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完徐璇后，凌耀耀花了点时间平复心情。
主要是，她还从来没以家长的身份，跟老师交流过。
而且，因为从来不关心凌安安，对于这个弟弟在学校的情况，她完全不了解。
“照徐璇昨晚的发飙来看，好像很麻烦的样子。”凌耀耀心里嘀咕着，“该不会学校真打算开除吧？”
有些学校很看重数据，跟不上的，或者表现不好的学生，会在重要的考核前夕被劝退，这一点凌耀耀知道。
她有点担心凌安安现在面临的就是类似的情况。
虽然按照凌安安的水平，应该不太可能属于被认为跟不上的学生……不然也不会被学校安排上台了。
但其他的情况，也不是没可能被劝退。
而徐璇显然是不可能接受这个结果的。
坦白说，凌耀耀也不想看到这一幕。
就算不喜欢这个弟弟，就算对他没什么感情，哪怕站在一个陌生人的立场上，她也不乐意看到青春期的孩子辜负年华。
不过，那毕竟是徐璇的儿子，凌耀耀没有强烈劝说他改变看法的欲望跟打算。
反正到时候见到老师就有一说一吧……
学校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徐璇不满意，那就自己去跟学校谈。
她可没那么多闲工夫花费在这母子俩身上，还是自己前途比较重要。
这么想着，凌耀耀也就将这事儿抛开，径自工作了。
下班的时候，许娅又提出载她一程。
“不好意思啊许总，我今天不回去，我得去我弟学校，帮他开个家长会。”凌耀耀歉意说，“谢谢您了。”
许娅随口问：“哪个学校？就在附近或者顺路的话也送你。”
凌耀耀说：“远着呢，音乐附中。”
“这么巧？”许娅有点诧异，失笑说，“我侄女也在那里读书，路我可熟了，上车，捎你过去。”
还真是巧。
凌耀耀顿时想到第一次坐这位许总的车时，对方音响里的音乐，当时就怀疑是孩子拉的，看来八成就是许娅的侄女。
“你弟弟念哪个班啊？”可能是因为侄女的缘故，路上许娅明显心情好了几分，“几年级的？”
凌耀耀尴尬的笑了笑，含糊说：“他啊，学小提琴的，入校有两年了。”
她从来没理会过凌安安，哪知道这便宜弟弟的情况。
该死……她连凌安安教室在哪都不清楚……
想到这里，凌耀耀急忙低头给老师发消息，询问具体情况。
还好，老师非常热心的给她详细说明了路径。
这让凌耀耀松了口气，毕竟，她在许娅跟前，可是立了身为扶弟魔全心全意工作为原生家庭的人设的。
而且许娅还刚刚透露打算让她独当一面，她可不能在这时候翻船。
“附中前段时间有个活动，当时我被侄女纠缠，还去了会儿。”许娅不知道看没看出来她对凌安安情况的生疏，笑了笑，继续说，“他们学校挺大的。”
“是啊。”凌耀耀没去过附中，不太清楚里面的情况，只能干巴巴的应了一声，正思索着要不要岔开话题，许娅又说：“不过，当时有个孩子蛮可惜的。”
她随口问：“怎么可惜了？”
许娅打了把方向盘：“可能太紧张了吧，错过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凌耀耀愣了愣，本能的猜到应该就是凌安安，她没想到许娅当时竟然就在台下。
如果自己当时也应徐璇的要求去参加的话，估计提前跟许娅碰头了。不过这也没什么意义，毕竟许娅也不可能因为一面之缘对她怎么样……许娅现在对她也没什么不好。
定了定神，凌耀耀旁敲侧击：“那种场合上台的孩子，应该提前演练过很多遍吧。”
“是这样没错。”许娅点头，“我侄女跟我说，她那个同学平时很厉害的，虽然家里条件一般，但天赋是真的好。所以出了这样的岔子，老师同学都很震惊。”
凌耀耀说：“那后来呢？老师批评他了？”
许娅说这就不知道了：“我侄女没跟我说，就听她惋惜这同学了。”
“主要那孩子家里条件比较普通的话，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想进茱莉亚，恐怕更艰难。”
“我侄女还想跟人家一起去茱莉亚，好有个伴。”
“这事儿出来，就很失望。”
“……”凌耀耀沉默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现在心情很复杂，凌安安的好前途没有了，她多少有些快意。
那么多年她被扔在老宅自生自灭，这个弟弟倒是被呵护的精心细致。
如果他将来还胜过了她，凌勇跟徐璇也好，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外人也罢，会怎么想呢？
他们肯定会觉得，凌勇跟徐璇栽培凌安安、将注意力放在这个小儿子身上是对的，因为他的确是个可造之材。
而凌耀耀，普普通通的打工人，相比之下，就显得很是朽木不可雕了。
只要想到这种场面，凌耀耀就觉得气抖冷。
所以她是真心不希望凌安安太出色。
可是另外一方面，就好像看到雨后落花，琉璃破碎，美好的事物最后没有一个好结果，总是叫人惋惜的。
她不吭声了，许娅似乎也察觉到什么，没再说话，只开了音箱。
又是熟悉的小提琴声。
凌耀耀听着，不由自主去想许娅的侄女，许娅的条件想也知道肯定非常好，她的侄女，生活一定不错。如果在音乐会上失误的是那个女孩子，哭上一场，仍旧是可以继续追梦的吧。但对于凌安安来说，有些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他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凌耀耀几乎就要骂出声来了。
半晌后，车在附中门口停下，许娅问：“要我送你进去吗？”
“不用了许总，已经很麻烦你了。”凌耀耀连忙推辞。
许娅也没勉强，叮嘱她回去时打车的话，记得将车牌发给自己。
凌耀耀道了声谢，走下车，想直接进校园，却被门卫拦住，让她登记了身份证，说明了谁的家长，还当面打电话跟老师核对，才让她进去：“一直往前走，看到喷水池之后右拐，教学楼第四层，4003室。沈老师就在里面等你。”
沈老师年纪不小了，看起来差不多快要退休。
这是个长相普通但气质非常优雅的女人，她这时候其实已经下班，是专门在这里等凌耀耀过来的。
宽敞的办公室内，只有两个人。
沈老师却还是为凌耀耀端上一杯咖啡，笑着寒暄了几句，就单刀直入：“凌安安的天赋非常好，一直以来，也很努力。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有放弃小提琴的意思。我在电话里跟你们的父母交流过几次，却没有找到原因。所以，不得不麻烦你们过来当面了解一下。”
“麻烦老师了。”凌耀耀想了想，还是如实说，“不过，恐怕我也没办法，因为我跟他不是很熟。他的母亲坚持要我过来，我才过来的。对于他日常的情况，我是真的不清楚。”
凌安安的母亲，而不是妈妈，或者客气的阿姨，足以说明凌耀耀跟继母之间的关系，很显然，同父异母姐弟之间的感情，估计也不会太亲密……沈老师怔忪了下，才说：“那，请问凌安安的父母，一点空都抽不出来吗？”
她一直催着凌安安的家长来学校，是为了解决问题的。
但现在来的这位学生姐姐，跟学生显然不甚亲近，话里话外的意思，也不是很上心。
这就尴尬了。
凌耀耀干脆竹筒倒豆子都告诉她：“也不是。可能是因为家里条件比较普通，所以凌安安的母亲，一直觉得，他们来了会让凌安安没面子。”
沈老师无语了会儿，揉了揉额角才说：“这实在误会学校了，我们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怎么可能在意这些？我们是真的不想学生浪费了天赋。”
她试探着问，“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沟通下，让你弟弟的父母过来一趟？”
“当然可以。”凌耀耀很高兴甩锅，“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联系他们？”
她当场给徐璇打了电话，原原本本将沈老师的话转达了，末了说，“我现在都不在你们那边住了，凌安安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你让我过来沟通，我沟通不了。所以，还是你们自己来吧。”
沈老师在旁边添了句：“如果家长实在太过忙碌过不来的话，我也可以在他们方便的时候上门家访。”
那边徐璇半晌没吭声，好一会儿才吭哧吭哧的表示不敢劳动老师，她会尽快找时间过来。
等电话挂断之后，凌耀耀也就没再耽搁，跟沈老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告辞了。
倒是沈老师，本来似乎还想跟她讲一些凌安安的日常表现的，但见她实在没兴趣，这才作罢。
出了附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凌耀耀还是头一次来这边，查了下附近的公交，她决定打车回去。
这里有点地广人稀，车也少。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司机接单，页面写着是一辆黑色的车，将从近十公里外赶过来。
可能是因为人少车少的缘故，等待没有太久，就有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路口转进来，极为平缓的停到了校门口。
“这司机很效率嘛。”凌耀耀这么想着，想也不想上前拉开后座，直接坐了进去，同时娴熟的报出自己手机号码后四位数。
但下一刻，她发现，驾驶座跟副驾上的人都转过头来，诧异的看着她：“你是谁？想干什么？”