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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糠之妻 正文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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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立平最近一段时间非常地忙碌。

    他突然地跟同事们热络起来,下班了常约了一起出去吃饭,也常常有同事应邀到家里来做客。学校相对来说是一个封闭窄小的圈子,抬头低头全是熟人,傍晚时大草坪上总是有一大群人在散步闲聊,原本李立平是不太跟别人混在一处的,宁颜想起以前李立平妈说的“干部气质”,回回想起回回都想笑。

    可是现在,李立平好象真的有了一种“干部气质”。

    他的衣着更加整洁讲究,这些天,他反而不太穿西装了,因为按他的话说“过于做作刻意”,他添了几件质地很好的休闲装,并且添了相配的长裤与鞋子,都是颜色传统但是款式新颖的。宁颜有一次无意中在一件待洗的外套里发现了一张发票,就是李立平新添的那件中长风衣,上面的价钱让宁颜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意识到,李立平的消费水准在这几年里有了这样长足的进步。他们刚刚买了房子的产权,李立平不是说,十万块对于他们家来说,还是挺大的一个数目吗?

    宁颜开始怀疑李立平是不是有了那种所谓的“私房钱”。虽有蛛丝蚂迹,但是宁颜始终没有证实过,她想想,也算了。有私房钱的男人又不是李立平一个,要真论起来,自己不也有一笔“私房钱”?虽然那钱并不是自己刻意存的,总还是瞒着李立平的。

    她有秘密的积蓄,他也有,这倒也公平。

    李立平自从前些日子与宁颜的母亲发生冲突之后,轻易不肯去丈母家,周末不得已碰了面,两个人也敷衍得很,脸上都象罩着一层硬壳子面具,宁颜看了都替他们累。

    这一天下了班,李立平又趴在书房的桌上刷刷地写东西,这几天,他都是这样。

    宁颜在客厅里喊他,叫他出来搭把手,缓歌拉完了巴巴要擦屁股,她在洗碗,两手又湿又油。

    李立平皱着眉走出来,替女儿擦着,皱着眉头把痰孟倒了刷洗干净。缓歌扒在他腿上,他把她拉开,让她坐在小椅子上看动画。

    宁颜已经看出,李立平对这个女儿并不很上心,也不是不喜欢,但是那种说不出的遗憾却常常不经意地在他的眉宇间泄露出一点半点,象风里的烟,尚未成形就被吹散了,然而那一股子淡淡气味还是在的。

    宁颜知道他想要一个儿子,就象他常常有意无意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那多么有面子啊。

    其实宁颜有时候,李立平与自己的母亲在某种程度上是十分相象的,可偏偏他们相看两厌,也许性格相似的人,就如同磁之同极,是要相互排斥的。

    李立平又回到书房写了好一会儿,拿着一叠纸出来了。

    李立平对宁颜说:“你文字不错,帮我润色润色。”

    宁颜问是什么东西,李立平半是神秘并是得意地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宁颜拿过纸来一看,是一份竞职报告。

    宁颜微微有点讶异:“你要竞选你们处处长?”

    李立平微笑:“是啊,其实这也只不是个过场,放眼看去,谁能比我更有资格?”

    宁颜说:“那也不尽然,老陈他们不是资格更老一些?”

    李立平哧地又一笑:“现在这年代更讲究能力,资格老有什么?资格老只说明他们更为保守,再说,眼见得过个几年他们也该退了,一个单位领导若是频繁地更换,也不利于工作。好太太,你只管替我润色一下,很快你就不是你了。”

    “我不是我是谁?”宁颜奇怪地问。

    “自然是处长夫人。”

    “你倒是信心十足。”

    “我也不防告诉你,王处对我一直很器重,她私下里跟我交过底,她对上头提了我做她的接班的。”

    宁颜不想看他那种洋洋得意的样子,低下头去细看他写的东西,一边看一边皱眉头,提起笔来在纸上划着,又添写些东西。

    她把缓歌送上床睡觉,又改了约莫半个钟头,把纸交还给李立平。

    李立平看了一会儿,鼻子里哼笑。

    “你把我精彩的部分都删掉了。”

    “我觉得那部分太华而不实了,你这样许愿将来做不到怎么对人交待,再说,我觉得……有点肉麻。”

    李立平又从鼻子里笑,道:“别说是一个处长,就是美国总统竞选,他许下的诺言都保证能实现吗?这不过是一种策略,我认为也不是肉麻,是激情,现在要想把官做上去,总要有一点煽动性。”

    “我还是不喜欢,不够实在。”

    李立平转过头去不再面对宁颜,说:“这世上,就你方宁颜是不识人间烟火的,最纯正最实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你叫我帮你改的,你要不喜欢,还用你原来的稿子好了。”

    李立平不再搭话,只把那几张纸弄得哗啦哗啦地响。

    满怀信心的李立平很快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当头给了一棒。

    原本他以为他的竞争者只有老陈一个,而且是不足为惧的,却不料,处里有一个才来了两三年的年青小家伙居然也报名竞职,那人学历比李立平高,并且学的是热门的社会学,更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有极硬的后台,李立平气得一走家门便板了脸高声地嘲弄批驳起来。

    宁颜好半天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起先还劝两句,是公开竞职,你能竞自然别人也能竞,保持平常心就行了。

    李立平哼一声道:“平常心?真要他上了我没上,这个地方我还怎么呆下去?按我的资历水平居然在一个小毛孩子手底下混饭吃,想想都呕得死人。”

    “那么要是你竞上了,老陈他们还不是在你的手底下做事?人家能过你就不能过?”

    李立平努意按捺不住了:“我跟他那种胸无大志的人有可比性吗?”

    宁颜的语气也生硬起来:“你怎么就知道人家胸无大志?再说,当一个处的处长,一个小官僚有什么志向可言?”

    话刚一出口,宁颜就查觉出了不对,连忙补救地加了一句:“当然,我的意思是,平平淡淡才是真。当不当得上官无所谓,我们还不是一样过日子。”

    可是这补救还是来得迟了,李立平变了脸色:“总之,多少年来你还是没有改变看法,总认为我是一个没有出息的小官僚,其实宁颜,当初你就该抱定了决心非科学家实干家不嫁,别说等到三十岁,就是等到四十岁也该坚持这个信念,也免得始终意难平!”

    方宁颜的气突突地从心底里往上冒,可是,又好象被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当中,上不得下不得,憋得心生痛,却半句话也回不出来。

    夫妻两个的讨论不欢而散。

    一周以后,就是正式的竞职会,又过了半个月,结果出来了,跌破所有人的眼镜。

    当选者既不是李立平也不是那个小年青,校党委把教育学院的付书记派了来做这个位置。算是平级调动,其实谁都清楚,以人事处在一个学校里的地位,这当然是升了。

    而那个小年青,在之后不久,就调动到了留学生部,原来这次他竞职不过是一个幌子,最终只剩下李立平成了一个陪绑的,比照着之前他的志在必得,这一次的失利简直是致命的打击,老陈几个脸上的神情就够他呕得了不得了,更何况,他的妻子方宁颜不仅不站在他的立场与他同仇敌忾,反而表现得非常地冷淡。

    李立平在家里摔了茶杯,发泄他的不满与愤怒,宁颜的一句“你这是干什么”火上烧油,两个人终于大吵一通。

    方宁颜抱着女儿回了娘家,在娘家一住就是两个月。

    李立平递了请调报告,可是没有得到批准,不得不屈就在新任领导手下,工作态度十分消积,心境也差到了极点。

    李立平在做了长时间的心理建设之后,跑到丈人丈母家接宁颜母女。

    有段日子没有跟李立平交流,甚至连他的面都很少见到,宁颜的心境反倒平和安静,她不得不对自己承认,其实,没有李立平这个人,她会更容易有幸福感。每天上班,缓歌也上了小托班,由母亲帮着接送,孩子渐大,变得安静起来,有了十足小女孩的样子,除了喂饭比较麻烦以外,比以前好带多了。晚上,宁颜带着她讲讲故事,教她读读唐诗,母亲带她去睡,宁颜就可以呆在自己卧室里看看书,这两个月里,她看了比这两年里还要多的书,心下渐次平静充实。再乍又看到李立平时,方宁颜下意识地就皱了皱眉头。

    这小小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李立平的眼睛。

    其实在这两个多月里,方爸爸在里面也做了不少的工作,今天看到李立平来接人,态度倒也诚恳,再加上老伴的劝慰,宁颜妈虽然还是不太高兴,但仍做了不少的好菜,让女儿一家子吃了再一同回去。

    这一晚上,女儿睡了以后,李立平便拉着方宁颜往床上去。

    他的态度有些急迫,还有一些不同以往的粗鲁,这让宁颜不快,她在他的手下挣扎着,不肯就范。

    李立平突然说:“你也不用拧,你再怎么看不起我,也总还是我的老婆,陪我睡觉是你的义务。”

    这话破空而来,砸在宁颜的心头,以前再怎么吵怎么别扭,两个人总还维持着一种温情的面纱,李立平今晚的这句话,象是把这层面纱狠狠地扯了下来,踩进泥地里。

    一念的屈辱让宁颜生出了想象不到的力气来,她与李立平扭到一处,他们的手臂与大腿磕在一起,宁颜明显地查觉出李立平的欲望,这让她更加厌恶,她开始踢他的腿。李立平吃痛,手下一松,宁颜也被他突然松动的劲儿闪了一个趔趄,头重重地撞在身后的橱门上。李立平愣了一愣,宁颜倒好象全无感觉似的,趁着他一愣的当儿冲出他们的卧室,跑到隔壁的书房,锁上了门。

    女儿的小床放在书店里,小孩子睡得正香,宁颜挤在女儿的身边,缩成一团,抖得象打摆子。

    这一场争斗真是非常地不堪,宁颜都没有办法跟任何一个人去讲述,包括跟她的好友们也没有法子开口。

    她也不能再回娘家,她觉得没有办法对父母交待。

    她开始与李立平分房,拒绝与他做爱,一直分了有大半年。

    时间真快,又是一年过去了。

    在这一年的春节里,方宁颜与李立平终于又合好了。

    是李立平先示的好,他检讨了自己由于工作上的不顺利而造成的一些不恰当行为,认为他与宁颜还是有感情基础的,也有了女儿,是应该可以好好地过下去的。

    “工作越是不顺,家里越是要过得好,才能堵得悠悠众人之口。”李立平这样对方宁颜说。

    宁颜看着女儿仰着面孔,看看她又看看李立平,天真里透出一种战战兢兢,不由得软了心肠。

    这一年,李立平提出,贷款在河西买一套新的大套的房子,以便将来将现在的这套住房卖掉然后搬过去。

    “离了这块鬼地方!”他这样说。“我不稀罕住师大这个弹丸之地。”

    宁颜也同意了,但是坚持房子的首付由他们自己来付,绝不再麻烦自己家里贴钱,李立平也答应了。

    在选好了房子交了首付以后,李立平的家人也来了南京,李立平把他们带到新房所在地,虽然那里连地基还没有,只有一片推倒的旧房子的瓦砾废墟,然而,李立平还是高高兴兴地在这片废墟上指点着即将属于他的那百十来平方米的一片江山。

    在过完春节之后,李立平忽然重新重抬了他的信心。

    原来,学校准备在不久的将来从政教系里分出一个思想品德学院来,正在寻找合适的院长与付院长以及书记等人选。李立平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也是他的努力方向。

    方宁颜竭力地压抑住自己对他的跃跃欲试的不屑,心头的绝望却一天比一天地加深。

    他们离得越来越远,虽然买了新房子,宁颜本能地觉得,那也挽救不了什么。

    有一晚,宁颜做梦,他们终于搬进了新房子,李立平站在屋中间开怀大笑,然后伸手过来拉她,她一惊,醒了。

    在黑暗里,她清晰地认识到,她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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