚想开口,江予夺已经抢在他之前回答了:“我房东。”

    “嗯。”程恪马上顺着江予夺的话应了一声。

    他估计江予夺有自己的判断,所以迅速地配合了,虽然“房东”这个借口比以前他在老妈面前用的并没有高明到哪里去。

    小蚂蚁笑了笑。

    江予夺结了账,小蚂蚁跟他们一块儿走出了饭店,没说要去哪儿,也没说找江予夺是有什么事儿,只是沉默地跟着他俩一直走回了路口。

    “你住哪儿。”江予夺问。

    “我能住哪儿,”小蚂蚁说,“我吃饭的钱都没有,还能住得起店吗?”

    程恪看了他一眼,小蚂蚁身上还算整洁干净,现在这种天气,如果几天没洗澡,身上肯定得有味儿,但程恪并没有在他身上闻到异味。

    “嗯。”江予夺应了一声,转过身,“那我先回去了。”

    “江予夺,”小蚂蚁叫住了他,“我去你那儿歇歇脚吧,晚点儿我再走。”

    江予夺回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小蚂蚁对他的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意外,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偏了偏头,“我们好歹一起吃过苦,在你那儿歇会儿不过份吧?”

    “不行。”江予夺重复了一遍。

    程恪跟他一块儿往回走的时候,小蚂蚁没有跟上来。

    江予夺沉默着,走得挺快,程恪回头看了一眼。

    小蚂蚁还站在饭店门口,点了根烟叼着,远远往他们这边一直盯着看,程恪回头的时候,他从嘴里喷出了一口烟。

    “你是要去买烟吗?”江予夺问。

    “嗯,”程恪应着,“明天买也行,你那儿还有吧?”

    “现在去买,没事儿。”江予夺说。

    买了烟之后,江予夺没让老板给送酒到家里去,跟程恪一人拎了一件啤酒回去了。

    路过彩票站的时候为了不错过日期,程恪还是进去买了一注。

    “你这抠的,”江予夺啧了一声,“陈庆都不会只买一注。”

    “陈庆指这个致富呢。”程恪说。

    “你买的什么数?”江予夺问。

    “不固定,想起来什么买什么。”程恪笑笑。

    “那你这中奖机率比陈庆今年之内找到女朋友还要低了。”江予夺说。

    回到家进楼道的时候江予夺往两边路上看了看,然后才走了进去,进屋之后把门给反锁上了。

    “怎么了?”程恪问。

    “防着点儿。”江予夺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

    “那个小蚂蚁,”程恪皱了皱眉,“真的是小狗吗?你们小时候……一起的?”

    “嗯,”江予夺点了点头,把啤酒拿进厨房,一罐罐码进冰箱里,“他是拐来的,来的时候四岁吧,很小,都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了,警察找了很久也找不到他家人。”

    “那……”程恪不知道应该问什么。

    他能感觉得出,江予夺和小蚂蚁的相遇,跟那种小时候一起经历过黑暗挣扎着一块儿活下去的模式不同,除了在听到“小蚂蚁”三个字时的那一愣,他再也没有因为小蚂蚁的出现而有过跟“久别重逢”“共患难”相关的任何情绪。

    相反的是紧张和防备。

    程恪对小蚂蚁的印象不算好,小蚂蚁比江予夺稍瘦一些,武力值跟江予夺不相上下,程恪感觉刚抓住小蚂蚁的时候要是他没有跑而是正面反击,自己肯定得受伤。

    武力值倒也算了,关键是眼神和他全身散发出的气场,都跟江予夺不一样。

    江予夺无论再横再三哥,都不会像小蚂蚁那样,阴鸷的眼神里带着杀气,不是三哥身上那种我是这片儿老大你要惹我我就抽你的那种杀气,而是我真的会杀人的那种杀气。

    “小狗都很危险,”江予夺拿了个冰袋出来,用毛巾包好轻轻按在了程恪脸上,“每天缩在一起抱团取暖,但也随时可以攻击任何一个。”

    程恪脸上一阵冰爽,感觉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你觉得……这个小蚂蚁,他来找你是为什么?”他问。

    “不知道,”江予夺皱了皱眉,“他说找不到别的小狗,只找到了我。”

    “如果这话是真的,他就是在找小狗,不是专门来找你,对吧?”程恪问。

    “嗯。”江予夺开了一罐啤酒喝了一口。

    “他找小狗是要干什么?”程恪皱了皱眉,“都这么多年了。”

    “也许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呢,”江予夺笑了笑,手抖了一下,啤酒洒了喵一身,“一直也找不到……不,他找到过小砖头。”

    程恪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走过去拿走了他手里的啤酒罐,握住了他的手。

    果然,江予夺的手在发抖。

    程恪一阵紧张,赶紧蹲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脸:“江予夺。”

    “我有点儿……害怕,”江予夺拧着眉,抬眼看着他,“他说的是小砖头自杀之前。”

    “你觉得他跟……那个小狗自杀的事有关?”程恪问。

    “不知道,哪个小狗想自杀都不奇怪,”江予夺说,“活着才最艰难。”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这个小蚂蝗……小蚂蚁,”程恪说,“你要怎么处理?要不要让你的人盯着他?”

    “不,”江予夺很快地摇了摇头,“他会发现的,他不是一般人,大斌他们盯他用不了十分钟就会被发现,太危险了……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跟踪了我多久了。”

    之前的晚饭他俩都没吃,但这会儿小蚂蚁还不一定在哪儿猫着,也不知道想干什么,所以他俩也没出去吃,程恪叫了几个菜回来在家吃的。

    江予夺的情绪还算稳定,没有爆发,也没有出现幻觉,但一直有些害怕。

    以前的江予夺也会害怕,但跟现在不同,以前面对恐惧时,江予夺的身上会像是戴着盔甲,这盔甲就像是不断受伤的伤口上的疤,由痛苦和恐惧本身组成,而现在那层盔甲,已经被拿掉了。

    眼前的江予夺明显脆弱得多,却也真实得多。

    程恪一晚上都跟江予夺一块儿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他知道江予夺没认真看,一直在留意窗外和后院的动静,喵在旁边舔舔小寸他都会看一眼。

    不过程恪状态也跟他差不多,很警惕。

    睡觉的时候江予夺把喵拎进了卧室,关上门反锁上了,在窗台和卧室门下放了几个啤酒罐,都是斜靠着的,这样哪怕只是有一丝移动,罐子都会倒。

    江予夺坐在床头柜前,拿了药吃了。

    程恪知道他在正常需要吃的药之外加了一颗安眠药,伸手摸了摸他的背:“怕睡不着吗?”

    “嗯,”江予夺躺下,“我不想一夜睁着眼睛,不过晚上要有动静,我能醒得过来。”

    “我知道。”程恪笑笑,翻身抱住他。

    这一夜小蚂蚁没有来,第二天也没有再出现,一直到江予夺生日这天都风平浪静。

    唯一不静的是陈庆。

    上午十点开始半小时一次电话,问中午几点过来接他们。

    三哥旅行消失好几个月之后的生日,阵仗必须得大,从中午开始就得吃,晚上还得吃,后续的宵夜也不能少。

    程恪一开始就没想着这个生日能跟江予夺单独过,但也没想到会从中午开始。

    “我操,你改个生日吧,”他坐在床上叹了口气,昨天晚上他俩奋战来着,今天本来想睡到下午,但总护法成功把他的瞌睡一扫而光,渣都没给他剩下,“反正你生日也是随便定的。”

    江予夺笑着起身穿上衣服:“要不查查阴历生日是哪天,以后咱俩单独过阴历的。”

    “可以,”程恪一拍巴掌,“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

    “我的礼物呢?”江予夺站到他面前,“我以为你零点就会给我呢。”

    “我倒是想零点给你,”程恪啧了一声,“零点的时候咱俩在干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么?”

    “那干完以后你也没给我啊。”江予夺说。

    “干完以后你睡得跟猪一样!”程恪瞪着他,“我还给个屁啊!”

    “屁你也没给啊。”江予夺说。

    “闭嘴啊我警告你。”程恪说。

    “礼物。”江予夺说。

    “等着!”程恪穿好衣服下了床。

    “在哪儿等?”江予夺问。

    “客厅吧,坐直了等。”程恪说。

    那瓶草莓酒,程恪放在酸奶盒子里一直就搁冰箱最当眼的地方,江予夺居然一直没发现。

    他从酸奶盒子把草莓酒拿了出来,又拿了早就买好藏在橱柜里的一个礼盒,把酒小心地放了进去。

    这酒的颜色跟之前又有些不一样了,清澈的红色非常漂亮,配上系在瓶身上的黑色蝴蝶结,显得非常高级,一看就不是超市开架货。

    “快点儿!礼物!”江予夺在客厅里喊。

    “来了!”程恪吼了一声,端起托盘走了出去。

    江予夺端正地坐在桌子前,看到他出来的时候想起身,犹豫了一下又还是保持了坐姿,眼睛一直盯着他手里的礼盒。

    “是什么?我靠,这盒子一看就得好几百,”江予夺有些兴奋,嘴里一直没停,“你是送了我一个盒子吗?盒子里有东西吗?是什么?手表吗?还是手机?手机我的确是想换一个了有点儿卡……不会是猫粮吧?还是皮带?手工的吗?”

    “你闭嘴。”程恪说。

    江予夺迅速停止了念叨。

    程恪把礼盒放到桌上,推到了他面前:“江予夺,生日快乐。”

    “谢谢。”江予夺双手把礼盒一圈,冲他笑了笑。

    “这是咱俩第一次给你庆祝生日,”程恪说,“所以我还是花了点儿心思的,希望你喜欢。”

    “嗯,我喜欢,”江予夺笑着说,“能打开了吗?”

    “等我说完,”程恪看着他,“我希望你以后的每个生日都跟我一块儿过,每一个生日里都有我……”

    “嗯。”江予夺点点头。

    程恪想了半天,没想出下一句还该说点儿什么,于是只好一挥手:“打开吧。”

    江予夺都没等他话音落地,就已经一扬手把盒盖给打开了,然后吼了一声:“我操!真漂亮!”

    “好看吧?”程恪笑着问。

    “好看!”江予夺小心地把酒瓶子拿出来,对着光晃了晃,“这拿什么颜料调的啊!你们艺术家对颜色……”

    “等一下?”程恪瞪着他,“颜料?”

    “墨水?”江予夺也看着他。

    “你以后能不能离陈庆远一点儿?”程恪说。

    江予夺愣了愣,又盯着酒瓶看了几秒,突然蹦了起来:“草莓酒?是吗!我操!是草莓酒吗?”

    “是。”程恪回答。

    “你真的做了草莓酒吗!”江予夺又晃了晃酒瓶,“草莓酒居然是这个颜色的!太漂亮了!你居然能做出草莓酒?你什么时候做的草莓酒啊!我怎么不知道!”

    “你跑了以后做的。”程恪啧了一声。

    江予夺顿了顿,盯着酒没说话,过了好半天才把酒瓶小心地放回礼盒里,然后过来搂住了他:“程恪。”

    “嗯?”程恪应了一声,在他背上轻轻搓着。

    “谢谢。”江予夺说。

    “老说谢谢不是你的风格啊。”程恪笑了笑。

    “我都不敢想,你居然真的做了草莓酒,”江予夺紧紧搂着他,“我以为你都不记得了。”

    “我答应过你的啊。”程恪说。

    “那你再答应我一次好吗?”江予夺说。

    “嗯,答应你什么?”程恪问。

    “明年酿点儿高粱酒吧。”江予夺说。

    “……好。”程恪有些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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